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去。她不僅要去,而且還要好好看戲,看看這位想剽竊她人生的陳姑娘究竟還要做什麼。
京中的貴女們她一個也不認識,沈氏怕她露怯,特意拜托顧氏的娘家侄女顧嫣照應她。顧嫣長相中等身形略為豐腴,看人時不看人眼睛總是低著頭。
裴元惜很懷疑這樣一個人如何能照應彆人,心道怪不得舅母沒有起意讓世子表哥娶顧家的女兒,原來是顧嫣確實不能擔當起侯府主母的重任。
見到洪寶珠,可算是有個說話的人。
洪寶珠知道她也在受邀之列,這才來的。比起她的兩眼一抹黑,洪寶珠雖然多年沒有參加過貴女們的宴會,卻也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麼來頭。
她一邊聽著洪寶珠小聲介紹,一邊將這些人對上號。
主辦賞花會的是曾太妃的侄女曾妙芙和陳遙知。曾家雖不顯貴,但因為有曾太妃的關係在東都城裡很是受人奉承。以往因為沈氏和曾太妃交好,曾妙芙和裴元君幾乎是形影不離。
而今陪在曾妙芙身邊的人不是東都城任何一家的姑娘,而是陳遙知。
陳家滿門白身,但架不住在清流文人中地位崇高。在雲倉陳氏的老宅裡,還有先祖皇帝的親筆提書。
丹心一片,桃李天下。
陳氏非勳非爵,卻有先祖皇帝賞賜的丹書鐵券。這也是陳氏多年來屹立不倒的原因,也是世人尊敬奉為上賓的理由。
貴女們都是相互熟識的,彼此三三兩兩地交談著,裴元惜和洪寶珠就如同闖入她們其中的異類。顧嫣早就不知何時與一個姑娘在角落裡低頭說話,壓根談不上對裴元惜有所照應。
曾妙芙介紹陳遙知,收到一片讚美之聲。
世家官家出來的姑娘們,一個個眼活心亮,鮮少有像顧嫣那樣的。她們恭維著陳遙知,雖然其中不少言不由衷之人,但表麵上瞧著和和美美。
“真虛偽。”洪寶珠小聲嘀咕,“我最煩她們說這樣的話,打量著誰聽不出話裡的刺來。嘴裡一個個滿口引經論典,實際上算計起人來都不是什麼好貨。”
裴元惜微微一笑,“我們隻當來看戲,不就得了。”
洪寶珠一愣,然後笑起來,“還是你會點撥人,其實這可比看戲有意思多了。”
她說起以前的一些事來,什麼誰給誰使絆子,誰又讓誰當眾出醜。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投來不屑的目光。暗道不愧是一蠢一傻,果然是臭味相投。也不知曾姑娘是怎麼想的,怎麼把她們也給請來了。
曾妙芙哪裡願請她們,還不是曾太妃發過話。說是日後但凡有宴會之類的,彆忘記給裴家二姑娘下帖子。加上遙知姐姐極力勸說,她這才同意下帖子。而那個洪寶珠,也是遙知姐姐提議邀請的,說是怕裴二姑娘認生。
遙知姐姐就是心善。
在此之前曾妙芙沒見過裴元惜,還以為一個傻子那必定長得好看不到哪裡去。先前聽說陛下有意讓裴元惜入宮,她還惡意地想過說不定在陛下的眼裡裴元惜就如同那些毒蟲毒蛇一樣。
早前姑姑總召她進宮,有意讓她在陛下麵前露臉。誰知露臉不成,她被那些毒蛇嚇得半死,病了近半個月才好。
那個性情怪異的皇帝,她可不敢再有想法。
聽到京中的傳言時她還不信,實在是難以想象陛下會喜歡姑娘。後來遙知姐姐親口告訴她,她這才相信。
沒想到傳聞中的傻女長得還挺好。
她是不承認裴元惜比自己長得好,至少在她看來裴元惜就算長得再好,也不能改變曾經是一個傻子的事實。
所以她身為主家,竟然沒有替彆人介紹裴元惜,也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而是就那麼把人晾在那裡,直到陳遙知提到對方。
陳遙知當下款款朝裴元惜走來,鄭重其事地向裴元惜道歉。
雖說是道歉,言語裡卻是指責裴元惜不知好歹。陳家的無妄之災都是因裴元惜而起,她是多麼的通情達理才會放低身份向對方道歉。
一時間,不少鄙視的目光朝裴元惜投來。
曾妙芙十分氣憤,她當然站在陳遙知一邊用眼神譴責裴元惜。
陳遙知語氣誠懇,略帶一絲悔意,“是我做事太過貿然,早知裴二姑娘有陛下相護我委實不應該出頭。不想沒能幫到裴二姑娘,還讓裴二姑娘誤會我的好意。若有下一回我一定不敢如此,還請裴二姑娘原諒我。”
姑娘們議論紛紛,這是好心沒好報。在她們看來裴二姑娘定是嫉妒陳姑娘,才會在陛下麵前小人告狀。
這些姑娘皆妙齡,若是陛下選妃,她們中大部分都是要應選的,所以很多人對裴元惜或多或少都有敵意。
陳遙知的話,無異於激起民憤。
鄙視的目光越來越多,越來越不恥。
洪寶珠氣得臉通紅,又不知道該如何替裴元惜辯解。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但是她相信元惜妹妹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你這是道歉嗎?我怎麼聽著你像是在指責元惜妹妹?”
“裴二姑娘如此行徑,難道不應該被人指責嗎?”一個綠衣姑娘替陳遙知抱不平。
裴元惜拉住洪寶珠,淡淡的眸朝陳遙知看去。“那日之事陳姑娘心知肚明,我不需要為自己辯解什麼,陳姑娘道歉是應該的。”
陳遙知高傲不失得體,“縱然裴二姑娘對我誤會頗深,我還是應該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的多管閒事。”
“道歉是你應該做的事,你為什麼多管閒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你的行事太過令人惡心,原不原諒是我的事,所以我的答案是不原諒。”
眾人嘩然。
這是什麼態度。
也太囂張了!
不就是仗著陛下的恩寵,竟然如此目中無人。陳姑娘真是可憐,原以為好心幫彆人,沒想到反而被人恩將仇報。
洪寶寶一臉崇拜,兩眼放光,“元惜妹妹好樣的,對付這樣虛偽的人就不應該原諒。她以為假惺惺當眾道歉你就應該原諒她嗎?她做夢!”
有些姑娘們猶疑起來,不確定的目光在陳遙知和裴元惜之間遊走。
陳遙知斂著氣,擠出一抹笑,“我問心無愧。”
“陳姑娘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道歉?”裴元惜回道,語氣平緩。
她越是氣定神閒,陳遙知就越是心恨。上一世的裴元惜是令陳遙知又嫉妒又痛恨的存在,這一世她絕不允許對方還能夠享有高高在上的榮寵。
兩人言語機鋒互打啞謎,氣氛一時尷尬。
曾妙芙身為主家不得不出麵發話,她彆有深意地看裴元惜一眼,眼中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喜。“遙知姐姐,今日是賞花會,可彆為了某些不知感恩的人壞了我們的好心情。”
有人附和,有人起哄,接下來應該進入的是賞花會的主題。
舉凡賞花宴,都是姑娘們展現才藝的場合。曾妙芙提議換個新玩法,很快得到姑娘們的熱情相詢。
裴元惜和洪寶珠重新被晾在一邊,
洪寶珠忿忿,這些人就是故意的,肯定是又要玩什麼行詩令故意讓她們難堪。她琴詩不會,元惜妹妹應該也不會,她們等會隻能乾坐著。
果然曾妙芙的新玩法並未將她們算進去,美其名曰為她們好,她們看著即可。
新玩法名為詩琴畫意,是一種猜花令:即取一幅畫給人看,第一個看到的人作詩,第二個人要從第一個人的詩中猜出是什麼花,然後彈一首曲子。第三個人則從詩作和曲子裡猜花並且作出一幅畫,最後一人猜花名。
裴元惜一聽這個玩法,彆有深意地看一眼陳遙知。
陳遙知自認為有傲視他人的才情,當曾妙芙說出這個法子是她想出的後,她收到不少驚訝和崇拜的目光。
上一世裴元惜正是因為猜花令在東都城裡名聲大噪,這一次自己倒要看看,沒有那些輔助之人沒有這些揚名的機遇,裴元惜還怎麼能引起公冶楚的注意,怎麼能得到公冶楚的寵愛。
隻要公冶楚不會愛上裴元惜,前世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裴元惜啊裴元惜,我就算是拿你們的東西來用,搶你的東西又如何。
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新玩法在姑娘們中間引起極大的興趣,所有人都躍躍欲試。猜花令開始,陳遙知是第一組的作詩人。
隻見她假作沉吟,念道:…敢於春風爭,暗香入羅幃。
一陣誇讚之後,緊接著是一陣清雅的琴聲,琴聲過後是第三人猜意作畫。
洪寶珠和裴元惜坐在一起,洪寶珠的嘴倒是不停,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吐糟,“鬼知道是什麼東西,彈的又是什麼玩意兒。”
裴元惜神色很是放鬆,好像真是來看戲一般。
她聲音不小不大,“既然是猜花令,左不過是梅花菊花迎春花、水仙茉莉牡丹花,有什麼難猜的。”
“那你猜這是什麼花?”洪寶珠睜大眼,元惜妹妹就是聰明。
裴元惜淺淺笑道:“梅花。”
正在作畫的姑娘手一頓,茫然地看著前麵彈琴的人,彈琴的人又看向陳遙知,陳遙知的臉色自然談不上多好看。
洪寶珠一看她們的表情,就知道裴元惜猜對了。她頓時來了興致,臉上寫滿興奮,“元惜妹妹那你說,她們接下來要猜什麼花。”
“菊花。”裴元惜回道。
另一組剛取到要猜的畫,畫就在曾妙芙的手裡。曾妙芙看著自己手裡的畫,被那碩大的菊花差點閃瞎眼,氣得把畫揉成一團。
這猜花令沒法玩了!
那個傻女,她就是來砸場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