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兒子(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1540 字 6個月前

他的生辰, 是她的忌日,他們母子匆匆一見便天人永隔。他說因為她的死,公冶楚殺了很多人。所以她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她問。

他說不知, 葉玄師說非蠱非毒, 是被他人所害。

葉玄師。

裴元惜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說葉玄師是世外高人。之所以效忠公冶楚是因為報答公冶楚的大恩。至於是什麼恩, 他也不知道。

他天賦異稟,能通鳥獸蟲。養毒蛇毒蟲的事皆是同葉玄師學的,甚至他能來到這個時空也是葉玄師的功勞。隻可惜他這幾年暗中派人尋找, 並未找到那個名叫葉靈的葉玄師。

“所以你在芳茵宮裡養了那麼多的毒物,是想救我的命?”

“是。”商行聲音低下去, “可是我還不知道娘你的身體到底有什麼異常,甚至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真是太沒用了。”

龔太醫診不出來,他仔細瞧過也看不出所以然來。或者此時的娘還沒有被人暗算, 也或者是他學藝不精。不過他既然來到這裡,無論如何不會眼睜睜看著娘芳華早逝。

裴元惜多想給他一個擁抱, 隻是他的個頭比自己還要高,此時此刻她才能切身感覺到這個少年是她的孩子。那種親緣的牽引穿越時空,終於重逢在一起。

她沒有做過母親,連設想都不曾有過。如果她真的有一個孩子, 那麼她想她的孩子應該就是他的模樣。天真而不簡單, 開朗又有主見。

他年幼穿越異世卻能適應良好,她很難去想象他經曆過什麼, 又是如何適應陌生的父親。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很好。看上去公冶楚又當爹又當娘的將他教得極好。

再也沒有比他更優秀的孩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個兒子,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優秀。”

商行哭了, 娘在誇他。

“爹說過如果你見到我,一定會喜歡我的,他果然沒有騙我…”

十幾歲的少年哭得像個幾歲的孩子,剛才處理曾太妃之事時瞧著是個獨擋一麵的少年君王,眼下看起來不過是個委屈的孩童。

幾乎沒有再猶豫,裴元惜慢慢走近他。試探著給他一個擁抱,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他哭得更大聲,像是哭儘這些年來所有的思念。

不遠處,身長玉立的男人與夜色融為一體。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聽到多少。那顆冷漠的心像被人撕開一道口子,過道風又瑟又痛。瑟痛過後像是有什麼暖暖的東西不管不顧地塞進去,強行溫暖那塵封的冰冷。

親情於他,早在多年前已經埋葬。這麼多年來他冷硬如刀勢如破竹,再不知溫情為何物,此生所求不過是商氏血債血償,他奪回屬於公冶氏的一切。

望著那相擁的少年少女,他們一個據說是他以後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兒子。縱然天地萬物皆與他無關,那兩人卻是與他息息相關。

他形容不如自己的心情,極其複雜。他看著他們相擁而泣,看著他們竊竊私語。他聽到皇帝要送她出宮,慢慢從黑暗中現身。

“我送她。”

商行吃了一驚,似乎感覺親爹的目光落在自己牽著娘的那隻手上,他連忙鬆開一臉的歡喜,“好,那爹送娘回去。”

裴元惜能接受兒子,並不代表能接受一個陌生的丈夫。麵對公冶楚她本能覺得危險,恨不得避得遠遠的。

三人之中,或許最高興的是商行。他歡天喜地送他們離開,不停揮手目送著他們消失在燈火闌珊之處。

一路無言,她覺得馬車內略顯空蕩。

他垂著眸,氣勢收斂倒像是個矜貴的世家公子。那雙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放置在膝上,很難想象這麼好看的一雙手沾滿血腥。

她是怕他的,因為他曾對她起過殺心,後來又利用她為餌。而今她依然害怕這樣的人物,卻因為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而生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矛盾。

這樣的一個男人,竟然會帶孩子。

“重兒的事,我想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抬眸,眸色冷沉。

“雖然我不知道以後是什麼樣子,但我很感謝以後的那個你。我不認識那個你,所以我隻能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把他教得很好。”

他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很好。”

她咬著唇有些不太高興,哪裡不好了。“我覺得他很好,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大人你這樣的,有時候情緒外放些不是壞事。”

他睨過來,眉鋒淩利。

一個男人情緒外放有什麼好的,不喜形於色才是帝王之術。他想起皇帝以前總是粘在他的身後像個小尾巴,話多愛哭還聒噪,有好幾次他差點動殺心。

他不知道以後的那個他到底是怎麼帶孩子的,他很懷疑那個孩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如果是他帶大的孩子,絕不可能是那個樣子。

“成大事者不能太過心慈手軟,他太過良善不適合天家。”

“凡事無絕對。”她輕輕說一句,沒有過多辯駁。

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她慢慢放鬆下來。到少她現在感覺到此時應該是安全的,他沒有任何的危險氣息。他以後肯定不會是這個樣子,重兒口中的那個男人深情又狠絕,還是一個疼愛孩子好父親。

無論深情還是疼愛孩子,她覺得都與他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他冰冷的聲音響起,“到了。”

她道謝下馬車,銀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侯府側門。

早有人等候在那裡,一行人皆是默默無言。她想著勞媽媽的死,想著曾太妃的死,又想到了至今還活著的李姨娘。

腳步微停之後,她朝那個住了十五年的院子走去。

院子外麵還守著兩個婆子,裡麵侍候的是黃媽媽和一個新來的丫頭。裴元君解了禁可自由出入,她們負責看管的是李姨娘。

“剛才還在那裡哼哼,好像是今天又被打了。以前聽著覺得她多麼可恨,連嫡女都敢換。現在看到她那慘樣又覺得其實挺可憐的。”夜風把一個婆子的聲音吹到裴元惜的耳中,她停了下來。

另一個婆子接話,“可憐什麼,都是報應!她還替三姑娘掩飾,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也不肯用藥。虧得黃姐姐還念著幾分主仆之情替她偷偷買了藥。”

“二姑娘心善吩咐給她做點好吃的,三姑娘天天罵罵咧咧不給她吃,還讓她吃白飯。被自己親生女兒磋磨。我看三姑娘好狠的心,怕是想弄死她。”

“這話聽著瘮人…三姑娘怕還想回到夫人身邊。若是李氏沒了,夫人的眼裡就少了一根刺,指不定還真會憐惜她。”

裴元惜走過來,不遠不近地咳嗽一聲。兩個婆子聽到動靜先是嚇一跳,再一看是她立馬換上恭敬的臉色和討好的表情。

一個個行著禮,嘴裡稱呼二姑娘。先前說話的婆子是個精怪人,瞧著她這麼晚還過來,定然是來看李姨娘的。一個開了口,另一個補著話,兩人仔仔細細地彙報著最近李姨娘的事,連李姨娘夜裡起身摔了一跤的事情都沒漏下。

“我進去看看。”裴元惜道。

一個婆子趕緊去開門,嘴裡說著小心腳下之類的仔細話,引著她去那院子的小偏房。那間小偏房她記得,原是春月住的地方。

李姨娘被貶為下人,一應待遇都是最末等。她所犯之事罪不可赦,能留下一條命已是主家開恩。同行者恥與她為伍,連裴元君都恨她怨她,她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小偏房裡還有光,一盞油燈亮著豆大的光。

低低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壓抑而隱忍。像是有人極力忍著痛不敢發出聲響,又像是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那細細的聲音像磨縫裡擠出來一般難聽至極。

婆子上前開了門,風灌了進去。那豆大的火搖了幾下,並未熄滅。木板床上臥著的婦人抬起頭,在看到裴元惜的臉後由欣喜化為怪異。

“姨娘以為是誰?裴元君嗎?”

李姨娘自是以為是裴元君,院子裡住著她和元君,她多麼希望女兒以來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她死也甘願了。

木床上的被褥灰且硬,有幾處打著補丁。屋子裡家夥什兒裴元惜不陌生,她以前常有春月待在這裡玩。

隻是那些原本老舊的家具現在卻是更破了,有的殘了腿,有的缺了一塊板。瞧著像是被什麼人摔打過,落下一屋子的殘敗。

比屋子更殘敗的是李姨娘的臉,那張原本愁苦蠟黃的臉更加的尖瘦。顴骨突兀眼神詭異像從哪裡爬出來的瘋婆子。

“看到姨娘這個樣子,我竟然一點不意外,所謂因果報應大抵不過如此。姨娘一生苦心謀劃皆為元君,若能死在自己親生女兒的手上也算是求仁得仁。”

李姨娘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響,詭異的眼神像淬著毒狠狠地瞪著裴元惜。她口不能言,拚命比劃著手,又是指天又是指地還指著裴元惜。

彆人看不懂,裴元惜卻是看懂了,“事到如今,姨娘還不忘替元君遮掩。你以為元君名聲壞了能連累到我嗎?我名聲如何這些年姨娘不知道嗎?你覺得我還會在意那些虛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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