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楠反應過來後,問她：“嫂子你這是想用養殖場的糞肥田？”
她會這麼震驚倒不是因為不知道這回事，而是沒想過柳素素的目的竟然是這個，原因也很簡單,軍區雖然田地範圍比較寬闊，但在農家肥這方麵還真沒欠缺過,畢竟軍區人多,化糞池就是做這個用的。
彆說軍區的公用田了,就連他們這些個人需要用的話,那也是完全足夠的。
可田地裡又不能隻用糞來做肥料，陳楠雖然因為娘家離得近,田裡的事不用自己太過擔心，但畢竟是農村長大的,對於這些也算了解。
糞肥田確實有用，用多了也就沒太大的效果了,不僅比不上專門的化肥,那味道也是讓人受不了的,尤其是一到了夏天，太陽一曬就更加刺鼻了。
陳楠以為柳素素是剛來,對這些還不太清楚，又跟她說了一遍,哪知柳素素笑了笑：“我知道,但我現在有個其他的法子,說不準能派上用場。”
陳楠眼前一亮，忙問道：“啥法子？”
“沼氣池。”
對,就是柳素素一早就準備好了的沼氣池。
莊稼人都知道農家肥用多了作用不大,卻不明白為什麼,主要還是因為有機物能力差,所以很多時候都離不開化肥。
但化肥不僅要錢買，還存在一定的壞處，柳素素之前特意問過張團長，他們這有一部分的軍隊開支，都是花在了化肥上。
而沼氣池就不一樣了，雖然前期的投入建設有一定的耗費，但隻要建好了，不僅以後對化肥的依賴都能降低不少，最重要的是沼氣的產生主要靠的還是糞便，成本約等於零，一勞永逸的同時對環境也沒有任何的傷害。
軍區這邊環境乾旱，很少會有沼澤或者濕地，所以陳楠連“沼氣”這兩個字都沒聽過，柳素素隻能簡單的給她解釋了一遍，她聽得懵懵懂懂的，但也明白過來這是個好東西。
又能不要錢又能肥地，那要是真成了，糧食豈不是就更多了！
可是，“但是嫂子，咱們不是有化糞池嗎？”
“是有，但是現在還不能用。”柳素素之前也想過直接用化糞池，但沼氣池她雖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卻還從來沒真正的使用過，並不能確定真正效果如何。家裡的這個沼氣池又剛建好沒多久，成果還要過段時間才能看到。
再過不久就要下暴雨了，現在正是不少人給田裡弄肥料的時候，化糞池那邊每天都有人，要是她什麼都不確定的情況下，跑過去把那裡給占了說要做什麼池子，肯定會有人有意見。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用養殖場那邊的做實驗，如果真的能行，再改造化糞池也不遲。
柳素素解釋完，回頭一看就發現陳楠無比震驚的看著她，感歎道：“嫂子，我決定了，我一定要讓小甜上學，要是她以後能有你一半能乾我就心滿意足了！”
柳素素原本想說哪有那麼誇張，但反應過來卻發現有點不對勁：“你之前，不打算讓小甜讀書？”
陳楠苦笑道：“哪能啊，我和邢小軍雖然都沒什麼文化也沒學曆，但肯定不會在這方麵苛著孩子，主要是我婆婆，她一直反對我們把小甜送到學校去。”
小甜和韓繡繡一樣大，才四歲多，還沒到上學的年紀，但家裡孩子多，陳楠生完鐵蛋之後就想著要給他們三存錢，以後好去讀書。
她婆婆一聽，立馬就說讀什麼讀，讀書有什麼用？
陳楠以為她是反對家裡的孩子都去上學，剛想解釋，她婆婆後半句話就來了：“……讀的再多那不也是彆人家的。”
陳楠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婆婆不是不願意送孩子去上學，而是不願意讓小甜去。
陳楠雖不說有多看重女孩兒，但那都是自己的孩子，憑什麼牛蛋和鐵蛋能去上學，小甜不能去？
也是因為這個，兩人大吵了一架，她婆婆這才剛伺候完她出月子就回去了，邢小軍不知道這事，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問他娘怎麼好好的就吵著要回去了。
他娘就道：“陳楠不是說丫頭片子讀書有用嗎？那就讓她生的丫頭片子伺候她！”
柳素素聽完，這才明白之前陳楠提起婆婆的難言之隱是為什麼。
陳楠想了想道：“嫂子，你會不會覺得我這麼做得不對？”
其實她也明白，很多人都不會送家裡的女孩去上學，覺得不值得，開始她這麼說其實也有點跟她婆婆較勁的意思，後來還是看見柳素素有多能乾後，才越來越堅定了這個想法。
柳素素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能讀到大專嗎？”
“為啥？”
“都是因為我娘，她咬牙把我供出來的，如果沒有她，我現在說不定能字都認不全，還哪來的本事拿工資？”
現在的人不懂讀書的重要性，但要是讓他們知道讀了書的好處之後，就會明白過來了。
果然，聽到柳素素這麼說，陳楠立馬點了點頭：“嫂子你說得對，我一看就覺得小甜比牛蛋聰明，說不定以後她還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那個呢，我一定要讓她讀書，到時候氣死她奶奶！”
一想到那畫麵，陳楠就美滋滋的笑了起來。
說著話，兩人很快就到了家，柳素素剛踏進家門，韓繡繡就過來了，想要幫她拿背簍。
因為陳楠眼疾手快，這會兒背簍裡除了一斤肉還有兩斤大骨頭，再加上買回來的豬下水，柳素素怕她拿不動，就道：
“繡繡去和小前一起搭個灶出來好不好，姨要燉湯。”
韓烈的聲音傳來：“等會兒再用吧，我剛摔了點黃泥，把爐子給糊起來了，還要晾晾。”
柳素素之前就想把爐子直接給砌起來的，畢竟磚頭擺了擺去的麻煩不說，也怕不安全，但她不會摔黃泥，後來韓烈又受了傷，就沒提過這事，此時看著已經砌好的爐子，她嚇了一跳：“怎麼今天就開始弄了，你手沒事吧？”
柳素素語氣有些著急，但韓烈聽著卻一點都不覺得不耐煩，反而心裡還暖呼呼的，“沒事，一隻手就夠了。”
他傷的是左手，不妨事。
話雖如此，柳素素還是不放心，走過去看了看確定沒事後才道：“還是要小心點，傷筋動骨一百天。”
韓烈傷得比較重，打了石膏，要半個月才能取下來，裡麵的傷勢看不見，但手肘上的傷口看著還是十分猙獰，有些地方還能看到黑色的線。
柳素素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但她也知道這肯定很難受，即便韓烈什麼話都沒說過，就連昨天邢小軍過來道歉時，他還笑著安慰了幾句。
知道他是在忍著，但柳素素也不能替他疼，隻能幫他多塗幾次藥，儘量讓傷口好的快一些。
把背簍放進廚房裡，又從堂屋裡把藥水拿出來，用棉球沾濕，柳素素怕弄疼韓烈，動作放的特彆輕柔，仔細的擦拭著傷口四周。
韓繡繡一直跟在柳素素身後，此時自然也看到了一條條的傷痕，因為不敢靠近韓烈，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傷的有多嚴重，看著那些皮肉都微微往外翻的傷口，韓繡繡嚇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問道：“疼嗎？”
簡單的兩個字，令韓烈愣在了原地，不怪他這個大男人沒見識，主要是從把韓繡繡接回來為止，小姑娘和他說過的話兩隻手都能數過來，更何況是主動關心他了，韓烈差點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抬眼見韓繡繡關懷的看著自己，他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就想說不疼。
他是爹，肯定要維護在孩子麵前的形象的，而且他也不想韓繡繡再像昨天那樣，覺得他連一根火鉗都拿不起了。
那多沒麵子啊。
剛想特彆硬氣的來一句“不疼”時，突然腳上被人猛地踩了一腳，韓烈沒準備，瞬間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柳素素立馬擰眉道：“看看，你爹都痛的吸氣了，這該有多難受啊。”
韓繡繡見韓烈臉色鐵青，以為他真是傷口疼的，忙把小腦袋湊過去，對著胳膊上的傷口輕輕的吹了幾下。
韓烈目瞪口呆，腳上的疼痛都忘了。
韓繡繡小聲解釋道：“姨說，呼呼就不疼了。”
韓烈還沒反應過來，柳素素隻能道：“繡繡真棒，看你爹馬上就沒吸氣了，你再去給他端杯水來好不好？”
“嗯！”韓繡繡沒想到自己的辦法真的有用，心裡開心極了，連忙點了點頭，跑著去堂屋裡接水了。
柳素素這才恨鐵不成鋼的拍了韓烈一下：“傻愣著乾嘛，孩子跟你說話呢！”
韓烈此時已經回過神來了：“我就是有些驚訝。”
說完突然想起來道：“你剛剛踩我乾嘛？”
“我要是不踩你，你是不是就要說不痛了？”柳素素反問道，“繡繡好不容易過來關心你，你這冷冰冰的一句不疼，立馬就把她堵回去了。孩子都這樣，有時候你稍微示弱一些，讓他覺得自己能幫上忙，他們會更有成就感一些。”
韓烈一聽，發現還真是這樣，“難怪繡繡和小錦都這麼喜歡你，原來帶孩子還有這麼多學問啊。”
柳素素白了他一眼：“你以為帶孩子就輕鬆了？人吃五穀雜糧，有的孩子未來是棟梁，有的孩子長大後走上歧途，環境和教導的影響很大，我雖然沒奢望把家裡的四個小家夥都拉扯的成龍成鳳，但也希望他們能好好的，以後至少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這些是柳素素一直以來的想法，她一邊說一邊繼續塗藥，絲毫不知這些話給韓烈帶來了多大的驚訝。
對於韓烈來說，柳素素願意幫他帶兩個孩子，讓他們能吃飽喝好，長高長大，他就已經很感激了，卻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認真的教導幾個孩子。
韓烈在家的時間不多，但他也能感受出來，柳素素不隻是口頭上這麼說說而已，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所以才會在短短的兩個月內，讓韓錦和韓繡繡變得和從前截然不同了起來。
看著不遠處端著水杯朝自己走來的韓繡繡，韓烈垂眸，認真的道：“謝謝你，素素。”
男人低沉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柳素素突然動作一滯，她想起來，這好像還是韓烈第一次這麼鄭重的叫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了，柳素素突然感覺耳朵燙呼呼的，緩了緩才道：“現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讓你把津貼全都上交可一點都不虧！”
韓烈一愣，他什麼說起津貼的事了？
正好韓繡繡過來了，男人騰出手去接水，那道灼熱的視線消失，柳素素立馬就站了起來：“行，你的藥擦好了，繡繡把小錦叫出來，我給他也擦點。”
韓錦的傷口現在已經特彆淡了，其實不擦藥自己都能好了，但柳素素怕天氣一熱，小家夥容易出汗，會造成感染，所以還是再擦擦，等徹底好了再停下來。
韓繡繡卻道：“大哥還沒回來，小程也沒有。”
“還沒回來？”柳素素一看，果真沒有，她就說怎麼今天院子裡這麼安靜。但就拿個牛奶，她買肉都回來了，他們怎麼還沒回來，難道是跑到哪裡去玩了？
畢竟還是兩個孩子，柳素素有些不放心，剛想去食堂看看，院子外就出現了陳楠的身影：“嫂子。”
柳素素以為她是找自己有事，走過去一看，隻見三隻小花貓跟在她身後，滿身泥土，連頭發絲裡都是泥巴，衣服都爛了，隻能從齜牙咧嘴的神情中看出來，這哪是什麼小花貓啊，明明就是韓錦、韓程和牛蛋。
“這是怎麼回事？摔了一跤？”柳素素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
“不是摔跤，是去打架了！”陳楠皺眉道。
她剛回去沒多久，一個大嬸就急忙的跑了過來，說他們家孩子跟彆人打起來了，陳楠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先來找柳素素，連忙跑去了食堂。
她過去時，打架的幾個孩子已經被大人給分開了，隻有鐵蛋和韓錦韓程在那兒，陳楠以為是他們三個打起來了，過來叫她的嬸子就道：“不是他們三，是跟小路，他已經回去了。”
發現陳楠在說“小路”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對勁，但這會兒幾個孩子都灰頭土臉的，也不知道究竟傷到了哪裡，柳素素就沒多問，讓陳楠先帶著牛蛋回去了。
不僅是她，還有自己家的兩個小家夥也要收拾。
現在用的土灶，為了方便，都會在鍋旁邊另外做一個小水缸，裡麵放滿水，做飯的時候一燒火，水也能跟著熱起來。
韓烈去接熱水，他力氣大，一隻手提水也沒問題，柳素素也沒阻止，抓了一把皂角出來，讓韓前和韓繡繡搗爛，又去屋裡把兩個孩子的乾淨衣服拿了出來。
小孩都知道，家長不說話的時候才是最嚇人的，韓前啥都不敢問，連忙和韓繡繡一起，飛快的搗起了皂角。
一弄好，韓烈把熱水也提進了浴室裡，柳素素把門一關，衝著兩個孩子道：“把衣服脫了。”
韓程還是第一次見到娘這麼嚴肅的時候，有些害怕：“娘，你生氣了嗎？”
柳素素確實有些生氣，但韓程還好，韓錦的情況才剛好起來一些，她也不敢發火，萬一把他又給嚇到了怎麼辦。
隻能按捺住性子，“沒生氣，先把衣服脫了。”
兩小隻也不敢磨蹭了，連忙把破了洞的衣服脫了下來，柳素素把熱水倒下去，連頭到腳的全都給他們洗了一遍，又過了兩次水，直到身上的泥土全都被衝乾淨了，又能看清鼻子眼睛後她才停下來。
現在電費貴，浴室裡裝了燈但也舍不得開，柳素素就讓韓烈特意在靠近屋頂的地方留了一扇小窗子，光線透進來，不用開燈也能看到。
借著陽光，柳素素把兩個孩子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確定除了臉上有兩道印子，腿上和胳膊上青紫了三四塊，就沒有彆的皮肉傷之後，心裡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家裡男孩多，雖然年紀小，但除非身上臟的不行，不然柳素素都不會給他們洗澡。冷不丁的被她這麼一檢查，不管是韓錦還是韓程，都有些害羞。
韓程捂著屁股，紅著臉道：“娘，我可以穿衣服了不？”
“可以，把衣服穿好了就出來。”
柳素素剛才什麼都沒問，是擔心孩子受了傷，現在檢查發現沒什麼事後，就要開始算賬了。
於是等兩人穿好衣服一出來，就發現柳素素搬著把凳子坐在院子中間，衝著他們揚了揚下巴：“過來，跟我說說，今天為什麼打架。”
韓程扭扭捏捏的：“娘，我不想說，太沒麵子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說我說！”麵子算什麼，能保住屁股才是最要緊的！“是那個小路，他討厭，先過來擠我的……”
現在訂牛奶的人越來越多，即便是一大早上過去也要排隊，韓程第一天來的時候有些緊張，經過昨天成功的取回了牛奶後，他覺得自己可太厲害了，今天就輕鬆的很，把裝牛奶的桶子放在地上，和鐵蛋一起討論誰的畫報更厲害。
但突然一個小孩衝了過來，撞倒了他的牛奶桶，韓程讓他扶，他不肯，兩人就推搡了起來。其實本來也沒什麼的，但牛蛋性格衝動，看不得自己的好朋友受委屈，直接一擼袖子衝過去和小路打了起來。
但沒想到牛蛋被揍得嗷嗷叫，韓程也待不住了，腦子一熱也衝了過去想要幫牛蛋，尷尬的事情來了，他們兩個加在一起都不是小路的對手。
後麵還是韓錦衝了過去，才把他們從小路手裡救了下來。
“大哥好厲害啊，我和鐵蛋兩個人都打不贏小路呢，大哥沒幾下就把小路給按趴下來啦！”韓程看向韓錦的眼神簡直在發光。
一旁的韓前有些不相信：“大哥真這麼厲害？”
“我可不騙人，大哥這樣，這樣，在這樣就和小路對上啦……”
眼看著好好的反省大會馬上要變成粉絲見麵會了，柳素素趕緊喊停：“行了行了。”
“娘，你要打我嗎？”韓程緊張兮兮的說道。
“我今天不打你，但我有三件事要說，如果你們能記住，娘就不打人了。”韓程立馬點了點頭，柳素素看向另外兩個孩子，“小前和繡繡也一樣。”
“首先，今天打架的做法很不對，發生了事不要想著馬上動手，好比今天，你們可以過去拉開鐵蛋和小路，實在不行，那就找大人求助。
第二，如果有人欺負你們，必須要動手的時候，也不能直接往臉上招呼。萬一戳傷了眼睛，砸到了腦袋怎麼辦？那就是一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