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隻是想看個診斷記錄,誰想到會牽扯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這世界上禽獸不如的人可真多。
見晏梟放下手裡的資料,特助斂了斂神。在電腦上點了幾下,放了一段剪輯過的監控錄像:“還有一處不尋常的地方,葉總父親和趙瑾第一次見麵地點是在溫泉山莊,且都帶了家人。兩人短暫交談幾句後,就分開了,並沒有為家人引見。”
知道老板對人際關係的理解跟普通人不同,特助解釋道:“如果關係普通這說得過去,但他們後來又見了一麵。兩人都在市內工作,偏偏選了郊外一家簡陋的咖啡館,這不合常理。”
雖然還沒有切實證據,可目前查到的這些東西,已經足夠證明葉父的不對勁了。
晏梟頷首,讓特助出去。垂眸沉思良久,打給了葉緋。
彼時,葉緋剛剛結束一個會議。正打算休息一下,就聽到了手機震動聲。他不耐煩地皺了下眉,看向屏幕。
瞄到上麵顯示的備注時,那點小情緒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馬上點了接受:“晏哥,怎麼了?”
“葉緋,”晏梟叫他的名字,聲音聽起來很鄭重,“今晚早點回家可以嗎?”
“乾嘛啊?”葉緋喝了口水,眼裡含笑,“想我了?”
晏梟頓了頓,說“是”。
“今天事太多了,恐怕不行,”葉緋捏了捏鼻梁,解鎖電腦。看著那一連串新郵件,跟晏梟商量,“過兩天好不好?”
晏梟對他向來遷就,葉緋本以為他會答應。卻沒想到他這次出乎意料地堅持。
“就今天,”晏梟說,“早點回來好嗎?”
葉緋沉默幾秒鐘,到底還是妥協了。晏梟極少對他提要求,他實在不忍心拒絕。
“好,”葉緋想了想,說,“我六點前回去,你先回家,不用來接我,我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忙完。”
晏梟答應了。
掛斷電話後,葉緋笑笑,把手機放到一邊,開始專心工作。
一直到五點多,他才將手頭比較急的事情處理完了。看了一眼時間,趕緊跟秘書交代了幾句,關機下班,
葉緋到家的時候,晏梟已經等在客廳了,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十分顯眼的檔案袋。
“怎麼了,搞這麼嚴肅。”葉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指著那個檔案袋問,“這什麼玩意?”
“葉緋,”晏梟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有東西給你看。”
葉緋失笑:“行啊。”
他下意識想要抬右手去拿,但晏梟握得很緊,根本抬不起來。葉緋隻好換成左手,抽出了檔案袋裡的資料。
仿佛按了靜音鍵一樣,屋子裡至此陷入了死一般的靜默。
外麵天色轉暗,黑色一步步襲來,悄無聲息地吞噬著房間裡的光明,將整個客廳映成一片灰色。
“葉緋,”儘管很殘忍,晏梟還是開口對他說,“你媽媽很可能不是因為漸凍症去世的。”
感應燈應聲而亮,明亮的光線從頭頂傾瀉而下,晏梟看清了葉緋那張變得慘白的臉。
“葉緋,”晏梟抱住他,說,“還好嗎?”
葉緋沒有回答,事實上他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了。
他手腳冰涼,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從小到大,他對媽媽因病去世這件事深信不疑。就算葉父再不喜歡她、甚至詆毀她,也從未懷疑過。
然而晏梟調查出來的東西,毫不留情地撕碎了這張假麵。
不是漸凍症,而是重金屬中毒。
那麼他呢?葉緋眼睛通紅,幾乎要咬斷牙根。
既然沒有漸凍症,又哪來的遺傳?
葉緋一直覺得上輩子自己發病太快,從確診到死去隻有不到一個月。可他以為這是命,並沒有多想。
因為那是他爸爸,再偏心也給了他一半生命的人。
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不是命,而是精心策劃的謀殺。
他和他媽媽兩條命,葉緋閉上眼睛,骨節攥得幾乎泛了白。
不會錯的,上輩子他身體不舒服時,本來想去和島醫院檢查。但葉父以在鳳城大學附屬醫院有認識的主任醫師為由,將他帶去了鳳城大學附屬醫院。
趙瑾就是給他做腰椎穿刺的醫生,他當時還叫了好幾次趙叔。
因為覺得自己有漸凍症遺傳基因,葉緋做過很多檢查,腰椎穿刺、肌肉活檢、還有肌電圖。
肌電圖是裡麵最痛苦的。
長長的電極針插進他的肌肉,要在裡麵變幻角度戳刺八個方向,才算是完成一次。而他做了四十八次。
還有晏梟,怕自己死後丟下他一個人,他一次次地拒絕他、對他說狠話。
那些以往的堅持都變成了笑話,真相不堪入目。葉緋窒息般地大口呼吸,眼前一片模糊。
葉緋的眼淚砸在晏梟肩膀上,讓他感受到了一陣尖銳的、如同烈火灼燒般的痛苦。
“彆哭,”晏梟不會安慰人、也不會說漂亮話,隻能用力將葉緋抱進懷裡,不斷重複,“葉緋,不要難過。”
彆難過,隻要他開口,晏梟什麼事都能為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