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宣平侯眼疾手快將他扶住,否則他磕在冰冷的地上非得頭破血流不可。彆看他胖,宣平侯扶他卻是綽綽有餘。
他倒在宣平侯的身上,臉色白得不太正常,臉上的肉一抽抽地抖著,眼皮子也抖顫得厲害,也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
“真沒用。”商行撇撇嘴,眼中儘是鄙夷。一個侯爺這麼立不起來,難怪會被一個老婦人給攪和得烏煙瘴氣。“朕看你這樣子,實在是不配占著侯爵之位。”
這話像是晴天霹靂,昌其侯不敢再裝暈。
“陛下,臣…”他作勢要哭,模樣實在是難看。
“彆嚎,你再嚎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彆看商行女裝打扮,板起臉來威嚴仍在。他當了幾年的皇帝,以前也是太淩宮的太子殿下,一旦認真起來氣勢十足。
昌其侯立馬閉嘴,這點眼色他還是有的。白胖臉上的肉抖啊抖,不知是嚇的還是驚的。眼中驚疑不定滿是慌恐,卻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私下也曾嘲諷過皇帝是公冶楚手裡的傀儡,但那都是在酒足飯飽之後同朋友胡侃的醉話。他當然知道再是傀儡的帝王那也是天子,天子要擼他的爵位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又不是宣平侯,又不在朝中為官,大都督眼裡可沒有他這個人。
一雙驚疑的眼轉啊轉,轉向宣平侯時滿是乞求。這個妹夫是大都督未來的嶽父,他嫡親的外甥女還占著陛下義母的身份,這父女二人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
宣平侯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但凡是沈侯爺稍微能立得住,行事稍微注意些也不至於在陛下麵前如此沒臉。
商行揉著眉心,問葉靈,“玄師,這些東西怎麼處置?”
他問的是箱子裡的東西,在玄門眼中毒王可遇不可求,更何況不止一種,他以為葉靈會將這些東西重新訓化收為己用。
“毀了吧。”
“毀了?”他驚訝著,“這都是好東西。”
“不,這不是什麼好東西留著隻會害人。”葉靈望著向氏,眼神像是在看向氏,又像是透過向氏看到其他人。”
他將要吹塤,不想被人拉住。
轉頭一看,丫頭裝扮的少年神情悲切,“玄師,這些東西要是馴得好也是有用的,不如留著吧。那蛇王歲數不下百年,你說過萬物皆有靈,這樣的東西若是殺了是會折壽的。我不想…”
葉靈伸手摸著他的頭,黑漆漆的眸中儘是慈愛,“不用擔心我,萬事皆有因果。此事因我門中之人而起,自是由我來了斷。”
“玄師…”
葉靈輕輕推開他,慢慢吹起塤來。
空靈的曲子再次響起,這一次的曲子與剛的曲子卻是不同。箱子被燒起來時,散發出奇怪的味道,似肉香又帶著腥氣。
那火也是奇怪,極大極旺卻不會漫延。
向氏驚叫起來,“不…你不能這麼做…這些可都是你師叔的心血…養了很多年的心血…”
火光之中,她的那張臉更加恐怖嚇人。如今再看倒是同林氏長得完全不一樣,刻薄瘦乾的臉,高聳嚇人的顴骨,十足一個陷入瘋癲的婆子。
昌其侯又被嚇到了,再也顧不上爵位會不會被奪的事。他不知道那箱子裡是什麼東西,聞到那腥肉焦糊氣味臉色發白。
焦糊氣越來越濃,還有沾在他身上的那些香粉氣,兩種味道合在一起混出另一種奇怪惡心的氣味,他哇哇嘔吐起來。
宣平侯露出十分嫌棄的眼神,離他遠遠的。
林氏推著顧氏,“你快去看看侯爺,他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顧氏無奈,“我還是扶著母親吧,侯爺應該沒什麼事,想來是昨夜同向氏給的那幾個女子鬨得晚了些。”
林氏臉色一黯,心知兒媳這是在給自己上眼藥。她大難不死,心知經此一事之後自己怕是不能再以婆婆的身份拿捏兒媳半分,不由得心情複雜。
那邊向氏還在瘋狂大叫,如果不是被捆住手腳怕是要衝到火中去搶奪那些東西。她一時哭一時笑,在火光之中那張臉更是恐怖嚇人。
“向氏,你的女兒呢?”裴元惜突然大聲問她。
“女兒?”她怪笑起來,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似的看向林氏,“夫人,你說我的孩子去哪裡了?你這個毒婦!那可是侯爺的骨肉啊,你灌了我絕子湯將我賣到醃臢之地。可憐我落了胎身體還沒好就被那些人給…我好恨哪!”
林氏乾瘦如乾屍的臉上終於有了侯府老夫人的威嚴,“你這樣的人不配給老侯爺生孩子,我隻怪自己當時心慈手軟留你一命,才讓你作惡多年。”
“嗬…夫人又擺起架子來,怕是忘被我關在箱子裡吃喝拉撒都身不由己的日子。我也恨自己心慈手軟,乾嘛非要你親眼看到我風風光光的樣子。我真應該直接殺了你,總好過現在你又重新抖擻起來。”
林氏臉上的威嚴掛不住,這段日子以來被向氏那樣對待,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哪裡還有半點侯府老夫人的體麵。她這副樣子被兒媳瞧得明明白白,以後怕是再也無法在媳婦麵前立威。
還有那個外孫女,怕是恨上她這個外祖母了吧。畢竟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處置妾室不乾淨引起的,她愧疚之餘心情更是複雜。
裴元惜越過火光望著瘋狂的向氏,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女人,還有她根本不存在的女兒,竟然攪得兩家不得安寧。
腥焦味越發的濃重,昌其侯已是吐得手腳發軟癱坐在地。那火不增不減一直在燒,火光中發出奇異的嗞嗞聲。
被捆住手腳的向氏猙獰著,朝著那團火光聲嘶力竭地狂笑著,嘴裡不停地喊著孩子孩子。
“她怎麼處置?”裴元惜問公冶楚。
還不待公冶楚回答,便看到原本被捆住的向氏突然頂開柳則站起來。也不知她是怎麼辦到的,眾人隻看到她一頭衝進火堆裡。
那火也是奇怪,一下子就將她吞噬入內。她倒在那些箱子之上,似乎還從火中抬起頭朝林氏看去,露出奇異的怪笑。
林氏被駭得身如枯木,靠在顧氏身上。
裴元惜的眼睛被人捂住,男人冷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說:“彆看。”
男人的手掌乾燥溫暖,與他冷漠的外表倒是不太相符。這雙手不管曾經沾滿多少鮮血,上一世卻給了她所有的溫柔。
周遭的人和物仿佛都不存在,天地之間唯有他們二人。
她腦海中掠過那些兩人曾經在一起的場景,那些她刻意為之營造出來的美好,在一這刻越發的清晰。
是真是假,是虛還是幻她居然有些分辨不出。似乎真假不再重要,虛幻也不再飄渺。他們一直是他們,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
火繼續燒著,塤的聲音越來越空靈幽遠。
一切化為灰燼之時,所有人臉上不知是釋然還是唏噓。他們看的都是那堆灰,沒有人注意葉靈。
葉靈的身形一晃,商行立馬扶住他。
少年的臉上滿是擔憂,細心地發現他鬢間多出來的幾根銀絲。千言萬語不用贅述,他遞給少年一個無事的眼神。
“何為逆□□事?”少年不知為何問出這一句。
葉靈道:“替人改命,斷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