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搖搖頭,很不讚同的樣子:“你這不應該的。有空了還是要多回家看看老人。做爹媽的嘴上都說讓孩子管好自己就行,哪有不惦記孩子的爹媽呢?這個不能等你爹媽說,你得自己去。”
林斌朝他眨眼睛,像是抓到的什麼把柄一樣,得意的不得了:“你肯定也想大哥大姐們回來看你吧。你就是不說,你老不說,他們害怕打擾你,就不敢過來啦。”
老人像是歎息一般:“我也怕打擾他們,我年紀大了,他們正當年,要做事的呀。”
林斌還想再說什麼,屋子外頭進來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瞧著是生麵孔,不像警衛員。
林斌趕緊起身,拖著口袋跟老人打招呼:“我給大家夥兒都發點茶乾,讓大家嘗嘗新鮮啊。”
老人揮揮手:“你趕緊去吧,彆把東西放壞了。”
林斌出門,給服務員姐姐分享了茶乾,又繞到後麵去找廚房師傅,感謝他們多給他照應,每次做的飯菜都特彆合口。
穿過窗戶的時候,他聽見屋裡頭的老人笑出了聲:“他要不去就不是他了。他那個脾氣,柔中寓剛,綿裡藏針,辦事果斷的很。他那個老同學碰上他,估計有的頭痛咯。”
屋子裡頭的來人又說了什麼,老人的聲音放大了一些:“不要管,以不變應萬變。這是大事,其他的事情都不能耽誤這件事。不要搞事,消息不要透出去,誰要鬨騰誰就是民族的罪人。”
林斌搞不清楚他們在討論什麼問題,他也不停下腳步,就這麼自自然然地直接去了後麵。
繞了一圈,一大包茶乾分得七七八八,林斌又轉回屋子。那陌生麵孔的軍人已經離開了,誰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帶走了什麼指示。
林斌興致勃勃地跟老人炫耀:“大家都說好吃呢,特彆香。”
老人像是來了興趣:“真這麼好吃,你給我塊嘗嘗。”
說著,他又朝那女工作人員笑,“我不怕拉肚子的,我拉肚子,那叫排毒。”
林斌心裡頭咯噔一下,焦急不已:“你又解不下來大便啦,哎呀,我就說我不能走。”
老人嫌棄的很:“說的你好大能耐哦。你這麼有能耐,先給我念念這封信,看看你這個秀才先生還認得幾個字。”
林斌立刻警覺起來:“你眼睛又不行了吧?戴老花鏡都不成,我看你得動個手術,你眼睛瞧著就是白內障。”
老人最不愛聽這些話題,立刻側過腦袋,隻催促他念信:“哎呀,要當狀元了,到底不一樣,現在都喊不動咯。”
林斌要跳腳:“都說了,有病得早點治,你不要拖著。等處理好眼睛,你不就又能看電影又能看書讀報了嗎?到時候多自在呀。”
老人擺明了態度,不搭理。
林斌沒辦法,隻得開始念信。信是大使館的同誌寫的,內容很簡單,主要介紹了訪日醫學代表團在日本的活動,重點強調了餘秋給日本友人開了刀,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目前患者恢複狀況良好,已經拆了線,也開始正常小便了。
接受手術的青年非常感謝偉大主席派了赤腳醫生為他開刀,所以還特彆寫了信表達他們對主席的敬愛。他跟他的朋友都是日本紅未兵,一直積極投身於格命事業。
林斌一邊念還一邊發表感慨:“原來日本真有格命青年啊。”
他迫不及待地翻出了後麵的信,念著念著就笑不出來了,心裡頭十分不是滋味。
老人看著他:“你怎麼想啊?”
林斌踟躕半天,小心翼翼道:“我覺得他媽媽好辛苦,好可憐。再說了,您不是一直說要文鬥不要舞鬥,他們沒必要這個樣子的。”
老人歎了口氣,眼睛看著前方,半晌沒有說話。
林斌問了個傻問題:“他們說想來中國,那讓不讓他們過來呀。”
小林大夫憂心忡忡,他很擔心這些日本人跟美國人過來會直接在長安大街上挖起戰壕,那到時候豈不是搞亂子嗎?
老人微微合上了眼睛,半天沒動靜。
林斌都以為自己不會獲得答案的時候,不想老人卻開口了:“我們歡迎一切對我們友善的外國友人。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隻要對中國人民友善,沒有懷著壞心思,我們都歡迎。來中國學習工作,都是可以的嘛。”
林斌滿頭霧水,不知道老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屋子外頭又響起動靜,女工作人員出門看,然後笑著回頭說老人:“人都經不住念啊。您剛念了,人就回來了。”
老人滿頭霧水:“哪個呀?”
穿著一身灰色列寧裝的年輕人汗流浹背地出現在門口,看見老人就笑,喊了一聲:“伯伯。”
老人也笑:“回來啦,坐下來歇歇吧。”
說著他又朝跟在年輕人身後的何東勝招手,“進來喝水,一個個都是滿頭汗。”
何東勝沒有推辭,進屋坐在了林斌身旁,小聲詢問朋友:“考得怎麼樣?”
那灰色列寧裝的侄兒耳朵敏銳,聞聲也朝林斌笑:“對了,我們這兒還要有個狀元郎呢。”
林斌趕緊擺手:“李大哥,你就彆笑我啦。你趕緊說說老爺子吧,明明眼睛都不好了,我說讓他快點兒治療,他卻不聽。”
老人立刻擺了個手勢,表示這個話題打住,開門見山詢問侄兒:“你們去調查的怎麼樣了?”
那位李大哥順手擦了把頭上的汗,表情有些猶豫,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開了口:“公安機關調查了,的確存在貪汙問題。”
老人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重重拍了藤椅把手,厲聲嗬斥道:“貪汙,他們有什麼臉貪汙**?每個月快400塊錢的工資,已經要趕上我這個主席了,他們還不滿足?老百姓一年到頭能拿到他們一個月的工資嗎?”
林斌被他突如其來的發作嚇到了,趕緊起身,想要安撫老人不要生氣。貪汙這種事情自古就有,就連當年康熙爺都說河工銀子能有六成用在河工建設上,他就心滿意足了。
沒想到老人自己站起了身,看見林斌過來,還伸手指著他,“你讓小林說說,他們已經到什麼地步了。處處講究特權,同樣是子女下鄉。他們的子女就掛著個名字,天天跟著娘老子在城裡頭好吃好喝。國家給的知青補助,那麼少,他們瞧不上眼,也沒見他們少來一分啊。
對呀,現在高考了,他們也占著便宜呢。名義上下鄉了好多年,哪個敢給他們吃虧呀,他們隻有占便宜的份。”
林斌嚇得一縮腦袋,感覺自己心情不應該嘴快。
老人怒不可遏:“說老百姓對他們苛責,他們也有臉。覺得搞噴氣式侮辱了他們,不要以為我不曉得。農民那一套都是當初跟大隊乾部學的,當年大隊乾部就是這樣折騰農民的。哦,官老爺處處要受優待,一點兒苦都不能吃。老百姓貧下中農就應該吃這個虧。”
他又伸手指何東勝,“你再問問他,他們楊樹灣是怎麼搞劈鬥的?你問問他們大爹有沒有挨過劈鬥。老百姓心裡頭跟明鏡似的。人家做的好,老百姓為什麼要折騰好官。”
林斌狗膽包天:“就是有人趁機搞壞呀,好官也挨劈鬥呢。我下放的地方,大隊書記也是好人,當初沒少挨劈鬥。問為什麼要搞劈鬥?說是不劈鬥就不是格命。”
老人揮揮手,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微微合上了眼睛。
屋子裡頭的人全都靜聲屏氣,個個都豎著耳朵睜大眼睛,小心翼翼觀察著老人。
隔了半晌,他卻突然間開口:“吃飯吧,小林帶了茶乾過來,你們都換換口味。不要說沒良心,做乾部的可比老百姓沒良心多了。”
林斌與何東勝麵麵相覷,又全都看著那位李大哥。
李大哥趕緊應聲:“唉,先吃飯。”
老人慢吞吞地起身,自己搖搖晃晃朝前走,然後又叮囑了一句:“這件事情就不要跟康老說了。他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就讓他頤養天年吧。”
林斌狐疑地轉頭看何東勝。他到現在都沒搞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事情。貪汙,那到底是誰貪汙啊?老人最恨的就是貪官。
何東勝衝林斌微微搖頭,始終一語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毛對自己專著的評價見於他寫給江的信。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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