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太妃娘娘想死諫嗎?”
曾太妃還未動的身體僵住,她確實想那樣嚇唬他來著,可是她怕死。這死小子的眼神告訴她,她要真死諫他絕不會攔著,反而還會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的死相。
她慫了。
“陛下,萬萬不可啊!”
“可不可以朕不需要你來教,你們想跪就跪吧,朕和朕的乾娘可不奉陪。”他緩緩朝裴元惜走過來,腳步透著幾分輕快。“乾娘,我帶你在宮裡好好轉轉。”
一個我字,又將眾人震驚住。
陳遙知自是不會如曾太妃等人想得那麼簡單,皇帝和裴元惜當中必有一人重生,她最開始猜是皇帝,後來又懷疑裴元惜。
商行來這一手,她有些動搖。或許她最開始的猜測才是真的,重生的人是皇帝而不是裴元惜。那麼皇帝認裴元惜做乾娘的用意是什麼?
她自己是重生之人,想當然地認為彆人亦是重生。她想不到除去重生以後,還有魂穿的可能。也虧得如此,她壓根沒往另外的方麵想。
但是裴元惜不一樣,身為一個胎穿的穿越者,自然會想到另一種可能。
天家自來親情淡薄,父子兄弟尚且兵刃相向,何況是異姓的的長輩。他再是視公冶楚為叔父,再是視她為嬸娘,難道真的毫無芥蒂嗎?
況且她與他年紀相仿,他真的會視自己會長輩嗎?與他相識的場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她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否想得太過簡單。
短發的少年瞧著很是歡喜,笑容滿麵酒窩顯現。領著她逛了好幾處宮中景致不錯的宮殿,如數家珍地介紹著那些假山鬆石的來曆。
他一路蹦蹦跳跳,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她被他對自己的親近所感染,幾次失神凝思越發不敢去往深處想。
許是怕累著她,他有些不舍地送她出宮。他目送著她上馬車,站在宮門前朝笑容燦爛地朝她不停揮手。
厚重的宮門、巍峨的宮牆、森嚴的守衛,所有的一切仿佛漸漸虛化。明明他被太監宮女擁簇著,她隻能看見他一人。
他仿佛是憑空出現在那,突兀地與其他人涇渭分明。她知道他一直在笑,不知為何覺得他好孤單。
孤單到他仿佛不屬於這個世間,如同她一樣孑然虛無。
如果她真的同公冶楚是夫妻,那麼她死在什麼年紀?是成親不久後死去,還是死在成親幾年之後?
若是成親幾年才去世,她…是不是應該有孩子?
她的孩子……
會有這個可能嗎?
馬車緩緩駛離,他依然站在原地,還在那裡依戀地揮著手。她心如同被什麼東西撞擊著,一下比一下扼緊。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才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不知為何突然潸然淚下,一摸臉頰已是一片濕潤。
她一手按在心口,那裡在隱隱生疼。
在她和商行在宮裡逛的時候,消息已經傳到宮外。宮中的消息能這麼快傳出去,自然是商行有意為之。
消息一傳到宣平侯府,如同熱油鍋裡濺進水滴。康氏沈氏並宣平侯全被炸得口瞪目呆,你望著我,我看著你好半天沒有一個人開口。
康氏自認經曆風雨,早前聽聞自家孫女和皇帝做朋友已是畢生聞所未聞,眼下聽說皇帝認了自家孫女做乾娘,驚得差點靈魂出竅。
她扶著雲嬤嬤的手,“我…我真是活得太久了…”
要不是活得太久,怎麼會聽到如此天下奇聞。陛下認乾娘已經前無古人,而且認的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偏這個姑娘還是她嫡親的孫女。
“老夫人,這未必是壞事…”雲嬤嬤低聲安慰,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好事壞事暫且不論,誰家未出閣的姑娘憑空多出一個乾兒子總不是什麼高興的事。且那個乾兒子還是天子,試問天下還有哪個男人敢娶這樣的姑娘。
宣平侯皺著眉,眉心的褶皺都能夾死蚊子。他一頭霧水,完全被皇帝這一手弄得暈頭轉向。如果說皇帝是與曾太妃鬥法,一個要認乾女兒一個便認乾娘,那也不至於拿元惜作伐子。
東都城的誥命夫人多的是,不拘哪家的夫人怕是都很樂意當陛下的乾娘。好端端的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當乾娘,不知情的人還當是有多抬舉元惜。
“好事也好壞事也罷,事情已然如此,待會元惜回來不要提及此事。”
沈氏欲言又止,愁容滿麵。
康氏歎息一聲,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家孫女成了皇帝的乾娘,她豈不是皇帝的曾祖母,心驚肉跳之後連念幾聲阿彌陀佛。
三人眼巴巴地等在侯府大門處,眼見著侯府的馬車停穩隻有裴元惜一人下來時,並沒有人問起裴元君。
裴元惜一看他們的陣勢便知他們已然知道宮內發生的事,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再過多贅述。一行人默默送她回水榭,離開時都沒有人問一個字。
康氏叮囑她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她點點頭,目光感激。心情太過複雜,複雜到她一個字都不想和人說。她需要好好靜一靜,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宣平侯早已派人去打聽宮裡的情況,主要是因為裴元君還在承佑宮未出。不管裴元君如何,總歸是他的親生女兒。
出了這樣的驚天消息,受到衝擊的又豈止是他們侯府,整個東都城都震得抖了幾抖。驚訝者有、錯愕者有、還有斥責者和看熱鬨的人,不勝枚舉。
都督府內,商行在向公冶楚親自解釋。
公冶楚一張臉冷得嚇人,出口的字像冰渣子一般,“所以你一時好玩,就順著曾太妃的話也認一門乾親?”
“也不是因為好玩…”商行說著,小心地瞄著自己親爹的臉色。“爹,我有聽你的話。我什麼都沒有說,我也沒有告訴娘…”
公冶楚被他氣笑了,他倒是會玩心眼。“所以你在告訴我,你沒有錯?”
終究是有什麼東西不一樣,在他的麵前公冶楚從以前的君臣稱呼變成你我。或許公冶楚自己都沒有察覺,明明還未全信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已然是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
他小聲嘟噥,“反正我什麼也沒說。如果娘猜出來了,那不關我的事。”
公冶楚從他的話裡聽出玄機,冷臉一沉,“你之前是不是和她說過什麼?”
尋常人不可能猜出來,除非是知道一些內情。他必是透露過什麼,或者是暗示過什麼,若不然那個女子怎麼會猜得到。
他打著哈哈,眼珠子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親爹的冷臉,“我真沒說什麼,不過我娘特彆聰明。而且她…她和彆人不一樣。彆人或許不會往那方麵想,但我娘肯定會多想。”
公冶楚更是抓住他話裡的玄機,眼神徒然淩厲。一個癡傻多年的人突然神智清醒,是真的清醒還是…
所以那個女人和他一樣,也有一番亂力怪神的奇遇。
商行手托著腮,清澈的眸中閃過狡黠。身為一個聽父母話的好孩子,他不僅聽爹的話也很聽娘的話。他真的什麼也沒有說,至於爹能猜到什麼,娘又能猜到什麼真的不關他的事。
“爹,你不能遷怒娘。她如果猜出來隻能說明她太過聰明…聰明又不是罪過…”
“你在跟我耍心機?”公冶楚的聲音極冷。
商行討好一笑,“爹,話不能這麼說…”
公冶楚未等他說完,一言不發地起身朝外走去。
“爹,你去哪裡?”他連忙跟上。
“宣平侯府。”
話音一落,人已沒了蹤影。
商行先是一驚,然後突然臉色大變。爹剛才好像生氣了,爹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一個殺伐果決之人。
娘死後,爹一直在找害死娘的人。不管是對方是誰,不管有沒有證據。隻有是有動機有嫌疑的人一律不放過,根本不在乎有沒有錯殺和冤枉。
方才自己是不是說多錯多,害爹起了殺心。一思及此他哪裡還顧得上其它,心急如焚地追出去。
裴元惜獨自一人在內室靜思,她保持一個姿勢已經很久,久到身體有些僵硬依然一動不動。她的思緒如萬馬奔騰,在廣闊的草原上狂奔不止。
她很想及時勒馬,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亂想。然而每每自我懷疑,腦海中便浮現商行的臉。他是那麼的依戀自己,像是一個粘著母親的孩子。
他到底是誰?
想問,又不敢問。
脫韁的思緒被打斷,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不知何時進來的男人。他神色暗沉如晦,眼神冷漠而複雜。
她應該感到害怕,害怕到來不及做出驚恐的表情。
“你猜到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她很想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許是麵部表情一時間不受自己控製,又或許是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太過震驚,她忘記做出任何的反應。
她果然猜到了,公冶楚想。
他不是一個輕易被人左右的人,更不是一個會被他人羈絆住的人。一切不確定的隱患和有可能動搖他意誌的東西,他都不會留下。
物如此,人亦如此。
如果真如夢中所示,或是如皇帝所說,那麼他應該讓她消失,免得她左右自己的情感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但是令他自己很震驚的是,他居然對她沒有半點殺意。
他在向她走近,她瞳仁中的影像越來越清晰,直到他的輪廓出現在她的眼中。兩人一坐一站,默然互望。
一陣風卷進來,商行隻看到自己的親爹朝自己的親娘走去,駭得心都快跳出來。
他衝過去擋在裴元惜的麵前,“爹,你不要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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