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0498 字 3個月前

這樣的她, 哪裡還有平日裡那冷靜淡定的樣子。倒是與之前癡傻的時候有些相似,茫然無依像個迷路的孩子。

“你莫是不又傻了?”

她望著他,兩頰已紅臉上還有淚。“你才傻。”

他鬆開她, 沒傻就好。

她和皇帝說的話, 他聽得一清二楚。她說他們和皇帝認識的他們不一樣,她還說或許皇帝認識的他們並不是真正的他們。

他覺得她說的並不是沒有可能,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完全沒有辦法將她同夢中的女子當成同一個人,他也很難接受自己會變成夢中的樣子。

他看著她的模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寸寸地紮進他的心裡。

夜空中突然飄起雪花來, 揚揚灑灑一片片地飄落。雪片極大,像輕盈的白色花瓣一樣落在兩人的頭上身上。

這條路前是正德殿, 後是仁安宮。入目所及之處除去冰冷的宮牆和精美的宮殿,並無其他的東西, 路邊平整乾淨連一棵雜草都沒有。

寂夜如冰,整個太淩宮像無人氣的空城。遠處宮人太監們不敢靠近, 偌大的皇宮仿佛隻有他們兩人一般。他們同皇族沒有半點關係,卻讓人生出一種他們才是太淩宮之主的錯覺。

“我送你回去。”他說。

“不用。”

她現在還不能回去, 傷了那個孩子的心,若是今夜她什麼都不做可能她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

明明她從來不曾有過孩子,也不曾體會過做長輩的感覺。然而冥冥之中的安排,竟然讓她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

他其實被教得很好, 善良又重感情, 完全不像是帝王之家出來的孩子。他處處為她,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麵前。

而她呢?

她轉身朝正德殿走去, 一路上下意識在數著自己走的步子。一步兩步三步…數到兩千多步時,正德殿到了。

“你從何處來?”在她將進去時,她聽到公冶楚在問。

公冶楚一路跟隨她, 突然想知道她的過去。

皇帝說過她之所以相信有人可以從後世過來,那是因為她的經曆同樣離奇。在此之前,他並不是很在意她以前是誰,又從哪裡來。

她停下腳步,一手扶住門框,“那是一個女人若是不想同男人過下去,可以隨時提出和離的地方,且我們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賺錢養家成為一家之主。”

竟然有那樣的地方,所以她才會如此不同。

他目送她消失在正德殿的殿門之後,修長的背影同夜色相輔相成。此時雪已經越發的大了,漫天的雪花飛舞著,夜色中望去灰蒙蒙一片。

正德殿內商行自是未睡的,少年一人獨坐在內寢中黯然傷感。

侍候的小太監稟報說是裴二姑娘來了,他立馬抹掉眼淚擠出笑容。眉眼彎彎中,隱約還可見一絲水光。

裴元惜看到他臉上的笑,不知為何心裡堵得越發厲害。她寧願他還在生氣,寧願他賭氣不肯見自己,也不想看到他強顏歡笑。

“對不起,對不起。”她哽咽著,“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娘,你沒有對不起我…我知道你說的其實都對。”淚水重新浸漫著他的眼眶,“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就是突然想爹了…”

少年低頭抽泣起來,像被人遺棄般。

裴元惜慢慢過去,輕輕抱住他。

他哭出聲來,“我好想爹,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少年悲泣壓抑著,一聲聲落在殿外立如雕像的男子耳中。男人靜立無聲,雪一片片地落在他的頭上身上,像是覆蓋一層白霜。

天地之大,大到人海茫茫無邊無際。世間又是如此之小,小到骨血至親能踏破後世隻為尋親而來。他記得公冶家滅門之後的那些日日夜夜,年幼的他也曾在半夜哭醒好幾回。

他想起被自己從玉清池裡救出來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緊緊抱著自己不放手。那是他的兒子,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他聽著裡麵一句句的想他,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濕潤。

多少年了,他不曾哭過,也不曾笑過。

如果多年以後的那個自己真的有心愛之人,或許真的會如夢中那般柔和不見鋒芒。所以多年後的那個自己,真的會因為妻兒改變很多嗎?

裡麵的哭聲漸小,他聽到女子輕柔的聲音在哄人,什麼你最乖你最懂事你最好。然後他聽到少年撒嬌讓她講故事,而她真的講了。那故事滿是童真又奇妙,她的聲音又輕又溫柔,和他夢裡的一樣。

所以她也會改變,變成夢裡那個顧盼生輝溫言細語的女子。

雪越發的大了,等到裡麵傳來少年歡快的笑聲時,他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頎長的身影離去,來去自如的姿態仿若整個太淩宮不過是他常來的園子。

都督府是離太淩宮最近的一處府邸,原是東山王府在京中的舊府。雖說東山王府被滅門,但先帝麵子功夫做得倒是不錯。這處府邸既沒封賞給其他的臣子,也沒有賜給哪位皇子王爺。

與太淩宮一樣,都督府同樣毫無人氣。

偌大的府邸冷冰冰的,像是空置多年一般。他如夜風掠過,很快消失穿過大半個都督府,回到自己的住處。

漫長的夜,似乎又將是一個難眠之夜。

在仁安宮用膳時的情景浮在眼前,他有多少年沒有同親人一起吃過飯。那些美好的記憶時隔久遠,至親的麵容漸漸變成夢魘中一張張猙獰的臉。

暗紅湧動的血腥淡去,他的耳邊一直回想著少年哽咽的聲音: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他是那個“他”,那個明明和他是同一個人卻又完全不像一個人的“他”。一個愛妻如命,一手養大兒子的男人。

那樣一個男人,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人?

似乎是夢,似乎又不是夢。他好像變成那個男人,經曆著“他”所經曆的一切,感受著“他”的悲歡離合。

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還在夢中。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依然沒有醒來。

三個時辰過去了…

四個時辰過去了……

守在外麵的柳則如木樁子一般,眼神卻是疑惑地皺起時不時望向緊閉的門。天色已亮,主子為何還沒起?

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眼看著上朝的時辰已過,裡麵還是沒有動靜。主子從來沒有缺席過早朝,更沒有像今日這般一睡不起。

他猶豫再三,正欲冒著以下犯上的罪責闖進去,便看到公冶楚開門出來。熟悉的淩厲氣勢越發的深沉內斂,冷漠的麵容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化雪消融。

公冶楚看一眼他,落在他的袖口上,“你該娶妻了。”

多年後的他,還是孑然一身。

他莫名其妙地抬手,袖口處不知何時磨損略有脫絲。暗道最近事多,忘記把衣服拿給繡娘補了。想不到被大人眼尖看到,隻是這和他娶不娶妻有何關係?

大人不是還未娶妻嗎?

今天的大人,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公冶楚得極快,像是急著要去見什麼人。待入了金華門時他腳步一停,往左邊去是後宮,往右邊去是慶和殿。

柳則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再次對他的行為感到疑惑。大人在糾結什麼?難道是生平第一次早朝遲到有些難為情?

或者…大人是想先去內宮看那位裴二姑娘?

坊間在傳說陛下認那位裴二姑娘為乾娘,是衝著大人使的美人計。大人竟然在遲疑,難道真的對裴二姑娘動心?

若不然,為何大人會突然提起讓自己娶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