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終章(1 / 2)

都督府內, 清明院同樣燈火通明。

外麵守著柳衛,內有丫頭婆子隨時候命。春月幾天幾天沒怎麼合眼,天天祈盼著自家主子能醒過來。

這幾日煎熬無比, 她多希望夫人平安無事。

自從夫人昏迷以來, 大都督一日比一日令人膽寒。要不是她知道大都督對主子一片真心, 隻怕早已嚇個半死。

她低頭歎息的瞬間,感覺一道人影裹挾著寒氣狂卷入內。煞冷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蕭瑟著身體,慢慢退到外間。

公冶楚一步步朝床邊走近, 裴元惜依舊未醒來。她如同睡美人一般毫無所知, 氣色如常呼吸綿長。

他默默握緊她的手,放在掌心中戀戀不舍。酸澀悲傷在心裡漫延著, 即使知道她可能什麼也聽不見,他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重兒走了。

惜兒若是知道, 能承受得住嗎?

他經曆過家破人亡, 或許還將麵對妻離子散。人生在世悲苦無常,縱然他早已心硬如鐵,這悲苦卻能將鐵腐蝕爛透。空蕩蕩的風灌進爛透的心間,驅散僅存的溫暖。

如果注定他是孤家寡人, 為何讓他體會過妻兒和美的快樂?天道何其殘忍,如此報複當真比報在他自己身上來得更痛。

他想起葉玄師說過的話,一切皆有因果。倘若多年前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他願收起所有的仇恨,做一個樂善好施的好人。隻是如果他是那樣的人,惜兒又怎麼會來到這個世間。

這世間若是沒有她, 他將會如葉玄師所說成為一代暴君。所以哪個是因哪個是果。

“到底…還是我的孽。”他埋首在兩人交握的掌中悲鳴。

“阿楚…阿楚…”

這聲音極輕, 輕到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不敢置信抬頭, 自來冷漠的眸中泛著淚光。“惜兒…你…你醒了…”

裴元惜望著他,勉強擠出笑意,“你哭什麼?你是不是以為我醒不過來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好醜。”

“惜兒。”他喉間像是堵著什麼東西,艱難無比酸澀難受。“重兒他…他走了。”

她像是有所感,淚水無聲無息地往外湧。那淚像是流不儘似的,很快濕了枕巾。悲慟無聲,越發讓人覺得壓抑。

“我昏睡的時候,我見到他了。那麼一團小小的,玉雪可愛精靈古怪。長大一點後更是調皮得緊,也虧得柳則有耐心哄他。”

“你回去過?”他問。

“是啊,我回去過。”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她確實回去過。“他長得和你真像,不過比你愛笑多了。”

重兒說過自己長得父親,她無數次幻想過他的樣子。他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愛,比她想象的還要長得好。

像公冶楚,又更勝公冶楚。

“青出於藍勝於藍,他比你更好看。”

公冶楚垂眸,“那麼他…你看過他長大後的模樣嗎?”

不需要多說一個字,她已然明白他的意思。重兒來到這個世間,那麼另一個世間的重兒還會不會存在?

她握緊他的手,“我們不難過,重兒是回去了。他自然是一天比一天長大,個子比你還高。那裡有你相護,他定然也會成為一代聖德之君。”

是的,無論在哪個時空,他們的兒子必定會是一代明君。

“那就好。”他聲音發澀,“那就好。”

他扶她坐起,緊緊將她擁在懷中。

他們默默相偎著,仿佛聞到陣陣花香。下人們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有人議論園子裡的一株桃花竟然開了。

“花開二度,枯木逢春,這是好事。”

“玄師…瞎了。”

“怎麼會?”她哽咽起來,“他不是世外高人嗎?他怎麼會…是因為我嗎?重兒走了,他瞎了,都是為了我嗎?”

不用去求證,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因為他們的犧牲付出,她才會醒過來。

喪鐘一響,舉城嘩然。

百姓驚慌相問,喪鐘真的是從宮裡傳來的嗎?皇帝年方十九,正值青春年少。平日無病無災,怎麼會突然駕崩?

朝臣們被急詔進宮,他們這才相信陛下真的薨了。此前毫無征兆,早朝時未見任何端倪。陛下到底是怎麼死的?

無人敢問。

公冶楚手持禪位詔書登基為帝,改國號為楚。

沒有人感到意外,甚至有人覺得本該如此。自從他血洗太淩宮之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會有這一天。許是這幾年他同商行君臣融洽,讓有些人生出他甘願成為輔佐之臣。眼下他即位,一切順理成章。

他未著龍袍,卻是通身的帝王之氣。睥睨間威嚴天成,仿佛他生來就是這天下之主,仿佛這天下早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沒有人會忘記太淩宮的血流成河,沒有人會忘記城外的白骨亂崗。商氏血脈儘斷,這天下自是能者居之。

他為帝,無人敢質疑。

一聲聲的高呼萬歲中,除去膽寒心驚還有五體投地的臣服。

太淩宮平靜無比,一應喪葬事宜井井有條。慶和殿內宮監的聲音尖細,百官們伏首恭聽無一人有異議。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好似換了天改了地,對百姓而言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小販們大清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打著哈欠開門的小二夥計不緊不慢。

如果不是實實在在換了國號,人們還當這一日同昨日沒有任何區彆。各大世家府邸寂靜無聲,仿佛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看似風平浪靜的東都城,私下不知多少揣測和流言。

商行的死成了一個禁忌,沒有人會不怕死地去議論。是以坊間說得最多的便是裴元惜的事跡,從她癡傻十年一直說到她的大富大貴之命。

羨慕者有,嫉妒者自然也不少。有人羨慕宣平侯府養了一個好姑娘,也有人嫉妒宣平侯父憑女貴。

東都城的世家盤根錯節,曆經多少王朝此消彼長。一朝天子一朝臣,興盛蕭條百年輪換,今朝到你家,明朝自是在彆家。

宣平侯文武全才,從一開始得以重用並非裙帶關係。然而那些酸得不行之人哪會理這些,隻管將他所有的成就歸功於生了一個好女兒。

若是換成旁人或許會忿然不平,他卻不以為意。彆人誇他養了一個好女兒,他還興致勃勃地同彆人講起自己的女兒有多出色。

他的元惜自小聰明,寫得一手好字,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世人皆傳他的女兒之所以有今日,是因為生了一副好相貌。隻有他知道,便是沒有過人的美貌,他的元惜也會是全家的驕傲。

洪將軍同他是親家又是好友,很是看不上那些言語譏酸之人,“你們有本事也生一個好女兒,眼紅彆人做什麼。”

那說酸話的人心思轉了轉,新帝登基理應選透充盈後宮。誰不知道裴家的姑娘嫁人三年沒有身孕,這以後的事還真說不好。

這麼想的人不少,各自琢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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