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計(1 / 2)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定格, 她感覺自己身體都定住了。甚至腦子發懵的瞬間她還有心情在想,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笑?

懵然過後,又羞又惱。

狗男人, 竟然還會笑。

不過此時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她已經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話是兒子說的,那麼不管有沒有內情必定有那麼一回事。

幾乎來不及細想, 她一把捂住兒子的嘴,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拖著往前走。所有的宮女太監包括春月在內,齊齊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母子二人瞧著差不多的年紀, 少年被少女推挾著,很快消失在正德殿的門內。公冶楚收回視線, 重新恢複成冷麵不近人情的模樣,如寒風般走出金華門。

春月回過神來左看西看, 心裡“撲咚撲咚”跳個不停。姑娘好生膽大,竟然敢那樣對陛下。瞅見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驚傻的模樣, 心中隱約生出自豪感。

果然是她的姑娘,就是與眾不同。

她趕緊追上去, 一進正德殿便看見自家姑娘正拉著皇帝說悄悄話。她離得遠遠的,不知為何心中的忐忑頓消。

姑娘和陛下關係如此之好,她們主仆在宮裡應該沒有人敢為難。想著出侯府時那些人羨慕的眼神,她不由得微微翹起嘴角。

裴元惜在低聲教訓兒子, “我不可能對他一見鐘情, 他若是問起你,你就說是你記錯了, 或者說是柳則騙你的。”

肯定是柳則哄孩子玩的,她初見公冶楚時確實驚豔對方的長相,但完全沒有心動的感覺。誰會對那樣的男人一見鐘情, 那不是上趕著找虐嗎?

商行表情懵然,哦了一聲。

他是聽話的好孩子,娘說不提一見鐘情的事,那他以後不提。他歡歡喜喜地帶裴元惜去仁安宮,像個現寶的孩子似的一一介紹著宮內的布置。

緩過神跟上來的宮女太監們個個清楚認識到,這位裴二姑娘在陛下的心中那是實實在在比親娘還親,竟然敢那麼對陛下。

而且大都督也看到了,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管以後怎麼樣,眼下所有人想的都是一定要好好侍候她。

母子二人說話時,她才知道仁安宮是她以後的寢宮。她是後宮之主,亦是後宮獨一人。後宮宮殿不少,仁安宮離慶和宮和正德殿都是最近的,所以她住在仁安宮。

“娘,那個地方原是一尊珊瑚,我讓人換的魚缸。你最喜歡在窗前簷下養魚,說是喜歡看活物。”

青花瓷的魚缸紫檀木的底座,缸上底釉是鯉魚戲蓮。兩尾錦鋰在缸中嬉戲著,遊來遊去自在無比。

她瞧著很是歡喜,“真好看。”

商行越發開心,又指著左側的書架道:“那裡原是多寶閣,我知娘不喜歡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特意尋來許多異誌話本。”

“真乖。”她毫不吝嗇誇獎。“你這事辦得極好。”

商行得了親娘的誇獎,頭笑尾笑好不歡喜。他就知道娘會喜歡,這裡的布置他都是按照以後的樣子弄的。

爹說,這些布置都是娘喜歡的。

母子二人相聚團圓,似乎有說不完的。宮中不知宮牆外的流言四起,已然是在東都城裡掀起軒然大波。

文官們憋足勁,欲在朝堂之上痛斥天子任性妄為。多少府邸燈火徹夜通明,多少官員埋首書房奮筆疾書。

待到早朝時,一個個熬紅了眼,頂著黑眼圈不停偷看宣平侯。宣平侯眼觀鼻、鼻觀心儘量無視那些或是惡意或是躲閃的目光。他像瘟神一樣被人孤立著,除了一臉憤怒的洪將軍同他走近外,餘下的人避他如洪水猛獸。

眾人進入慶和殿後,那些彈劾的折子一本本被遞到商行的麵前。商行冷笑一聲,睨著那堆成小山般的奏折。

“朕就是請自己的乾娘進宮小住幾日,你們就一個個像鬥雞似的蹦躂。合著孝道在你們眼裡是無視禮法,是有違倫常之舉。那麼敢問諸位卿家,你們都不奉養雙親嗎?”

“陛下,裴二姑娘尚未出閣…”一個臣子道。

另一個臣子痛心疾首,“陛下,宮規不能亂。”

宮規若亂,那便是霍亂後宮,是要出大事的。

商行不以為意地睨著他們,他是天子,他就是宮規!這些人嘰嘰歪歪個不停,簡直是吃飽了撐的。

拿規矩壓他,難道沒看到他親爹還在嗎?便是眾人不知他們父子關係,也應該知道他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父子是講規矩的人嗎?是恪守宮規畏懼人言之人嗎?

“朕的乾娘未出閣,朕就不能儘孝嗎?百善孝為先,朕生母早亡,自小飽受思母之苦。好容易認一義母,你們竟然如此惡意揣測!”

他再是少年,平時再是沒什麼存在感,那也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以前眾臣隻當他是公冶楚手中的傀儡,沒想到他動起怒來頗有幾分氣勢。

幾個先冒頭的臣子略有些吃驚,他們看到公冶楚不動聲色,便以為自己此舉正合大都督的心意。一個二個暗忖著陛下再是拿出氣勢來,也不過是虛張聲勢。

於是又是一個個慷慨激昂,說來說去都是裴元惜未出閣又不是後宮女子,名不正言不順不能住在太淩宮,更不能住進皇太後才有資格入住的仁安宮。

商行不耐煩地聽著,盯著那些人。被他盯著的臣子們心裡也是奇怪,以往怎麼沒有發現陛下已然有了龍威。

他笑起來時有討喜的酒窩,看上去單純又無害。他不笑的時候那張臉板著,很是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深沉樣。

“朕若是不聽你們的,你們當如何?”

臣子們麵麵相覷,有人臣子出列彈劾宣平侯不修私德,侯府後宅一團烏煙瘴氣。於是這些人轉頭指責宣平侯,直言不諱地質疑侯府的家風。

宣平侯也不是個好惹的,以前為護女和洪將軍針尖對麥芒。他早就憋著一股氣,當下便同這些人對付起來。

既然是說後宅,那誰的府上還沒有一兩件瞞不住的齷齪事。若要說私德,這裡站著的哪個人都比他的妾室多,嫡子庶子並存的人家鬨出來的醜聞可不止一兩件。他本就是武官之中鮮少的有才之人,一人舌戰群臣,竟然隱隱還有占上風的苗頭。

商行聽得是津津有味,還從袖子裡摸出一把瓜子來。等到龍椅下積著一小堆瓜子殼時,宣平侯已經是穩占上風,那些被揭老底的臣子們一個個麵紅耳赤。

“行了,彆吵了,你們當這是哪裡?這是慶和殿!”商行手裡的瓜子沒了,用帕子擦著手,“跟朕講規矩?那朕就好好問問你,什麼是規矩?”

他坐直身體,指著一個臣子,那臣子是方才所有人中最先出頭,也是最義正言辭的一個。“你上前來。朕問你,你效忠於誰?”

那臣子頭皮發麻,還能效忠誰?自然是大都督。彆說是他,這滿殿的文武哪一個不是唯大都督馬首是瞻。

小皇帝莫不是想反?

“自然是陛下。”

“嗬。”商行嘲諷一笑,“既然你如此忠心,朕甚感欣慰。那你告訴朕,朕是如何坐上這把龍椅的?”

那臣子驚愕不已,陛下難道健忘嗎?這帝位是如何得來的還用說嗎?不…不對,陛下今日實在反常,難不成正式要和大都督對上,拿他們這些人身家性命作法?

寒風透骨的天,他竟然汗濕了內衫。

商行臉上的嘲諷越深,“不敢說嗎?那你還敢說自己忠心!”

這些人真是吃飽沒事乾,竟然在慶和殿說規矩。他們難道忘記太淩宮被血洗的那一夜,一個個貪生怕死假裝失憶的慫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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