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湧出淚光,“替人改命會瞎嗎?乾預他人生死您會死嗎?”
葉靈聲音清幽,“我亦是□□凡胎,身體損傷在所難免,更不可能長生不老。”
“若是…”少年哽咽著,“您就彆做了,要不然您會瞎的。如果有人求您,您也彆答應,就算那個人是我…我不想您死。”
他說得不清不楚,但他知道玄師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葉靈易過容的臉上沒有表情,那雙黑漆漆的眼中卻是生出波瀾。修長的手輕輕摸著少年的頭,眸中波瀾之處儘是慈愛。
“有時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宿命。若是值得,便是搭上身家性命又如何?你至純至孝,是天下之福。若有那一日,我甘之如飴。”
“玄師…”商行泣不成聲。他似乎猜到一些事情,或許在他來到這裡時玄師已經…“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這裡…我可以一輩子不洗澡,我們都好好的…”
葉靈望向天際,眼神更是幽遠通透。
蒙在裴元惜雙眼上的大手已經拿開,那邊商行已經擦乾眼淚。葉靈不用他再扶著,而是蹲身去查看那些灰燼。
昌其侯總算是緩了過來,癢倒是不癢了,隻覺得渾身發冷。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燒成了灰,他恨不得離這個院子遠遠的。
顧氏和林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婆媳二人臉色都算不上好。
滿院子的靜寂之中,隻聽到昌其侯突然對顧氏大喊,“你快去,快…快把那些人給我賣了,一個也不能留!”
他說的那些人,自然是向氏之前送給他的女子。那些女子都不是侯府的丫頭,是向氏從外麵買回來的。
之前他貪戀美色和她的小意溫柔和一些完全有彆於其他妾室的風情萬種而沉迷不已,如今思及那些顛鸞倒鳳的**時刻隻覺得腳底生寒。
天知道那些女子是什麼來路。
顧氏心下冷笑,現在知道怕了,早乾什麼去了。
向氏有一句話倒是說得沒錯,色字頭上一把刀。男人若被女色所害,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半分。
林氏有心讓兒媳聽從兒子的話,嘴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經此一事,她這個婆母怕是再無半點話語權。
這事一了,這院子她也不敢再住。
昌其侯見顧氏不聽自己的話,白胖的臉上又驚又怒。驚的是自己剛才一時情急喊出那樣的話,忘記陛下和大都督還在。怒的是顧氏聽到自己的話後一動不動,根本不把自己這個丈夫放在眼裡。
商行冷笑一聲,“沈老夫人大難不死,你還有心思惦記自己的那些破事。像你這樣糊塗不孝之人,實在不配再占著勳爵之位。不如就此做個尋常百姓,守著祖產做個富貴地主衣食無憂即可。”
昌其侯大駭,“陛下…”
林氏和顧氏同樣心驚,婆媳二人慌亂跪下。
“裴侯爺,你替我求個情,我們可是親家…”昌其侯哀求宣平侯,宣平侯沒有開口。他又轉頭求上裴元惜,“外甥女,你不能不管你親舅舅啊。侯府要是沒了,你也沒臉是不是?”
“舅舅,君無戲言。”裴元惜道。
一個君無戲言斷了昌其侯所有的僥幸,林氏才逃出生天侯府便被奪爵,她心中百般悲苦卻無處訴說。
“元惜,外祖母對不住你母親,對不住你。可你舅舅和表哥是無辜的,他們什麼也不知道。沈家要是沒有爵位,你表哥以後怎麼辦?”
顧氏眼中升出一絲希冀,她知道這個外甥女最是一個恩怨分明之人。
裴元惜輕輕搖頭,“外祖母,君無戲言。”
又是這四個字。
顧氏的眼神灰暗下去,她知道皇帝都開了口,元惜再是有心替沈家說話也不敢駁回陛下的金口玉言。
怪隻怪侯爺今日太過失態,怪隻怪侯爺以往太過不求上進。
她茫然著怔愣著,突然一下子想通許多事。或許沒有爵位也好,侯爺這樣的性子沈家遲早被削爵。隻是苦了她的寅哥兒…
沈長寅不知何時來的,上前和母親一起扶著自己的祖母。
“寅哥兒…”林氏目露愧疚。
“沒事的,祖母。不破不立,我們遵旨便是。”
林氏聞言,悲切低泣。
空氣中腥焦味尚在,罪魁禍首已同那些蟲蛇同化成一堆灰燼。隨著向氏的死,看似所有的一切都已結束。然而無論是宣平侯府還是昌其侯府,因為向氏帶來的影響永遠不會消失。
“朕聽聞沈公子頗有才名,朕希望將來能在朝堂上見到沈公子。”
商行的一句話,替沈家指了一條明路。
昌其侯府眾人跪送他們離開,眾人還是來時的模樣。公冶楚他們幾人還是婆子裝扮,商行依然是裴元惜跟前得臉的丫頭。
裴元惜瞄著他的身段,幾次欲言又止。
公冶楚和葉靈很正常,柳則和重兒是怎麼回事?
“你這一身是誰給你扮的?”她問。
商行狡黠的眼中閃過得意,“是不是很好看?是柳則叔叔替我張羅的。爹和玄師兩人是自己搗鼓的。”
這就難怪了。
從小柳則帶他帶得多,兩人情同叔侄關係極好。
裴元惜看向柳則,想不到一臉剛毅的男人原來喜歡這樣的。柳則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暗道裴姑娘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是他是什麼壞人似的。
幾人眉眼官司打著,心思各異。
宣平侯跟在公冶楚的身後,待出了昌其侯府之後他聽到公冶楚說了一句話,公冶楚說正月裡有幾個好日子。
他一頭霧水,不知道大都督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公冶楚停下來,易過容的臉上自然是神情難辨。那雙清冷的眼朝裴元惜望去,隻見少女一襲桃紅的鬥篷,不知同旁邊的丫頭說了什麼抿著唇笑。
一笑花開,傾國傾城。
宣平侯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間心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