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咱們這裡是軍區,如果沒有軍屬過來提前通知,你們是絕對不能進去的,還是趕緊走吧。”哨兵沉聲道,他都有些不耐煩了,這幾個人,都說了好多遍了就是不肯走。
就在那三人又要說什麼的時候,黎玉桂連忙走了進來,她先是問了問那三人:“你們是過來找黃招娣的?”
三人中的婦女點了點頭:“對對,我們就是來找黃招娣的,我們是黃招娣的家裡人,想來看看她,同誌,你能帶我們進去不?”
婦女說完,跟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也跟著點了點頭,看上去淳樸極了,好像真的隻是幾個想念家人的老實人一樣。
如果不是還記得上輩子的事,黎玉桂還真會被他們給騙了。
沒錯,這三人找的黃招娣,就是現在的韓繡繡。
黎玉桂還牢牢的記得,上輩子,就是他們找上了門,開始說隻是看看韓繡繡,說著說著,就要把她帶走,黎玉桂當時急著要用錢,什麼都沒說,就讓他們把孩子帶走了。
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和韓烈鬨翻,造成了她後麵一係列的悲劇,所以,哪怕她重活了一次,還是很快的認出了這三人。
黎玉桂倒是不恨這三人,就是厭惡而已,因為看到他們,就想到了自己那段屈辱的曆史。
但那是對於她自己而言,現在她不是韓繡繡的後娘,把這些人帶過去,對她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相反,到時候出事的,就是柳素素那一家子了。
黎玉桂從搬過來之後就在想,怎麼韓繡繡的家人還沒過來搗亂,難道因為她重生了,產生了影響,他們這輩子都不過來找麻煩了?
當時想到這,黎玉桂還遺憾的不行,沒想到啊,現在終於讓她等到了。
想到這些人胡攪蠻纏的手段,又想到包飛翔和包老太說的那些話,黎玉桂笑了起來:“當然行。”
說著,又看向哨兵:“我就是過來找他們的,讓他們和我進去吧。”
哨兵認識黎玉桂,知道她是包團長的愛人,便點了點頭:“行,那你登記一下,就可以進去了。”
黎玉桂利落的簽了字,那三人進來後,對著她千恩萬謝了起來,說完後,故作無意的打聽起了韓繡繡的現狀。
“同誌,你和我們招娣是什麼關係啊,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啊?”
黎玉桂就笑了:“你們招娣現在換了名字,叫韓繡繡了,過得好得不得了,你看這種光景,她還能在家裡天天吃肉呢,怎麼我看你們這麼瘦,臉色又不好,難道韓繡繡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的時候,沒有想到你們這些家人嗎?”
說完,又故作驚訝的道:“該不會你們不是韓繡繡的家人,故意坑我的吧?”
那婦人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們真是,我是黃……韓繡繡的姑母,這是她姑父,這是她小叔,我們就是來找她的。”
說完,眼珠子轉了轉,皺眉問道:“韓繡繡現在,過得真的有那麼好?”
“當然,我還能騙你們不成,不僅吃的好喝的好,還能上學呢!”黎玉桂一副為她高興的樣子,說完,意料之中聽到了那三人低聲咒罵的聲音。
“那死丫頭片子,竟然過得這麼好,也不說給我們寄點錢過來!”
韓繡繡的小叔,也就是黃小叔狠狠的啐了一口。
他們在老家,都快餓死了,吃不好睡不飽的,實在沒辦法了,才想著還有這麼一個侄女在。結果呢,她現在過這麼好的日子,竟然完全不想著幫他們一把!
開始進來前的略微忐忑,在聽了黎玉桂說了幾句後,憤怒的情緒立馬就被挑撥起來了,頓時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等會兒一定要找韓繡繡,好好算算賬!
看到這一幕,黎玉桂滿意極了,把他們帶到了柳素素家的院子外,指了指前麵:“那裡,一樓就住的他們。”
她原本是打算回去的,但這會兒也不準備進去了,現在外麵晃一晃,待會兒再回去看好戲。
黎玉桂心滿意足的走了,而那三人,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韓繡繡,黃小叔第一個開了口:“黃招娣!”
韓繡繡這會兒正在給兔子喂吃的,因為兔子皮可以換東西,不光是柳素素,家裡的幾個孩子都很積極,就想著能儘自己的力量,讓家裡日子好過一點。
所以即便現在時間還早,韓繡繡穿好外套後就搓了搓手,出來喂兔子了。
剛把存在走廊裡的稻草拿出來,還沒放下去,突然就聽到了令她頭皮發麻的一道叫聲。
韓繡繡動作一愣,驚訝又害怕的轉過頭去,這一看,手上的草就全撒了,飛快的朝著屋裡跑去。
黃小叔見她要跑,那還得了,直接幾步衝上去將韓繡繡的胳膊抓住了:“黃招娣,你還有臉跑啊!”
“放開我!快放開我!”韓繡繡害怕極了,不停的掙紮著。
但她畢竟隻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力氣肯定抵不過成年男人,好不容易掙脫了黃小叔,又立馬被抓住了胳膊。
“你個死丫頭,給我站住……哎喲!”黃小叔臉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令他忍不住就鬆了手。
“繡繡,快過來!”小路連忙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將韓繡繡拉到了自己身後。
見韓繡繡沒事了,韓錦這才放下手裡的彈弓。
“哎喲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黃小叔哀嚎不已,睜開眼一看,立馬就怒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這是要殺人啊!你們爹娘是怎麼教養的,小小年紀就養成了一個殺人犯!”
小路半點都不怕他:“你管我爹娘是怎麼養的,你們光天化日的要抓我妹妹,我現在就去叫人把你們抓起來!”
黃小叔沒想到他還敢頂嘴,頓時更生氣了,剛想說什麼,黃小姑就連忙扯了扯他的衣服,笑著走上來,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招娣……我們是韓繡繡的姑媽和叔叔,現在是過來看她的,不相信你問她。”
小路看了眼韓繡繡,韓繡繡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袖,低著頭,小身子不停的顫抖著。
其實這幾年來,在柳素素的細心開導下,韓繡繡已經很少有這麼害怕的時候了。
她從從前那個說話不敢大聲,連小男孩都不敢靠近的膽小的小女孩,漸漸變得活潑開朗起來,她有了疼愛她的娘,照顧她的哥哥弟弟,還有願意和她一起玩的夥伴們。
往日在老家受過的委屈和羞辱,都漸漸的被她淡忘在了腦後,她變得和普通的小姑娘一樣,可以開心的生活著,不用再戰戰兢兢的擔心自己的處境。
然而此時,這幾個人的出現,卻令那些好不容易被遺忘的痛苦又重新回來了,韓繡繡連頭都抬不起來,隻能用力的拽著小路的衣角,緊緊的貼在他的身後。
她好害怕,好害怕。
好怕這些人把她帶回去,又回到從前那種日子。
娘,我好怕。
韓繡繡吸了吸鼻子,努力的令自己發出聲音:“不,不是,我沒有這樣的家人。”
黃小叔沒想到她還敢這麼說,頓時更生氣了,黃小姑連忙拉住了他:“繡繡這是過慣了好日子,就不認我們這些窮苦親戚了是吧?”
她顯然比黃小叔更聰明一些,臉上一直帶著笑道:“要不這樣吧,咱們就去政委那裡,他可以證明我們和韓繡繡是不是親戚關係。”
韓繡繡親爹去世時,是叫了家裡人過來認領行李的,當時也是黃小姑兩人過來的,政委肯定還記得他們。
這邊的動靜不小,此時已經吸引來了不少人,開始大夥見到黃小叔的態度不好,正準備指責時,就聽到了黃小姑說的這個建議。
“我看行,先去政委那裡看看,要是真是一家人的話,那就好好坐下來說話,你們也不要動不動就這麼凶。”
周圍人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但韓繡繡卻不肯,她著急的看了看小路,又看了看韓錦:“不行,不能去,不能去!”
小路到底是個孩子,不明白韓繡繡為什麼這麼抗拒,今天爹娘都不在家,要是能去找政委,肯定是最好的,到時候他肯定會幫他們的。
韓繡繡不肯說,她隻是堅決的搖了搖頭,“去找娘好不好,去找娘……”
一旁的韓程聽了,連忙點點頭:“好,我這就去找娘。”
韓二姨身體不好,加上過年期間太冷了,這一來二去的就病了,柳素素今天上午給孩子們報完名後,就趁著下午有時間去了醫院。
韓程說完就想往醫院的方向跑,但黃小姑怎麼能肯,伸手就想攔住他。
就在手即將碰到韓程的時候,突然,人牆外傳來一道冷厲的聲音:“你們在乾什麼!”
站在小路身後的韓繡繡忙抬起了頭,一開始她以為是娘回來了,但這會兒一看才發現,走過來的人是爹。
可是爹……爹會幫她嗎?
剛才還囂張不已的黃小叔一看到韓烈,背後就開始出冷汗了,就算過了這麼多年了,他都還記得,當初韓烈過來把韓繡繡帶走的時候,那模樣有多嚇人。
不僅是他,就連一旁一直裝著氣定神閒的黃小姑也是抖了抖嘴唇。
她來的時候冥思苦想,想著要怎麼把他們的目的辦成才好,等到來了後,發現韓繡繡爹娘都不在,心裡就是一喜,不在好啊,不在就方便了。
於是就想著,趁他們不在,把這件事給穩下來。
結果沒想到,韓烈還是回來了。
韓烈是聽到消息回來的。
今天學校開學,高年級的大強要等到下午報名,所以呂靈芝不在。但陳楠在,她看到黃小姑等人上門來找麻煩後,就連忙讓邢小軍去叫韓烈了,自己則是也走了過來,想著先看看情況,要是情況不對,就進去幫忙。
現在看到韓烈回來了,陳楠才鬆了口氣。
韓烈擰眉走過來,一步一步的,明明什麼都沒說,但卻帶著逼人的氣勢,黃小姑等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
韓烈走到孩子們麵前,什麼都沒說,但卻牢牢的站定了。
他人高,身材又挺拔,就這麼一站著,都能把那三人襯托的什麼都不是,無形中就帶著令人心穩的安全感。
韓繡繡看了眼爹,拽著小路衣角的手不由自主的鬆了鬆。
“韓團長,我們就是過來看看繡繡,這麼久沒見了,我們也關心她過得好不好。”黃小姑笑著道。
韓烈還沒說完,一旁的韓程就嘰嘰喳喳了起來:“才不是!爹,他們不是來看姐姐的,剛剛他們一來,就抓住姐姐的胳膊,還罵她!他們是壞人!”
韓前也點點頭:“就是,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小路就把剛才發生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其實剛剛不僅是韓繡繡,家裡大人都不在,突然來了幾個凶神惡煞的人找茬,他們也是有點害怕的,娘說過,這種時候一定要淡定,所以他們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一直等到韓烈來了,這才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幾個孩子一場戲,立馬就把黃小姑的話給戳破了。
黃小姑的臉色一沉,在心裡咒罵一句真是一群死孩子,連忙賠笑道:“韓團長,你彆聽孩子們瞎說,我們就是來的急了點,想著這麼久沒見繡繡了……”
韓烈看著她,什麼多餘的都不說,直接道:“直說吧,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黃小姑還準備說自己的那套理論,韓烈又道:“要是再說什麼隻是過來看看孩子的廢話,那現在孩子你們也看到了,可以滾了。”
黃小姑被堵了兩回,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黃小叔忍不了了,咬牙道:“韓團長,你說話不要太過分了,好歹我們也是韓繡繡的親人,過來看看她怎麼了!”
他說著聲音都比之前大了不少,這是在給自己壯膽,這要是隻有他們幾個人和韓烈,打死他都不敢這麼大聲音反駁韓烈。
但此時外麵圍著不少人,就“狐假虎威”了起來,覺得韓烈肯定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他動手。
韓烈確實不會動手,他隻是冷笑一聲:“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彆在這玩什麼聊齋了,當初黃同誌去世後,你們是什麼態度,還需要我多說嗎?”
說完,他抬眼看了看不遠處:“邢小軍。”
邢小軍連忙從人牆外跑了進來,陳楠叫他去喊韓烈時,他原本是打算跟著韓烈一起過來的。
當初去接韓繡繡的人,隻有韓烈一個,但邢小軍和陳楠曾經幫韓烈照顧過一段時間的孩子,黃小姑等人這次過來,明顯來意不善,估計就是想著借著韓繡繡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乾點什麼壞事。
他要是去了,好歹能提供個見證,證明韓繡繡曾經在老家過得是什麼日子。
但韓烈卻叫住了他:“你先去趙政委那,找他要我之前放在那邊的檔案,他會給你的。”
邢小軍點點頭,沒多問就去了,他怕時間來不及,特意跑著去的,這會兒還有點喘氣:“韓哥,就是這個。”
韓烈把檔案袋打開,從裡麵抽出一份資料:“這是我接到繡繡後,第一時間去縣城醫院做的傷檢報告,日期、地點和醫院名稱,都寫得很清楚了,白紙黑字,小軍,讀給大家聽聽。”
邢小軍立馬就讀了起來,他嗓門大,能確保每一個人都聽清楚他在讀什麼:“傷情診斷書,受檢人:黃招娣……”
誰都知道,韓繡繡在她親爹死之前是沒來過軍區的,後來還是她親爹犧牲了,部隊開始重視烈士子女的事後,才知道了她的處境。
韓繡繡雖然沒有韓錦那麼一個變態的娘,但她生活的地方,處處充滿著惡意。
就因為是個女孩,家裡的親戚們根本不把她當小孩看,什麼事都要她做,一個連五歲都不到的小女孩,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過度勞累,身體狀況差的不行,到處都是傷痕。
韓烈是個粗人,但不是個傻子。
當時那種情況下,根本沒多少時間讓他和黃家人糾纏,早點把韓繡繡接回來,給她調理身體才是正經事,拖得越久,對孩子的影響就越大。
所以他表麵上什麼都沒說,隻是讓黃家人帶著他,去了村部辦了手續。
然而等一離開黃家,韓烈就帶著韓繡繡去了醫院,專門找了醫生進行了全麵的驗傷。
白紙黑字的寫在了紙上,一行又一行的,清楚的表述著她從前都經曆了什麼。
隨著邢小軍一句又一句的讀了出來,黃小姑等人臉色越來越白,而剛才還覺得韓烈態度有些過於冷硬的圍觀群眾們,終於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也乾的太出了吧,繡繡之前被韓烈接回來的時候,才四歲吧?”
“這是把人當牲口使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