餘秋查看他的傷口情況,順帶詢問病史:“這個切口術後是出血了還是感染了?”
“出血,出了很多血。”
這回說話的人變成了胡將軍,他愁眉緊鎖,“血出的太多了,他暈了過去,被丟了出來。他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後來他又醒了過來。”
餘秋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需要一個新的造口袋,我得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餘秋指著造口袋,示意胡將軍看,“這裡袋子的孔剪的太大了,導致糞水倒流到造口旁,造成感染出血。”
她安慰了一句病人,“你的醫生護士並不想你死。隻是他們有他們的苦衷,術後估計沒辦法查看護理你,所以你手術後的切口感染了。我現在給你做清創,然後重新上造口袋。這個過程會比較痛,但是因為條件限製,我可能沒辦法給你麻藥,隻能請你忍一忍了。”
簾子後麵的人笑了起來:“這又沒什麼,當年子彈穿過去的時候,給我取子彈,我都沒打麻藥的,怕影響腦袋。”
餘秋也保持微笑:“要是現在給你取,就沒有這些擔憂了。可以給你直接上全麻,等你一覺醒過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時代總是在進步的,曆史在曲折中前進。”
簾子後麵的老人像是興致高了一些:“沒錯,總歸是進步的。看著報紙就高興,心裡頭歡喜。”
胡將軍輕輕咳嗽了一聲,不知道是在提醒餘秋,還是提醒那個始終沒有露臉的病人:“我來準備東西,還需要些什麼嗎?”
餘秋目光掃過病人的腳趾頭,微微皺眉:“你的腳是怎麼回事?你有糖尿病嗎?”
那老人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腳怎麼啦?我感覺不到,我這個肚子上頭太疼了。”
餘秋聽著有點兒心酸,她不得不伸手捂了下嘴巴,然後才發話:“那我順帶著給你的腳也處理一下,你這個像是擠壓傷已經感染化膿了。”
胡將軍有些遲疑:“要拔腳趾甲嗎?”
其他東西這個屋子裡頭大概都能找到,但是沒有麻醉藥,這麼硬生生的拔腳趾甲,不是要了他老朋友的命嗎?
餘秋搖搖頭:“你給我根蠟燭或者打火機就可以了,注射器有的吧?我用注射器給他引流。”
胡將軍的動作非常迅速,也許他早就準備好了醫藥箱。
東西雖然不多,但已經能夠幫上餘秋很大的忙了。
她將注射針頭磨平,這樣可以避免突破時過深損傷甲床導致疼痛。她拿打火機燒灼消毒,然後穿透有淤血的腳趾甲烙鑽眼,像是打井一樣,鑽好眼後放出裡頭的血膿液。
一邊操作的時候,她還一邊詢問病人:“要是覺得痛的話,你開口提醒我。”
那老頭兒笑了起來:“我沒什麼不舒服的,謝謝你啊,大夫。你不該過來的。”
胡將軍立刻開了口,像是要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你腦袋瓜子果然靈活,居然能夠想到這麼聰明。”
餘秋搖搖頭:“這不是我發明的,這是我跟旁人學過來的。”
她處理完病人的造糞口,又解決了他的腳趾甲問題。然後才幫他重新蓋上被單。
那個蒼老的聲音發出了滿足的歎息聲:“好嘍,我今天大概能睡個安生覺了。”
餘秋推開門,才發現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照進了這棟小樓。
然而簾子後麵的老人大概看不見,因為床上很快傳來鼾聲。
胡楊等在門口,瞧見餘秋的時候,他頭一個勁兒往回縮,十分愧疚的模樣:“小秋,對不起,伯伯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餘秋卻在笑,直接對站在他旁邊的中年女人開了口:“阿姨,你就是慢性勞損,這個病不好治,隻能慢慢養。”
中年女人立刻笑了起來:“哎呀,就是這個道理,我現在覺得舒服多了。還是小秋你的手藝好。”
說著,她伸手捉住餘秋的手,試探著問,“你能在這兒住幾天,給阿姨做完這個療程嗎?你放心,阿姨不打擾你複習看書的。你如果需要什麼資料,阿姨來給你找。”
餘秋點點頭,沒有推辭:“那好,不過我要打個電話回家,不然我爸爸會擔心的。我還得打電話去工人醫院跟兒童醫院以及衛生院,我有病人要處理。”
胡楊的母親立刻點頭:“可以,你現在打電話吧,沒關係的。電話機就在那兒,你隨時可以用。”
餘秋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她並不怪胡楊的父母,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們大概也不會被逼到這程度。他們還費儘心思安排了簾子。
怎麼辦呢?大家都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吧。她過來給人看病,但至於到底看了誰,那就含糊其辭吧。
胡楊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他討好地衝餘秋笑:“你想要什麼書?我給你找去。”
餘秋毫不客氣:“給我筆記本跟筆,我要寫方子。”
胡楊有些躊躇:“你要現在寫方子嗎?”
餘秋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當然,這種術中已經發現擴散的病人得上化療。”
胡楊笑容滿麵:“對對對,你說的沒錯,我馬上拿本子給你。”
其實餘秋也搞不清楚直腸癌最新的治療手段是什麼。她記得自己輪轉的時候,胃腸外科給上的化療手段主要還是氟尿嘧啶加亞葉酸鈣。
前者現在應該有,因為這個藥物現在臨床上也用於絨癌化療,至於後者她就不清楚了,隻能讓胡將軍找找看。
有沒有效果,她不敢打包票,因為患者的基礎情況實在不怎麼樣,而且他手術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術後病理的癌症分型如何,患者本人也說不清楚,胡將軍更沒辦法提供更準確的資料。
不過總要試試啊,既然能把刀開下來,那總得拚一拚。剛才他處理傷口的過程中,那個老人一直情緒激動,拚命地要求胡將軍幫他上書總理,他要平反。他也許犯過錯誤,但他從來沒有□□反黨反人民。
隻是冒死將他偷出來做治療,胡將軍已經把自己的腦袋係在了褲腰帶上。再上書總理什麼的,想都不要想了。起碼現在不能想。
以前林飆在的時候,他是反對林副主席是逆賊。現在又說他跟林飆共事過,是餘孽。
總理要是態度過於強硬的話,激怒了主席,其他人也不要想平反了。
從去年主持工作到現在,總理想方設法給這麼多人平反,已經殫精竭慮,實在沒辦法再做更多的事了。
最後還是餘秋說了句大逆不道的話:“你想要平反的話,就活得更久一些。隻要你活的時間夠長,總歸會有希望。”
其實這世間有個簡單的真理,複仇的最好方式就是活的越久越好,直到把你的仇人給熬死了,你的人生就獲得了真正的勝利。
看老天爺幫你懲罰了仇人,讓他死在你的前頭。
胡楊拿來了筆記本,餘秋開始刷刷刷寫字。
她寫的內容是腫瘤學概論,從婦科腫瘤寫到白血病,從內分泌癌寫到肝膽胰胃腸,洋洋灑灑寫滿了整本筆記本。
胡楊一開始還在旁邊等著呢,後麵他看這實在不是事,就溜到旁邊去背英語單詞了。
要是單詞背不好,等回了楊樹灣,田雨有的叨叨呢。
他發現實在是不能當老師,田雨以前還好啊,自從當上楊樹灣小學的民辦教師之後,她越來越愛叨叨。
小胡會計的單詞沒背兩頁,就被他父親叫停了。
胡將軍衝他點點,招呼道:“你過來,我有點兒話要跟你說。”
胡楊還以為父親會跟他說伯伯治療的事,結果一進屋子,胡將軍就拉下了臉:“跪下,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在楊樹灣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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