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霍震燁看了眼宋景南,這第二案發生的也未免太快了。
這樣連續發生的案件,有可能案犯並不是同一個人,模仿犯案或是同夥殺人也極有可能,但他挑挑眉頭,什麼也沒說。
霍震燁從捕房出來的時候,門口的記者跑得一個不剩,全都跑去挖掘蘇曼麗案件的細節了。
還有些一邊跑一邊打腹稿,案件細節雖沒明了,但也能先寫一篇報道刊印。
《花國美人連遭辣手摧花》,還有什麼比疑案懸案豔案更能吸引眼球的。
霍震燁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摸給車夫一塊大洋:“包你的車。”
車夫喜出望外,這一塊大洋能買上三四十斤米,足夠一家子開銷半個月的,他立刻用毛巾把車座擦了又擦:“少爺請吩咐。”
“等一等,我說走再走。”
柳大隔了一會兒才從捕房出來,他被推搡出捕房門,似乎不知該往何處去。
霍震燁看見個麵目與柳大有幾分肖似的年輕人,衝上前來抱住柳大:“哥!沒事兒了,咱們回家!”
霍震燁心中一動,他來得怎麼這麼快?
柳大受了傷,柳二推了輛板車來,板車上還鋪著被子,柳大躺在板車上,柳二推他回家。
霍震燁的車慢慢跟在兄弟二人的車後,車子拉到老城廂一處巷子口。
霍震燁示意車夫在此處等他,跟在這兄弟二人身後,七繞八繞,繞進一處小院落。
院子雖小,但收拾得很整潔,院角還滿架的白色花朵,一隻隻小喇叭似的垂下來,風一吹就晃動起來。
架子下麵擺著五六隻竹篾,曬著筍乾菜乾,滿院煙火氣。
柳二扶柳大走進院門,大聲喊道:“師姐!師姐!我們回來了!我哥沒事了!”
他語氣中的喜意,藏都藏不住。
門內走出個穿白衣戴白花的女子,她有些驚訝:“他們找到真凶了?”
柳二搖搖了頭:“凶手又犯案了,師兄是清白的。”說著背柳大進屋,將他放在床上。
韓珠呆怔怔站了會,回過神來找出藥酒藥膏,替柳大診治傷口。
霍震燁猜測這就是柳大的未婚妻韓珠,韓三的獨生女。
韓珠與金丹桂的嬌豔豐滿不同,她略顯瘦弱,彎眉柔眼,連聲音都是又低又柔 :“真是老天保佑,我去買條魚回來燉湯,給他補補身子。”
“還是我去,再請個大夫回來替,師姐就彆忙了,陪陪師兄。”柳二扭臉便對兄長肅聲道,“師兄,自你關進捕房裡,師姐天天都為你哭,你好不容易出來,可不能再辜負她了。”
柳大到此時目中又有了神采,一把抓住弟弟的手,想說什麼又咽回去。
柳二還在說:“這一定是師父顯靈了,才保佑師兄安然出獄的。”
柳大聽見“師父顯靈”,心口一緊,想起自己在師父床邊發的毒誓的樣子。
那時韓三已經病入膏肓,人瘦得枯柴一般,躺在床上,一雙濁目盯著他,等他最後的誓言。
這誓言是柳大說慣了的,他們兄弟是孤兒,被韓三撿回來收入門下,才有一口飽飯吃。
最初他說得真心實意,說得多了,便不再將誓言當一回事,師父愛聽,他就多說幾次,舉起三根手指,對日月發誓。
“我柳大,一生都會對師姐韓珠一心一意,跟師姐師弟一起發揚古彩門,若違此誓,必受挖眼割舌之苦!”
他們這個行當,通身都是功夫,斷了手,還有腳,隻有看不見說不得,才不能吃這一行飯。
韓三緊緊拉著女兒的手,聽了這一句話,這才闔上雙目。
金丹桂雙目被挖,耳環又消失不見,他便想起自己的誓言,還以為是師父顯靈了。
如今又死一個花國美人,他才知道所謂顯靈隻是他的臆想,這才又有了精神。
柳大有些心不在焉,悶聲應了,可一想到要娶韓珠,就有說不出的厭煩,想起金丹桂那張嬌媚的臉,隻覺得師姐實在是貌陋無味。
他們說這些話時,韓珠就站在門邊,目光望在柳大的臉上,柳大神色幾次變化,她都看在眼裡。
韓珠低下頭去,有些傷心:“我日夜在阿爹靈前替你祈福,希望阿爹能保佑我們師姐弟。”
柳大勉強擠出笑意:“多謝師姐,讓師姐替我擔心了,咱們三人,以後就好好過日子。”
柳二先看看柳大,又看看韓珠,他滿眼是笑,咧嘴道:“好好好,我去多買點吃的,咱們仨今兒好好吃它一頓。”
韓珠把傷藥放在床頭:“你知道買什麼對傷口有好處,還是我去買菜請大夫,你給他裹傷吧。”
轉身就瞧見站在門外的霍震燁,這些日子柳大在牢中,他們也不得清淨,天天都有記者跑來小院。
韓珠什麼也沒說,可記者照舊寫了許多柳大忘恩負義,癡心女慘遭拋棄的文章,韓珠對這類人,一概不客氣。
看霍震燁穿戴不俗,知道不是記者,問道:“這位先生找誰?”
“我找柳先生。”霍震燁低頭進了矮屋。
韓珠不認識他,柳二卻認識他,霍震燁的照片在報紙上登過好幾回,他一見霍震燁就想趕他出去:“你來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