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營救(1 / 2)

會議室裡安靜了片刻。

賀局道:“你們覺得他可能會提什麼要求?”

嚴局看了檀易一眼。

檀易開了口:“賀局,我認為今天的綁架有些突然,也有些反常,不能以常理推之。如果按常理,他可能會承擔一切,讓我們公開承諾停止調查此案,以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那不可能!”賀局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絕不向任何犯罪分子妥協。”

檀易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他也可能會羞辱我一番,再殺了她們。”

他幾乎能想象對方會說什麼:你調查五六年又怎樣,還不是在關鍵時刻功敗垂成?還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乎的人慘死?

賀局皺起眉頭,“所以,我們還是要以救援為主。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查到什麼了?儘可能地深挖下去,找出他們可能的藏身地點。”

嚴局搖了搖頭,正要說話,檀易擺在桌麵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所有人一起看了過來。

“是小謝的電話。”檀易按下接通鍵,把音量調到最大。

“檀易。”大哥大裡傳出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檀易頭皮發麻,他不那麼明顯地吸一口氣,再沉下去,“範老爺子。”

“這麼久才找到我,能力不過爾爾。”

“確實不行,遠不及您老的挖洞功夫。”

“逞口舌之快,隻會讓她們死的更快,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所以,您老需要我們做什麼?”

“用你的命換謝箐的命,你同意嗎?”

“那柴煊怎麼辦?”

“隻能換一個。”

“然後呢?”

“沒有然後,該做的我都做了,我們兄弟很快就會重逢,我對得起他。”

“範老爺子,你其實很對不起他,你褻瀆了他的犧牲,你褻瀆了他們的付出,褻瀆了他們英勇犧牲的每一個人。”

“放屁!你不是他們,你怎麼知道他們願意送死?哪個願意死!你願意嗎?你願意的話,你現在二選一,我馬上成全你!”

“因為你不願意,所以你就主觀地認為他們也不願意,對嗎?但我要告訴你,他們是自願的,我們警察講證據,有遺書為證,這就是他們的崇高和偉大之處。我不崇高,也不偉大,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察,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願意,我願意代替謝箐和柴煊去死,隻要你給我機會。”

“我說過,隻能二選一。”

檀易果斷按掉了電話。

他居然掛斷了綁匪的電話!

所有人都驚了!

謝勳麵紅耳赤地站了起來。

謝宸直勾勾地看著檀易,淚水一行行地往下掉。

賀局溫言道:“大家稍安勿躁。在這個時候做選擇,勢必有一人會死,但如果檀易不做選擇,綁匪得不到情緒上的滿足,就隻能想辦法逼檀易答應。他堅持這麼多年,不會輕易放棄的,這是一種心理上博弈。”

謝勳緩緩坐了回去。

謝宸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淚。

嚴局道:“他一不要贖金,二不要贖人,我們又無法對其行蹤展開偵查,救人就成了妄想啊。”

賀局道:“如今之計,隻能等,從檀易身上打開突破口。”

檀易道:“有一點我不明白,甚至感到有些違和。”

賀局略一頷首,“我們沒有查到他,他卻主動站出來了,並冒險綁架了人質,而此時此刻卻沒有提出讓我們停止調查此案的要求。你說過,這不符合常理。”

“這是一點。”檀易揉碎了手裡的煙,“還有一點,他明知道各位領導可能都在,而且在剛才的對話中提到了這一點,但他依然沒有為他在意的人討一個說法,要一個對他這些行動的理解和同情,這是不是非常奇怪?”

“有道理。”賀局連連點頭,“所以話題再回到最初,你覺得他的真實訴求是什麼?”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檀易不是範均沛的肚裡蛔蟲,猜不到他要乾什麼——一個心理上變態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他說道:“賀局,嚴局,我有個猜測,不知道有沒有道理。”

嚴局一拍桌子:“快說,不要賣關子。”

檀易道:“經核實,範均沛的病情屬實,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在知道命不久矣的情況下,很多人會放棄一直以來的執念,甚至會反省自己的一生。他有沒有可能認識到了他的狹隘和偏私,看透了生死?如果這樣,綁架的目的也許不是要謝箐柴煊的命,隻為想把之前的遊戲進行到底。”

賀局若有所思。

嚴局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的猜測,而不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鈴鈴鈴……”檀易的電話又響了。

還是謝箐的電話號碼。

檀易和幾個領導對了對眼神,接通了電話,“範老爺子。”

“檀易!”電話裡傳出一個女子尖利地叫聲。

檀易正要說話,但屏幕上顯示,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檀易看向緊張無比的謝勳,“這是柴煊的聲音,謝箐一般叫我檀隊。”

賀局道:“我認為檀易說的不錯,他確實在玩遊戲,這就是對檀易剛才掛斷電話的報複。如果所料不差,今晚他不會打過來了。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儘一切所能,迅速找到他們的藏身地點,大家都說說,有沒有辦法?”

檀易道:“已經有人去查聖安地產在安海的所有經營項目了。綁匪至少擁有兩輛車,在安海,同時擁有兩輛車的家庭少之又少,停遠了,對逃跑不利,停近了,目標太大。從便利的角度考慮,他們落腳的位置大抵不在鬨市。我市廢棄的工廠不多,沿海的空閒院落不少,我認為應該在沿海一帶加強搜索。”

黃振義也開了口,“謝箐在高速南口出事,他們會不會就近前往西南、西北兩個方向的鄉下?”

嚴局不同意他的看法,“鄉下沒有沿海便利,範均沛身體不好,且養尊處優慣了,我讚成小檀的意見。”

“鈴鈴鈴……”電話又響了。

這一次打來的是座機,安海本地號碼。

檀易接了起來,“找到了嗎?”

任亞光在電話那頭說道:“檀隊,聖安在安海沒有任何固定項目和固定資產。”

檀易心裡一沉,“我知道了,你趕快回來。”

嚴局道:“聖安這條路不通,抓郎子彥、褚涼證據不足,我們現在的處境十分被動。”

賀局看看謝勳父子,“既然沒有捷徑,就使用笨辦法,聽我命令,調動所有警力,在沿海一帶進行地毯式搜索。”

檀易道:“範老爺子去年才來安海定居,來此之前一定做過考察,很可能住過療養院。我們先查療養院,後查擁有獨棟彆墅的小區。”

“這個想法不錯。”嚴局道,“安海有獨棟彆墅的小區不多,綁匪們容易泄露行藏,未必會選擇。但療養院大多空著,現在正是剛剛營業、客人極少的時候,可能性反而大些。”

賀局起了身,“走吧,我們去開發區分局,那裡更方便指揮。”

……

柴煊之所以發出那聲慘叫,是因為魚泡眼拿著一把匕首刺向了她的咽喉。

她有些清醒了,哭著說道:“謝箐,我現在困的厲害,是不是要死了?”

謝箐打了兩個滾,貼近柴煊,小聲道:“困是因為他給咱們打了安定,你暫時不要說話,但要儘量保持清醒。”

柴煊有些驚喜,“真的麼?”

謝箐點點頭。

柴煊鬆了口氣,“那太好了。”說完,她的眼皮便合上了。

謝箐趕緊踢了她一腳。

柴煊含混不清地說了句“彆鬨”,翻了個身,沉沉地睡了過去。

謝箐無法責備一個養尊處優、沒受過苦的女孩子,隻好苦惱地咬了咬牙。

安定的劑量不算太大,她雖然困,但有上次做臥底的經驗,隻要左手掐掐右手,或用彆針狠刺一下,就能在神智上保持些許清明。

為轉移注意力,她開始觀察周遭的一切。

廂房的窗戶很大,分上下兩層,下層是一整扇大玻璃,上層分為兩扇,是那種由木格裝飾的對開玻璃窗。

窗外有放哨的人,時不時地往裡看一眼,以關注她們的情況。

大概是範老爺子的威懾力十足,塌鼻梁完全沒有騷擾她們的意思。

但謝箐沒有因此放鬆警惕,她一麵裝睡,一麵傾聽外麵的動靜。

電話鈴音總共響起過四次,最後一次謝箐還聽到了範老爺子的嗬斥聲。

她清醒了幾分,很想挪到門口聽個仔細,但室內開著燈,亮如白晝,隻要她動了,守在外麵的人就會立刻發現。

爭吵,說明他們內部有衝突。

範老爺子這突如其來的手筆,很可能沒有得到同夥的認同。

那麼,如果意見達不成統一,她和柴煊會不會被滅口?

一定會的!

明明地板上冰涼,謝箐還是出了一頭冷汗。

她重重地踹柴煊兩腳,但柴煊隻“哼哼”兩聲,根本沒有醒的意思。

謝箐無奈地放棄了叫她的計劃,四處觀察一番。

家具是中式的,全部卯榫結構,木頭表麵不但光滑,甚至還有包漿,想靠它們磨斷繩子難如登天。

良久,謝箐的目光落在身後不足一米的地麵上。

在那裡,地板上有一條凸起,邊緣上被踢掉了一塊,起了毛毛刺,不算鋒利,但磨斷一條細的尼龍繩似乎沒有問題。

待塌鼻梁走後,謝箐趕緊滾了過去,側身躺好,右手帶著左手瘋狂摩擦起來……

皮肉和繩子一起接受考驗,疼痛讓謝箐所剩無幾的困頓消失得無影無蹤。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晰,但好在門窗都關著,外麵的人聽不到裡麵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魚泡眼到了窗前。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裝睡的謝箐,推開門進來,往她這邊走了兩步。

謝箐知道,她挪動位置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為消除對方的疑心,她故意磨了磨牙,還蹬了一下腿。

但這並未打消魚泡眼的疑慮,他甚至繼續往前走了一步。

恰在這時,柴煊放了一連串的響屁……很快,空氣中有了一股熱乎乎的腥臭味。

魚泡眼罵道:“草,還特麼名媛呢。”

他大步出去了。

隨著一聲門響,謝箐的一顆心落回了原處。

不過,她沒有急著動作,直到腳步聲響起,才重新行動起來。

手上的皮被大麵積磨破,空氣中漸漸有了血腥味。

謝箐每動一下都不亞於酷刑,她咬住嘴唇,努力把呻吟聲阻隔在唇齒之間。

就在她感覺繩子被鮮血浸潤,隻剩一兩毫米時,院子裡有大哥大響了起來。

一個男子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屋子,“好,我知道,馬上照辦,請郎總放心。”

“嘎吱!”西廂房的門響了一聲。

謝箐自覺不好,顧不得疲勞和疼痛,加快了速度。

“齊老大,你們要乾什麼?”範老爺子也出來了。

“老爺子,郎總說,警察已經到這一帶了,他不能眼看著您老犯錯誤,讓我馬上把她們處理了,完事兒您安心養病就是。”

“我看,他不是想讓我安心養病,而是想要我的命吧。”

“老爺子,郎總說了,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隻要你老不一意孤行,一切都好說。老三,你動手吧。”

……

郎總,就是郎子彥,魚泡眼等人實際上是郎子彥的人。

謝箐明白魚泡眼在安海的意義了——沈慧卿看似神秘,但可能什麼都不是,實際掌控者是魚泡眼,以及他背後的郎子彥和褚涼。

郎子彥到底想做什麼,範老爺子此舉又是為了什麼?

腦海中的念頭轉瞬即逝,生死迫在眉睫,沒時間想太多了。

謝箐閉上眼,雙臂緊繃,用力向兩側一掙,隻聽“咄”的一聲,繩子開了。

她趕緊解開腳踝上的繩結,正要將其拆下來,腳步聲到了門外。

“咣當!”魚泡眼把門踹開,他提著匕首走了進來。

範老爺子跟了進來,“苟老三,你殺了她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魚泡眼笑道:“殺了她們,我們兄弟能拿一百萬,你老能給我什麼?對,老爺子還能給我們一條爛命,不值錢的爛命。”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咳咳!”謝箐怕他傷害柴煊,“咳嗽”兩聲,睜開了眼。

“喲,居然醒了,嘖嘖。”魚泡眼腳下一轉就朝謝箐來了,“醒著死,這太痛苦了吧。”

謝箐道:“你……”

她的“要乾什麼”還未說出口,魚泡眼單膝跪地,匕首高高地揚了起來。

謝箐的動作比他快,捏著彆針的右手暴起,狠狠地刺在魚泡眼的脖頸上……

魚泡眼毫無準備,等察覺到疼時他的脖頸已經呲出了一道血線。

緊接著,謝箐抓住他的右手一擰,下了他的匕首。

魚泡眼這才回過神,驚恐地看著謝箐,想要還擊,卻不敢鬆開脖子,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大哥救我!”

謝箐站起來,往前跳一步,關門插門一氣嗬成,隨即躲在門垛後拆掉了腳上的繩子。

範老爺子驚訝地看了她片刻,“知道你不俗,卻也沒想到如此不俗。”

謝箐對他的誇獎絲毫不敢興趣,“他們有槍嗎?”

“不知道。”範老爺子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窗外,“你放心,警察已經到了這一帶。”

如果警察很快就到,剩下的六個綁匪會怎麼做?

殺他們三人滅口,還是顧著逃命?

她和柴煊不重要,但範老爺子必死無疑。

“範老爺子趕緊躲一躲。”謝箐囑咐一句,關了燈,兩大步趕到柴煊身邊,將她拖到窗戶下麵。

範老爺子沒動,佝僂著腰板坐在那裡,像一段朽木。

謝箐知道,他這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她問:“您老想保護誰?”

範老爺子沒有回答她,但身子更加佝僂了幾分。

謝箐還想再問,但已經來不及了,有人在門外狠狠踹了房門一腳。

力量極大,再來一腳必破。

對方六個人,她隻有一個,能護住自己就不錯了,見機行事,撂倒一個是一個吧。

“哢嚓!”門被踹開,狠狠地拍向謝箐。

謝箐一手撐住,腳下猛踹,房門關了回去。

“我草!”對方正在往裡闖,反應不及,手被門砸到,重物落地,咒罵了一聲。

“廢物!”

“哢嚓!哢嚓!”玻璃碎了。

一個槍口探進來,對準了範老爺子,幾乎同一時間,謝箐手裡的衣架飛了過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