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自己沒法動, 心裡的恐懼與上一世的絕望如此的相似。全身僵硬身體麻木,寒氣從腳底竄起。
不,不會的, 她怎麼可能無路可走。
就算裴元惜是和她一樣是重生的又如何, 她比對方活得要久。有些事情她知道而裴元惜不知道。
她知道的比裴元惜多,她有很多的路可以選擇。
“既然裴二姑娘這麼說, 那我們就走著看。”
裴元惜微微一笑,“好。”
洪寶珠最是見不得她故作高傲的樣子,走過來故意撞開她, “你彆攔我們的路,元惜妹妹我們趕緊走, 我都等不及回去取銀子與你合夥開琴行。”
裴元惜被風風火火的洪寶珠一催,這才上了馬車。
陳遙知神色不明, 盯著那遠去的馬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一世她一定要把裴元惜踩在腳底下。這一刻她完全忘記自己重生之後真正要做的事情,滿心滿眼隻想和裴元惜一較高下。
她已經想好下一步要走的路, 送走所有的客人後,她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循著記憶寫曲子。
這些曲子在前世流傳甚廣, 讓夏散雨揚名天下。她一直寫一直寫,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彈出這些曲子後受到的追捧和仰慕。
她寫得太過入神,連書房裡進來兩個人都沒有察覺。
“好曲子!”有人鼓掌。
她駭然抬頭,還未開口便感覺臉頰一痛。
打她的人是她的大哥, 陳氏嫡支的大公子陳陵。而剛才那鼓掌之人是跟著陳陵一起進來的, 看衣著打扮像隨從,但氣質不像。
她耳朵嗡嗡作響, “大哥,你…你竟然打我?”
陳陵怒火未熄,他一收到東都城的傳信看到妹妹做的事情後, 他就恨不得立馬飛過來。她可真有本事,腳跟都沒站穩就敢得罪宣平侯府,還被皇帝給抓到把柄大肆搜查他們陳氏在城內所有的鋪子。
她壓根不知道陳氏的損失有多大,險些廢儘他們在東都城所有的暗莊。一看她這副完全不知厲害的樣子,他又揚起手掌。
“聞之,你妹妹是姑娘家,哪裡受得住你的怒火。”那隨從勸道,陳陵真的收回手掌,臉上怒氣未消。
陳遙知這才認真看向那隨從,長相平平無奇甚至有些醜,個子倒是高。這人是誰?為何大哥會聽他的話?
陳陵壓根沒打算給妹妹介紹他,一臉不虞地皺著眉頭。
他還有閒心取走桌上的曲子,一邊看一邊手指微動。深邃的眼眸越來越亮,最後是完全不掩飾的激賞,“好曲子,這都是陳姑娘自己作的?”
“是的,偶有所感。”陳遙知說著,終於從方才的羞憤中找到自己的自尊。“一時有感而寫,讓公子見笑了。”
“好才情,陳姑娘果然名不虛傳。”隨從讚美道,露出一口白牙。
他這一笑,陳遙知覺得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貴氣。能讓大哥尊敬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人,隻是她想來想去也猜不到對方的身份。
“我姓於,名誠。”
“原來是於公子。”陳遙知行過禮,臉上被掌摑的紅印還在。
陳陵聽到他誇自己的妹妹,怒火總算是消了一些。不過還是很生氣,陳家幾代人的心血差點毀在自己妹妹的手上,幸好他們藏的最深的地方沒被發現。
於誠一邊欣賞曲譜,一邊問起陳遙知今日賞花宴之事。陳遙知有些納悶,暗想這人到底是誰,竟然會關心姑娘家的賞花宴。
她挑了一些說,反正就算她不說也會傳出來。她說的是裴元惜和洪寶珠大鬨賞花宴的事,倒也沒有誇大其辭。
於誠用手叩擊著曲子,聽到裴元惜踢翻桌子時挑了一下眉,“東都城居然還有如此胡來的姑娘,我當真是第一次聽說。”
“於公子有所不知,那位裴二姑娘原是個傻女。傻女發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自是不會與她一般見識。”
“陳姑娘雅量,於某佩服。”於誠眼神越發深邃,“我聽說那位裴二姑娘極受陛下的恩寵,想來應該有幾分過人之處。”
陳遙知的臉色難看起來,一時之間分不清他到底想聽什麼話。而且在他問自己問題時,大哥居然一言不發。
麵上瞧著他是大哥的隨從,她怎麼覺得大哥才是他的追隨者。難道商氏皇族還有漏網之魚?如果是,那麼……
他也對裴元惜感興趣!
嗬,這些男人眼睛都瞎了嗎?論長相才情她哪一點輸給裴元惜,前一世碰到公冶楚那個瘋子她認輸。
可是這一世憑什麼?
她故作為難,“裴二姑娘長得很好,聽說還寫得一手好字。隻不過她的脾氣…說來就來,若是能收斂些就好了。”
實在是無可挑剔的回答,什麼脾氣說來就來,不如直接說裴元惜動不動就發瘋。於誠聞言並未露出驚訝,反而眼中更是興味。
她心下一沉,猜不透他到底是何用意。
陳陵這時候插話進來,“你怎麼會對一個姑娘家感興趣?”
“我與那裴二姑娘有過一麵之緣,印象頗為深刻。”於誠說著,眸色更加幽深。當真是過目難忘,好一個裝癡賣傻的侯府姑娘,自己險些栽在她的手裡。
這位叫於誠的不是彆人,正是當街挾持過裴元惜的程禹。公冶楚布下天羅地網捉住他,他幾乎是動用程家在東都程隱藏的大半實力才得以脫身。
所有人必定都以為他已離開東都城,他卻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公冶楚想不到他還會滯留在城內,更想不到他就藏在剛剛搜查過的陳家。
所以他搖身一變,變成陳陵的隨從。
他舔舔唇,像聞到血腥氣的餓獸。那位裴二姑娘既能得到小皇帝的恩寵,又能得公冶楚的另眼相看,看來頗有幾分意思。
陳遙知不是人事無知的閨閣少女,她當然能看懂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興趣和占有欲。這位於公子不僅對裴元惜感興趣,且想占為己有。
嫉妒的同時,她心生一計。
如果裴元惜被這人占去,前世之局自然可破。
“公子若想結識裴二姑娘,或許我能幫忙一二。”
程禹目光輕閃,“有勞程姑娘。”
一旁的陳陵臉色更是不虞,程世子是何用意?不是說好事成之後,兩家締結姻親他會娶遙知的嗎?
程禹看過來,“令妹賢惠。”
陳陵頓時明白過來,眉頭微鬆。
男人嘛,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女人。隻要遙知為正室,其他的女人不過都是妾,倒也確實不必在意。
陳遙知已在心裡盤算開來,如何讓裴元惜和這位於公子在一起。一想到以後裴元惜被這麼一個長相醜陋的男人占有,她的心裡莫名感到痛快。
裴元惜說要開琴行,她倒要看看一個五音不分的傻子如何開得起來。傻女說要把琴行開在她的對麵,她便有事沒事盯著那鋪子看。
那鋪子原本是賣胭脂水粉的,她站在二樓的窗戶上能將對麵進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鋪子裡的客人全部往外走,每個人手裡都拿了不少東西一個個喜笑顏開,然後鋪子的掌櫃夥計出來,一個個荷包鼓鼓笑容滿麵地離開。
她心裡一個“咯噔”,就見有人開始往外麵清理東西。不到半天的功夫,那個鋪子已然布置一新。
等她看到兩輛馬車停在鋪子前,下來裴元惜和洪寶珠以及裴元若時,已經是氣得臉色鐵青,一不小心手指差點被琴弦割到。
洪寶珠的聲音極大,像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元惜妹妹,你動作可真夠快的。這才半天的功夫,你是怎麼辦到的?”
裴元若下意識看向對麵,腰背不自覺挺直。
裴元惜但笑不語,她哪有這樣的本事,當然是借了小皇帝的光。昨天下午在洪寶珠火急火燎送銀子去侯府後沒多久,商行的銀子也送到了。他不僅送了銀子,連琴藝師傅都一並送來。
宮裡有琴藝師,自他登基後一直閒置。那些琴師技法高超自不用說,卻也是一個比一個眼界高,其中有很多人不願意屈就一個小小的琴行。
請旨而來的琴師姓鄭,鄭琴師清瘦而英俊,目光平和說話不徐不緩,裴元惜對他第一印象不錯。
洪寶珠又大聲道:“看我問的是什麼問題,誰不知道元惜妹妹你有陛下撐腰。彆說是一個琴行,就是這一條街說不定以後也是你的。”
陳遙知聽到這句話,臉陰沉得可怕。
裴元惜遞給洪寶珠一個眼神,示意她適可而止。
藏藍為底的匾額掛上去,燙金的大字閃爍著光芒。
上書:第一琴行。
陳遙知從樓上看得清清楚楚,更是氣得頭發昏。那個傻女當真敢取,還有那個皇帝,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堂堂帝王再是想討好一個女人,也沒有如此縱容的。
她牙癢地詛咒著,商氏江山遲早要亡。
臉頰還能感覺到火辣辣,就算是知道敷過粉沒人能看出來,但她永遠記住大哥給她的那一記耳光。大哥說如果她沒有本事重新振作陳氏的生意,就讓她滾回雲倉去。
她如何能甘心。
為了還能留在東都城,她可是和大哥發過誓的。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輸給裴元惜,更不能再犯之前的錯誤。
一個琴音從手裡流出去,她臉上的神情越發的高傲。開琴行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要讓那個傻女看看,誰才是老天爺安排的真命天女。
琴音悠揚,從琴行飄出去。街上的行人聽得如癡如醉,對麵的第一琴行裡自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鄭琴師不由擊掌,“好曲!”
洪寶珠磨著牙,一臉忿忿,“那個陳遙知,她就是故意的!”
裴元惜認真聽著曲子,眼中慢慢泛起嘲諷。曲子的旋律動聽至極,卻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熟悉。商行說夏散雨原本是她的人,她不難猜出這曲子的來曆。
她緩緩地哼出一首曲子,比之陳遙知彈的那首更有意境。鄭琴師錯愕地朝她看來,眼神中難掩驚喜。
“鄭琴師,這首你能彈出來嗎?”
“我試試。”鄭琴師連忙撫弄琴弦,試了幾個音之後完全將她哼的曲子複彈出來。兩首曲子碰撞在一起,一時之間如同廝殺。
兩家琴行中間的路上,不知何時聚集多人。他們如癡如狂地聽著不分伯仲的琴聲,三三兩兩地議論著誰的曲子更勝一籌。
鄭琴師的琴藝出神入化,非陳遙知所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