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醒來(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9925 字 6個月前

在宣平侯前麵, 康氏還有過一個女兒。

裴蓮。

當年老宣平侯有一個自小寄住在侯府的表妹,兩人感情不錯。表哥表妹青梅竹馬長大,自是萌生出朦朦朧朧的情愫。

尋常世家守規矩, 正妻沒進門不能能抬妾室。新婦進門時日不久, 也不宜塞新人。那表妹對老宣平侯情根深種,看著他們夫妻恩愛有加蜜裡調油,一顆心仿佛在油鍋裡煎熬。使小性子, 暗中作天作地,令人煩不勝煩。

康氏進門三月餘便有了身孕,那表妹心知自己的機會到來,用了下作的手段與老宣平侯私下成了好事。康氏得知大動肝火,她是主母,自有法子治那表妹。

妻妾相鬥, 陰謀詭計防不勝防。

名正言順的主母對上妾室,按理來說主母占著大義又占著絕對的優勢,想弄死一個妾室簡直輕而易舉。

但那表妹在侯府生活多年,不知暗中籠絡了多少人。那些下人們盤根錯節, 在侯府裡無孔不入。廚房針線房,入口的身上穿的無一不是下手之處。

康氏發現自己著道時為時已晚, 大夫說毒素已傷及腹中胎兒。她強忍著悲痛大鬨一場, 老宣平侯不得不把那表妹送走。雖說那表妹最後死在京外的莊子裡, 但她腹中的孩子也差點沒保住。

曆儘艱難生下來的女兒帶了弱症,裴蓮從小體弱多病卻又極其懂事。康氏身為人母,恨不得延請天下名醫給女兒治病。

水榭那邊幽靜適宜養病,裴蓮就住在那裡。便是侯府再富貴, 康氏再仔細, 她還是沒能活過十歲。

康氏對那個女兒的疼愛不僅僅是因為那是她第一個孩子, 還有那個孩子的懂事和乖巧,她每每想到女兒受的苦就自責到不行。

宣平侯比裴蓮小五歲,是她調養身體五年後才生下的兒子。他出生後沒兩年,老宣平侯就去世了。再過三年,裴蓮終於沒能熬過去。

他有記事起,隱約知道自己有個姐姐。但是姐姐身體太弱,他不是經常能看到。姐姐去世的時候他年紀尚小,並不能記住姐姐的相貌。

但是康氏不會忘記。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是因為她和妾室鬥法而受苦受難的孩子。她滿心的愧疚多年來不曾消散過,乍見同女兒長得極像的少女,焉能不震驚。

裴元惜剛要跪在沈氏和裴元君的後麵,就見康氏已經顫顫危危地過來,緊緊抓住她的手。那雙飽含世故的眼蓄滿淚水,一瞬不眨地凝視著她。

她目光充滿迷茫,一臉不知所措。

宣平侯先反應過來,“母親,這是三娘。”

“三娘?”康氏的眼神慢慢清明,“原來這就是三娘,祖母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你。孩子,你跟祖母一起坐。”

沈氏身後的裴元君掐著大腿,到底是怎麼回事?祖母不應該是叫人過來對質的嗎?為什麼在見到三妹妹之後態度大變。還有那什麼蓮兒又是誰?

彆說是裴元君,就是沈氏都不知道宣平侯還有一個早夭的姐姐。

“老夫人。”雲嬤嬤小聲提醒,“眼下三姑娘也到了,您是不是應該問清玉佩之事的緣由?”

康氏明悟,鬆開裴元惜的手,讓她站到一邊。

裴元惜懵懵懂懂的,乖巧地跪到沈氏的旁邊。康氏見她如此,莫名多了幾分喜愛。這孩子瞧著傻,其實不是那等沒有規矩的。

人心易偏,麵對這張和蓮兒長得有七八分像的臉,康氏的心不知不覺已經傾斜。

“二娘先說。”

裴元君含著淚把之前的說辭又說了一遍,末了還是那句話,“祖母,孫女並非舍不得一塊玉佩。隻是那玉佩意義非同一般,是外祖母送給孫女的十歲生辰禮,孫女願意拿彆的東西和三妹妹換。”

康氏一臉凝重,問裴元惜,“三娘,你說。”

裴元惜的臉上已然是憤怒和委屈,像被大人冤枉不能辯解的孩子,“祖母,我沒有。明明是二姐姐送我的,我沒有偷拿。”

各執一詞,同先前一樣。

見證人都是軒庭院的下人,雖說是言之有物不是說看到裴元惜出去時籠著袖子,就是真真切切看到裴元惜拿了玉佩。

裴元惜梗著脖子,小臉憤怒,“那個人說看見我拿了,她為什麼不阻止?”

裴元君心頭一跳,下意識掐著掌心。

那丫頭被帶上來,康氏嚴厲地接連問了三遍同樣的話。剛開始一口咬定看得真真切切,後來在被質問為何當時不說時,又改口說沒怎麼看清楚,所以不敢聲張。

康氏大怒,命人將其杖責二十大板,拉下去就在院子裡打。

木杖打在皮肉上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肉跳,那丫頭的嘴沒被堵。剛開始還喊冤,後來是不停地喊著二姑娘救命之類的話。

沈氏浸淫內宅多年,心知此事怕是並不全如元君所說。

裴元君心緊了又緊,一張臉白得嚇人,像是無意識般看了一眼那邊的證人。

這時先前那個說看到裴元惜離開時籠著袖子的丫頭認罪,說她看不慣裴元惜不敬自家姑娘,替自家姑娘與庶女同住一院覺得委屈,故意把那玉佩給裴元惜說是裴元君送的。

沈氏大怒,她自是不會懷疑自己的女兒,隻道是下人們逢高踩低為難裴元惜。一個丫頭居然敢擅自替主子做主為難庶出的妹妹,如此逾矩直接發賣便是。

“這些個黑心爛肝的奴才,連主子們都敢上瞞下欺。兒媳先前查處不嚴,差點被這些奴才欺瞞。幸虧母親出手,這才沒讓她們姐妹二人生了間隙。”

聞此言,裴元君也是低頭認錯。說自己相信下人們說的錯,差點冤枉裴元惜。那丫頭原是要被發賣的,她苦苦求情最後被發貶到莊子上。

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康氏和宣平侯都是一副惱怒又鬆口氣的表情,唯有裴元惜茫然著一張小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像不明白發生什麼事。

“是這樣的嗎?”她疑惑著,像是弄不清這一出出的事情。

沈氏軟聲溫語賠過禮,答應補償她另外的玉佩。

她麵上不見高興,反倒是咽了一下口水,“母親,玉佩著實麻煩,這一時說送我,一時又說我拿的,我的頭都被繞暈了,還不如冰酪好。”

一個視冰酪比玉佩好的孩子,要說是見財起義偷拿東西誰也不會相信。

康氏可不是沈氏,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身為局外人看得比誰都明白。正是因為明白,她對裴元君很失望。

如果說謊的是三娘,倒是情有可原。因為三娘本就神智有礙,記不住事亂說話也是有可能的。但倘若說謊的那個人是二娘,那麼則表明二娘的品性有問題,不可原諒。

“府中的姑娘們,原是各生的各養。這些年我瞧著你們都做得不錯,咱們侯府的姑娘說出去也是被人交口誇讚的。如今看來,還是有些不妥之處,還望你們以後嚴加管教,莫要等出了大錯丟了侯府的臉麵。”

這是在敲打沈氏。

沈氏和趙姨娘齊齊受教。

“事情已然清楚,都是這些下人們作梗,害得主子們差點起齟齬。我看你養著二娘實屬辛苦,三娘以後便養在我身邊。”康氏再次開口,間接認可裴元惜入住水榭。

一場鬨劇結束,沈氏滿腹激憤而來,一臉羞愧離開。

裴元君跟在後麵,咬著唇,“勞媽媽,母親是不是生我的氣?”

為何母親從長暉院出來後沒有同自己說話?

沈氏確實有些生氣,她氣的不是這件事情誰對誰錯,她氣的是元君手段不過關。即使是要達成某個目的,或是想借機懲治什麼人,那也得思慮周全麵麵俱到。如此漏洞百出,一擊即潰簡直是丟人現眼。

勞媽媽目光隱晦,“二姑娘,你可是侯府的嫡女,是夫人唯一的女兒,夫人怎麼可能會生你的氣。”

“那母親為何不肯同我說話,是不是我令她失望了?”

“二姑娘,夫人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她萬般嗬護隻為你一生富貴榮華。你是嫡出的姑娘,同庶出的妹妹計較本就失下乘。今日之事鬨到後來卻是你房裡的人奴大欺主,老夫人和侯爺心裡焉能沒有想法。後宅心術,不論過程手段如何,不讓人瞧出端倪捉到把柄才是正理。”

這番話實實在在說到沈氏的心裡,有些話有些事包括後宅的那些齷齪她很少同元君提起。她以為她的元君在娘家有她相護,以後嫁回侯府亦不會受委屈。所以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她不願意女兒知道。

思及今日之日,她是又惱又愧,惱元君處事不當,愧自己沒有教好女兒。看來日後有些事情她還是教教元君,免得日後在內宅上吃虧。

勞媽媽掰開揉碎的講一通,裴元君總算明白沈氏為何生氣。她心裡還是不舒服,要不是父親和祖母有心維護,何至於弄得她自己沒臉。

“可是我覺得母親似乎很喜歡三妹妹,還有父親和祖母,他們都很喜歡三妹妹。我這個嫡女,反倒事事要靠在一邊。”裴元君昂著頭,身為嫡女的驕傲不容她垂頭喪氣。但是她不知為何有些擔心,擔心那個庶出的妹妹會搶走屬於自己的一切。

“二姑娘怎麼會這麼想?三姑娘是個傻子,侯爺和老夫人不過是憐憫她。她再是在府中得寵,又怎麼能越得過二姑娘你。二姑娘你不僅是侯府嫡出的姑娘,還是昌其侯府嫡嫡親的外孫女。放眼東都城,同你這般出身優越的姑娘能有幾個,你又何必在意一個庶出的妹妹。”

裴元君心裡好受多了,臉上的傲氣越發端得厲害。勞媽媽說得沒錯,她可是母親唯一的女兒,無論她做什麼母親都是向著她的。她還是侯府唯一的嫡女,誰也不能越過她。

昌其侯府身為她的外家,自然是事事給她做臉。

為了她的及笄禮,顧氏已經跑了第二回。這一次是來送賀禮的,大大小小的箱籠和隆重的儀式表明昌其侯府對她這個外孫女的看重。

顧氏到長暉院見康氏時,看到裴元惜。

作為娘家人,她自然是聽到一點風聲。關於宣平侯有多看重自己庶出的傻子女兒,還有裴元惜被養到康氏身邊的事。

其中的內情,她也知道一些。

見那祖孫二人和樂的模樣,她眼神閃爍。

外家給孫女作臉,康氏也是一臉的榮幸。期間宣平侯帶了裴濟過來,康氏笑著說裴元惜有點鬨人,讓裴濟帶妹妹出去玩。

顧氏聽出康氏話裡的疼愛和親昵,心裡微微吃驚。再一聽宣平侯又在誇女兒字寫得如何如何她是驚了又驚,等到裴濟稱呼裴元惜為妹妹時,她已經不吃驚了。

合著不僅是宣平侯看重這個庶出的三姑娘,便是康老夫人和裴家的大公子都是極為看重的。

出了長暉院,她對自己的心腹感慨,“這宣平侯府也是奇葩,放著嫡出的姑娘不看重,反而抬舉一個庶出的傻子。”

“夫人可是替表姑娘不平?”她身邊的婆子問。

“我倒不是替元君不平,說實話元君的性子不討喜。不溫柔體貼也不乖巧可人,我怕以後寅哥兒受苦。彆說我隻是個舅母,就算是我的親侄女,我也是要事事以寅哥兒為重。她既無胞兄依靠,又無長輩憐惜,能給寅哥兒帶來什麼?”

昌其侯府日漸落敗,她的寅哥兒有才情有抱負,需要的是一門得力的姻親。姻親若不能帶來倚仗和勢力,結來有何意義。

她看不上元君,也看不上小姑子這些年的作為。身為侯府主母,即便沒有生下嫡子又如何。挑個忠心的丫頭抬為姨娘,再將生下的庶子抱到自己膝下撫養,給自己的女兒培養能依靠的兄弟才是正理。

哪有像小姑子這樣的,成日隻知寶貝女兒,把個嫡女養得眼高於頂不知變通。這樣的姑娘嫁到彆人家,同樣不顧大局,僅知道盯著自己院子裡的一畝三分地,如何能成為寅哥兒的賢內助。

她臉色不虞,“彆看是嫡出的姑娘,我看還不如庶出的。要是裴家的三姑娘是個好的,我看倒是比元君合適。”

那婆子不解,“夫人,庶出的哪裡比得上嫡出的金貴?”

“這你就不知道了,你剛才有沒有看到康老夫人對裴三姑娘的態度,那可真是放在眼裡疼的,聽說是長得像裴姑爺早逝的親姐姐。這人的造化真說不清,侯府四個姑娘,偏就裴三姑娘像那個姑姑。說什麼命薄,依我看是命好福深厚。”

“還有裴侯爺,左一個我家三娘右一個我家三娘,我記得他稱呼元君就隻呼其名。裴家公子對裴三姑娘的憐愛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叫的是妹妹,不是三妹妹。彆說是元君,就是裴家大姑娘也沒這個待遇。有長輩父兄寵愛的姑娘家,便是個庶出,也比孤芳自賞的嫡女來得強。若是換成三姑娘,這門親事我看還有幾分劃算。”

婆子頻頻點頭,深覺自家夫人說得有理,“隻可惜裴三姑娘是個傻的。聽說她寫得一手好字,這次送給那邊的賀禮還是世子爺挑的。”

沈長寅對裴元惜的字讚不絕口,並不因為她是個傻子而看輕。顧氏暗道,如果裴三姑娘不是傻子,哪怕是個庶女,也比元君強。

“是啊,我聽寅哥兒提起過,對她滿口誇讚。要是換上一換,倒是比現在要合心意。”

主仆二人自以為私下說的話無人聽見,卻不知處處有耳,恰巧有人密切關注著她們的舉動。這番話以最快的速度傳到裴元君的耳中,她是氣得亂砸一通。

她配不上長寅哥哥,那個傻子卻可以?

原來在舅母的心中自己是如此的不堪,怪不得這麼多年來明明兩家都有意結親,一直遲遲沒有過明路,卻不想是舅母不滿意。

那個傻子到底有什麼好!

一室噤若寒蟬,下人們都不敢出聲。

她冷冷地看著人收拾殘局,陰沉沉地看著人重新換上新茶具,泡好茶水替她斟上。她一連喝了兩杯,目光越發陰冷。

“那個傻子,也配和我爭!”

沈氏聽她說要親自送賀禮去水榭時覺得很欣慰,再聽她說是想借機和裴元惜和好時又莫名心疼。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縱使知道她做錯事,身為母親也不忍心苛責。

顧氏送賀禮上門,因為之前裴元惜養在軒庭院,所以昌其侯府那裡也備了一份禮。禮是一套文房四寶,看得出來用過心思。

裴元君打開禮盒一看,見到那如竹青玉的狼毫筆,瞳孔猛縮。

親自挑選的,還真是用心。

長寅哥哥…

她不允許有人搶她的東西,更不允許有人和她搶長寅哥哥。那是她從小到大都想嫁的男人,誰也不能破壞她的姻緣。

玉管狼毫,那個傻子不配。

水榭是侯府最清靜涼爽之處,炎炎夏日之中,唯獨這裡還有一絲涼爽。樹蔭鬱鬱、花草繁盛、假山奇石,小橋流水自成一景。

比起此地,彆說是軒庭院,就是老夫人住的長暉院也不過泛泛。

裴元君每走一步,心裡的恨就深一分。等到她看到那涼亭之下愜意吃著點心賞著魚兒的裴元惜時,所有的恨到達頂點。

裴元惜額前的發已經梳上去,露出嬌憨又迤邐的五官。一身輕煙細紗的粉色輕快衣裙,頭上還簪著玉和珍珠鑲成的珠花。

清清爽爽,悠閒自在。

一個庶女,還是個癡傻的庶女。住的地方比嫡女好上不止一倍。還享受著嫡女都不曾有的榮寵,到底是憑什麼?

文房四寶被擺在桌上,裴元惜臉上乍現歡喜。

“送給我的?”驚喜之中又有懷疑和陰影,那雙迷茫不聚焦的眸子看著裴元君,臉上閃過一絲心有餘悸,“不會又要誣陷是我偷的吧?”

裴元君擠出笑意,“那件事情純屬誤會,祖母已經查明真相,三妹妹該忘記才是。這套文房四寶是我外祖家送的賀禮,念在你同我一日出生,順便給你備下的。”

“真是送給我的就好,我可不想再被人說是偷東西的壞人。”裴元惜不滿地嘀咕著,貓著眼就打開盒子。

待見真是成套的文房四寶,喜不自勝。

裴元君故意拿起那隻玉管狼毫,聲音很低,“你看這隻筆,筆管用上好的青玉製成,握在手裡冬暖夏涼,你喜歡嗎?”

“喜歡。”裴元惜連連點頭,伸手去接。

“三妹妹,有些東西不是你應得的。這套文房四寶是長寅哥哥親自挑選的,你可知道他是誰?他是昌其侯府的嫡子,五歲上我舅父就請旨冊立他為世子。他出身高貴儀表堂堂,豈是你這等庶出的傻子可覬覦的。他選的東西,你怎麼能配擁有。”

裴元君嘴角泛起奇異的笑,手那麼輕輕一垂,玉管狼毫落在地上。清脆的響聲之後,是斷成兩截的筆。

裴元惜驚呆了。“你竟然摔斷了我的筆!你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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