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禍水要誤國, 必定有那麼一個女子。
民眾揣測著禍水是誰,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討論著。還有不少人一邊燒紙一邊對天祈求,求老天真要降怒, 不如將那禍水收了去。
陳遙知見這些人如此好煽動,眼中不由泛出得意之色。而陳陵的臉色則陰得嚇人,恨不得這個妹妹從眼前消失。
“這禍水嘛…”她還欲加一把火, 被陳陵一個大力拉遠。
陳陵眼神陰鷙, “你可閉嘴吧,成事不足壞事有餘的東西。我怎麼會攤上你這麼個妹妹,我簡直懷疑你天生就是來克我的, 克我們陳家的。”
“大哥。”
“你彆叫我大哥,我哪裡敢當。”陳陵朝人群中幾個書生使眼色,那幾個書生便四散開始行動。搖頭晃腦歎息著世道不平,話裡話外的把事情再往侫臣之事引。
百姓最易不明就裡隨波逐流, 是以說天公不滿侫臣當道的有,說禍水誤國的有, 一時之間還真難分清哪種說法更容易得人心。
陳搖知甩開自己兄長,“大哥,你應該知道那人的厲害。要真是惹怒了他,在場說他壞話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一個也彆想跑。”
“你知道什麼!”陳陵大怒,公冶楚要真那麼做勢必失去天下萬民之心。到時候民怨滔天,就算是公冶楚手段再狠辣又如何,總不可能殺儘天下人。
一旦公冶楚失了民心,那便是他們陳家的好機會。
當年一程二陳三公冶, 這天下也該輪到他們陳家人當權了。
陳遙知一向以為自己占儘先知, 不太看得上其他一無所知之人。“大哥, 你以為憑你的本事你能鬥得過…”
“住嘴!”陳陵變了臉,“有些話不是你該說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你隻要好好當你的陳家大姑娘,給我哄了姓程的那小子,其它的沒你什麼事。”
陳遙知最恨彆人的看輕,她心氣高哪裡受了這樣的話。當下也變了臉,眼中帶出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大哥,不是我看不起你,不論你想做什麼注定都成不了事。大魚抓不住,倒不如抓小魚。那禍水之名要是被人坐實了…”
“誰說我成不了大事,你個無知婦人知道什麼!”陳陵磨著牙,“你莫不是以為彆人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嫉妒公冶夫人,一心想到對付她嗎?不是我做大哥的說你,你幾次三番同她對上都沒落下好,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這對兄妹,一個看不上另一個。當兄長的嫌妹妹蠢,做妹妹的看不上兄長的無能。彼此都不服氣對方,暗自用眼神較著勁。
“你彆管我怎麼做,我也不管你做什麼。不如我們各做各的,看看誰才是算計成功的那一個。”陳遙知說。
陳陵冷笑,“你給我惹的事還不夠嗎?你看看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一來東都城就害得我們關了幾家鋪子,還被陛下給盯上了。你以為我還敢讓你胡來嗎?怕不是你下一次惹事我們整個陳家都要搭進去。”
“這禍水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長成的,凡禍水者禍國之前必然已有禍家之相。”一道女聲突兀傳來,兄妹二人驚訝看去,卻見不知何時一輛馬車停在他們身邊。馬車的車簾掀開,露出一張令陳遙知嫉恨到極致的芙蓉麵。
裴元惜的聲音不小,自是被許多百姓聽去。
百姓們又議論開了,心道這話說得在理。禍水總不能是憑空冒出來的,應該自小就有禍家之相。
“若是我記得不錯,自從陳姑娘到東都城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連累自己的兄長和家裡,你們家這幾間鋪子便是陳姑娘惹怒陛下而關的門。後來曾太妃有意抬舉陳姑娘,不想曾家緊接著就出了事。近段日子以來,陳公子的日子不好過吧。唉…誰家裡出了這麼一個會惹禍的姑娘,怕是連個安穩覺都撈不著。”
裴元惜說完這些,隨著一聲長歎之後放下車簾。
陳遙知氣白了臉,“裴元惜,你彆得意。你才是那個…”
陳陵一把捂住她的嘴拖走,留下百姓對著陳家的鋪子指指點點。
一進鋪子後麵的宅子,她終於得了喘息,“大哥,你為何攔著我?她那麼說我,難道我們要忍下這口氣嗎?”
她以為大哥再是不喜歡自己,也不會同外人一條心。不想一抬頭便看到陳陵複雜怨恨的目光,將她生生駭得退了一大步。
“大…大哥,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陳陵被裴元惜方才那番話醍醐灌頂,越是咂摸越是覺得有理。禍國之前先禍家,這個妹妹莫非真是個禍水?
陳遙知連連後退,“大哥,你彆裴元惜的話給唬住了,她向來巧言令色極會蠱惑人心。若不然公冶楚也不會栽在她手上,對她百般寵愛。”
“我倒是希望她是胡說的,那你告訴我她說的哪裡不對。難道不是你害得我們關了這幾家鋪子?難道不是你被曾太妃認為義女之後曾家便出了事?以往咱們在東都城的經營都十分順利,自從你來到了之後便開始舉步維艱。你說說看,這要如何解釋?”
陳遙知心裡那個恨,她知道一旦碰上裴元惜總沒有好事。
“我哪裡知道,你說是我惹的禍,你怎麼不說是裴元惜處處針對我?”
“她處處針對你?不是我當大哥的看不起你,你哪一點值得她針對?我不聾不傻,你做的那些事我還是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陳遙知隱約覺得這樣的大哥有點陌生,她甚至開始懷疑他們真的是親兄妹嗎?
兄妹二人說話時,梳著婦人發髻的雅兒探頭探腦。她可不是被程禹收的房,而是被醉酒的陳陵睡了之後成了對方的妾室。
陳遙知一看到她心裡就來氣,“看什麼看?一個妾也想看主人家的笑話,信不信我讓我哥把你賣了。”
雅兒原也是心氣高的人,一顆心全在程禹身上,自從成為陳陵的妾室之後成天以淚洗麵。男人有時候也是賤,明知強扭的瓜不甜反倒越是強求越是喜歡。
“我的人還輪不到你管。”陳陵陰著臉,看向臨湖的西屋,“既然你是禍水,與其讓你禍害家人,不如禍水東引讓你去害彆人。”
那個彆人,指的是程禹。
程禹正臨窗而坐,他穿得不多。湖水夾雜著水氣吹進來,掀起他單薄的衣衫。這樣的他,仿佛還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國公府世子,長相出眾氣質不凡。
何嬸一臉愁怨,勸他回屋裡歇著。
“外麵是不是有什麼動靜?”他問。
何嬸回道:“是陳家大公子和陳姑娘在說話,看樣子是起了什麼爭執。依老奴看那陳大公子和陳姑娘都不是什麼真心之人,公子您還是離開這裡吧。”
她一個下人原不敢管主子的事,可是她心裡實在是困惑。她不明白公子為什麼要住進陳家,更不明白公子在進東都城之前已經遣散了那些追隨之人。
如今他們主仆仰仗著陳家,雅兒還成了陳大公子的妾室。這往後難不成公子都想寄居在此,隱姓埋名一生嗎?
程禹目光幽深,盯著窗外的青龍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