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素心下一沉,剛準備說什麼,韓繡繡就接著道:“陳阿姨和小甜奶奶吵起來了!”
韓繡繡急得不行,小甜都哭了,她隻能趕緊回來搬救兵。
柳素素和呂靈芝一聽就知道不好了,連忙讓孩子們待在家裡,自己則連忙趕了過去。
陳楠家離得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陣喧嘩聲,邢老太和邢大嫂站在一起,和陳楠正在吵個不停。
不用問,聽了兩耳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陳楠在供銷社的工作,這麼久了,一直都給邢大嫂做著。
這是權宜之計,畢竟現在的工作金貴,你要是不做了,大把人想要補上的,陳楠不想把工作直接賣給彆人,她就是生了鐵蛋,要照顧而已,等好了肯定還要繼續回來做的。
但給彆人她又擔心日後會收不回來,就在這時,她娘家嫂子也就是邢大嫂找上門來了,說好了她來幫陳楠乾活,每個月二十塊的工資,分八塊給陳楠,而且要什麼東西,她也儘力給她找回來,等陳楠一空下來了,就馬上還回來。
肥水不流外人田,加上也是想著和婆家關係處理好一點,陳楠就答應了。
一開始,邢大嫂確實是乾的不錯的,每次供銷社有什麼便宜貨,她都給陳楠留著,還不用錢。後來慢慢的,心就變大了,覺得自己前麵做的那些事都已經夠了,不僅不主動幫陳楠留東西了,有時候陳楠給她打過招呼,她也不放在心上。
之前有一次,陳楠帶著柳素素和呂靈芝去買上了潮氣的麵粉時,就是這樣。
當時她就挺生氣的,還跟邢小軍說了這事,邢小軍過節回家時就跟邢大哥提了一嘴,邢大嫂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改了。
陳楠也知道,這是把胃口給養大了,但沒辦法,鐵蛋沒人照顧,她抽不開身,隻能先這麼著,等鐵蛋能離開人了再說。
今年鐵蛋也三歲了,年初她就打算把工作要回來的,可鐵蛋一病,拖到了現在。還是前些天,柳素素跟她說邢老太來了,去找了邢大嫂,卻沒往這裡來,陳楠就覺得有些不對頭了。
果不其然,等到她前兩天去找邢大嫂,說她現在有空可以來工作了之後,邢大嫂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把工作還回來。
陳楠性格又是比較溫和的那種,想了想就道:“那嫂子你這個月乾完吧,下個星期一我就回來上班。”
她想著讓邢大嫂再領一個月工資,這是下最後通牒了。
可邢大嫂不願意啊,回家就找了邢老太,今天就過來鬨了。
說什麼他們邢家都是泥腿子,平常還能靠種田收菜為生呢,現在這光景,地裡哪裡還有糧食?他們一大家子人現在都指望著邢大嫂這份工作,陳楠現在要要回去,他們吃什麼喝什麼?喝西北風啊!
邢老太嗓門本來就大,又有邢大嫂幫腔,不一會兒就把周圍所有人都給嚷嚷過來了,拍著大腿直哭,說媳婦要逼死婆婆了,這日子沒法過了,要活不下去了。
陳楠其實想的是好聚好散,但沒想到竟然能鬨得這麼難看,外麵圍著一群人,全都過來看笑話了,陳楠滿臉通紅,氣的差點說不出話來。
牛蛋還沒反應過來呢,小甜就道:“奶,之前伯娘可是答應了的……”
話音未落,就被邢老太罵道:“你給我閉嘴你這丫頭片子,準是為了你上學,你娘才想著把工作要回去!一個丫頭片子上什麼學,以後不還是彆人家的人?現在都吃不飽飯了,還好這麵子!”
小甜被她迎麵痛罵,直接就哭了。
韓繡繡就是這時過來的,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連忙回去喊了娘。
柳素素走過來的時候,陳楠正把小甜護在身後,皺著眉道:“娘,你要是這麼說咱們就來論一論了。”
她性格確實比較溫和,但也沒有被人騎在頭上的道理,加上本來就和婆家有各種矛盾,今天好了,索性把話全都給說開了。
“各位嫂子嬸子也在這,那就一起聽聽。”
陳楠也沒想著避開彆人,甚至這話就是要當著大夥的麵才好說,不然到時候邢老太到處汙蔑她和邢小軍不孝,這就是人證了。
“這工作,當初是我爹娘,用了大力氣找的,就是為了讓我在軍區能有事做,把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後來是生了鐵蛋,孩子身體不好,我爹娘走不開,我婆婆過來照顧了不到一個月就跑了。這工作我是沒時間了,原本想著給娘家嫂子,但大嫂你求到我這來了,我就給你了。
“這份工作是我爹娘花了錢給我買來的,這麼多年過去了,隻會比之前更值錢,我賣給彆人最少都有三百塊,大嫂你一個月給我八塊,你覺得我連本拿回來了沒有?”
這話一出,邢大嫂有些臉紅的低下了頭。
“當初是說好了等鐵蛋一大,我就把工作要回來的,你親口答應了,現在又反悔?你覺得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嗎?”
圍觀群眾也跟著點了點頭,你說要是彆的工作也就罷了,邢大嫂給了陳楠錢,也算不虧。但這可是供銷社的工作啊,誰不知道供銷社清閒油水還多,陳楠要是願意把工作給比人,彆說一個月給她八塊了,就是給她十五,把裡麵的一大部分給她,也大把的人願意要啊。
邢大嫂這是占了大便宜了,結果現在還不知足,想著直接把這工作全都抓在手裡才好。
眼見著風頭都往陳楠那邊倒了,邢老太急了,忙道:“怎麼了怎麼了?你這還問起我們的狠了?陳楠,天地良心啊,你嫂子什麼時候不願意給你了?這是現在情況特殊,家裡都要餓死人了啊!”
邢大嫂接收到她婆婆遞來的信號,也來了精神:“是啊小楠,你和小軍整天在軍區,有吃的有喝的是舒服,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擔心家裡那一畝三分地。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是我和你哥在照料,現在也是家裡實在光景不好,都快揭不開鍋了,我們倒沒什麼,可是爹娘年紀大了,不能不管啊,也是因為這個,這才想著再做一段的時間的。”
說完,又道:“小楠你放心,等這不好的日子一過去了,我就把工作還給你,行嗎?”
陳楠臉色更難看了。
這話就差明擺著說她和邢小軍天高皇帝遠的,在軍區過快活日子,家裡老人都是他們照顧,要是不把工作給她,那就是逼得他們去死,自己不儘孝道也就算了,還擋著哥嫂儘孝道,那就是大不敬了。
可她嘴上說著好聽,陳楠心裡再清楚不過,如果真的把這工作給了她,以後再想收回來,就不可能了。
邢老太幫腔道:“就是,我們又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小楠啊,你也彆以為你大嫂占了多大的便宜,她的工資那都是孝敬我們了,你不喜歡我這個老婆子是一回事,總不至於還想著把我這個婆婆給餓死吧!”
陳楠氣得不行,偏偏自己嘴笨,想了想,正準備說什麼時,突然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老太太,這話就說岔了。”
陳楠回過頭一看,發現是柳素素,原本還又氣又急的心,神奇般的就冷靜了些許。
邢老太是認識柳素素的,也知道她和陳楠是一夥的,臉色就不怎麼好:“柳同誌,你想說什麼?”
“我隻想問問,您一口一個邢大嫂想要工作,是代替陳楠儘孝道,是真的嗎?”
邢老太點頭:“當然是真的。”
“那陳楠嫁到你們家頂了天也不到十年,把工作給邢大嫂也就三年,意思是,這三年前的十幾年裡,邢大嫂都沒儘過孝道?”
“噗——”
這話一出,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邢老太和邢大嫂可就笑不出來了,臉色漲的跟豬肝一樣。
邢老太咬了咬牙,剛想發作,邢大嫂就道:“不是這樣的柳同誌,從前我和小軍他哥都是在家裡種地的,我們沒本事,比不得小軍和小楠都有工作,隻能靠莊稼地吃飯,但現在地裡沒糧食,實在是沒辦法了啊,我和小軍他哥都沒什麼,但不能看著爹娘受委屈,所以才厚著臉皮找上來了。”
這話說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但柳素素半個字都不信。
倒不是說不相信地裡收成不好,這點是肯定的,但現在就沒誰收成好的,陳楠和邢小軍也種田啊,不也是緊巴巴的?
她說的不信,是完全不信邢老太日子過的這麼慘,不過這話也讓她悟出來了,邢老太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在背後出謀劃策,心眼更多的,還是這位大嫂。
“這話就不在理了,你說家裡收成不好,那咱們這收成也不好,陳楠她爹娘家裡收成同樣不好,而且這工作還是她爹娘花錢買的,就算真要儘孝道,那也該給她娘家嫂子。”
這話一出,邢大嫂就要說話了,柳素素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又道:“而且這麼多年來,就算陳娜一直在軍區沒回家,那也是為了照顧邢小軍,照顧三個孩子,但每個月往回寄的錢卻不少,老太太,你要說這沒儘孝道,那是不是應該把邢小軍和陳楠這幾年寄的錢都給拿回來?”
“你!”邢老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剛想說什麼,又被柳素素打斷了:
“沒什麼好你啊我的,如果你們真這麼想要這份工作,覺得有了工作就算是孝順了,那也行,隻是從今往後,邢營長和小楠不會再往家裡寄一分錢。”
“憑什麼?!我是他老娘,他憑什麼不寄錢!!”邢老太大喊道。
柳素素毫不客氣:“就憑您剛剛說的話啊,還有您大兒媳說的,要工作不就是為了儘孝道?那這孝道都儘了,還往回寄錢乾嘛?沒事閒得慌啊?”
邢老太被柳素素這話快氣死了,鐵青著臉:“管你什麼事,這是我們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
“嫂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你們答應,我現在就帶著大嫂去供銷社辦手續!”陳楠直接道,忍了這麼久了,她也不想再忍了。
邢老太根本就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她又不是爛好人,不會為了討好婆婆,自己的日子都不過了。
邢老太隻感覺氣血上湧,大喊這日子過不成了,婆婆都要看媳婦臉色了:“你以為你是誰,我隻聽我兒子的,這家是我兒子做主,錢也是他賺的,你給我把他叫回來,我倒要看看他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不用叫了,邢老太過來砸門的第一時間,陳娜就已經讓牛蛋去喊他爹了。
邢小軍正在訓練,冷不防聽到有人說他兒子找他有急事,他一出來,牛蛋就說奶來了,和娘吵起來了。
陳楠要把工作要回來的事,早就跟邢小軍說了,所以這會兒他一聽就知道是出事了,連忙往回趕,邢老太聲音大,還沒走近他就聽清楚了是怎麼回事了。
看著滿臉憤怒的妻子,低著頭哭的女兒,還有一斤被嚇得不敢說話的小兒子,邢小軍感覺無比的心累。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道:“沒什麼好說的了,娘,你現在帶著大嫂回去,工作還給小楠,從前往家裡寄多少錢,現在還是寄多少錢,要是不,那就按照嫂子說的辦法,工作給大嫂,往後養老錢就沒有了,不過生病了醫藥費不夠,我還是會給的。”
邢老太沒想到邢小軍一來就會說這話,邢大嫂也沒想到。
其實很多時候,家裡矛盾頻發的原因,就在於男人身上。
邢老太兩人敢來作威作福,也是仗著邢小軍的麵子,仗著他姓邢,以為他會站在自己這邊,這才會耀武揚威的過來拿捏兒媳婦。
但邢小軍又不是負心漢,陳楠作為兒媳婦有沒有做到該做的,他都知道。他也明白,她娘就是覺得陳楠沒有一直待在身邊,比不得邢大嫂親,再加上他有能耐一些,邢老太又怕陳楠把錢拽手裡了,所以免不了過來敲打敲打她。
開始存的是這個心思,但後來發現陳楠根本不對她言聽計從後,就越來越過分了。
所以原先邢小軍也想的是儘量處理,都平和一點,畢竟他和陳楠也就過年的時候會回去,平日裡不見麵,眼不見就心不煩。
可沒想到他娘現在還來這麼一遭,邢小軍家條件不好,娶陳楠的時候,那是答應了一定會對她好的,他沒忘記自己說的話,也不想再這樣家裡家外的不安寧了,所以直接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還十分堅定,任憑邢老太怎麼說,怎麼罵他娶了媳婦忘了娘,他都還是那句話。
邢老太嗓子都哭啞了,見他都不肯後退,隻能憋屈著回去了。
沒辦法,邢小軍寄回來的生活費可是她和老頭子最大的倚仗,她不可能為了一個媳婦,就把一個月十塊錢的生活費往外推,她不傻,而且邢小軍還年輕,以後說不定還能往上走呢,到時候就更有出息了。
邢大嫂雖然比起陳楠,更令她滿意一些,那也隻是媳婦,是外人,和兒子比不得。
邢老太舍不得錢,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她一走,邢大嫂再不想把工作還回去,也沒辦法了,隻能跟著灰溜溜的走了。
鬨劇結束,陳楠心裡這才舒坦點,反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和柳素素道謝:“謝謝嫂子,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陳楠從小到大都不會吵架,當姑娘的時候,和人吵架會輸,等嫁給了邢小軍,彆說嗓門敞亮的邢老太了,她連邢大嫂都吵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