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替小凱尋生魂不一樣,小凱有骨肉至親替他喊魂,霍震燁這樣是要冒一些風險的。
“那就貼吧。”霍震燁把炕桌搬開,隨意往白準身邊一躺。
“你就不害怕?”白準濃目望向他,宮燈的燈影投在白準臉上,他目中光點躍動,那光點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就要跳出來。
霍震燁輕笑一聲,胸膛微震:“我欠了你的呀。”
笑完就閉上了眼,隨便白準怎麼處置他,兩人還是頭回挨得這麼近,白準身上那隱隱的檀香味繞在鼻尖。
白準竟也沒躲,就由他躺在身邊,兩人之間隻有一線距離。
霍震燁慢慢把手挪過去,他的手指,貼住白準的手指,白準手想縮,被霍震燁給勾住了。
“我又想了想,還是有點怕的。”
白準於是抿住唇,沒有動,終歸是他強求理虧。
霍震燁閉著眼,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這樓中雖無日月,但時間越晚,怨氣越重。白準一直闔眼養神,等子時將近,他張開眼睛,點起一支香。
霍震燁聞見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他打開門走出去,順著樓梯向下看,樓中處處紅燈,台上鶯聲婉轉,滿樓都是來尋歡作樂的人。
他站在二樓欄杆邊,視線由上至下,全部掃過一回,腦中一轉,就把目光鎖在其中一個穿紅旗袍的姑娘身上。
所有的姑娘都在笑,真心的,假意的,隻有她森森坐著,看不輕麵目。
霍震燁穿過人群,還沒到眼前,她便不見了,再找到時,人已經邁出了堂子口。
霍震燁追了出去,一轉眼就到了錦繡街,街上空無一人,淡月疏星,整條街上都霧氣蒙蒙,隔遠幾步,就隻能看到女人紅色高跟鞋子。
高跟鞋“噠、噠、噠”,走到閻裁縫的店門前,叩響門:“我的旗袍,做好了嗎?”
霍震燁屏息跟著,近前幾步,能從鞋子看到腰,但依舊看不清人,每回想要靠近,她就被霧包裹起來。
閻裁縫當然沒法回答她,那個女人歎了口氣:“怎麼還沒有做好。”
說著閃身進去,沒一會兒她又出來了,敲響另一家的門。
“篤、篤、篤。”
這一家沒有理她。
她再換下一家。
“篤、篤、篤。”
門裡悉索響動,隔著木板門,有聲音傳出來。“誰啊?”
“做旗袍。”那女人的聲音輕嚶嚶的,透過木板轉進去,“我有塊料子,要裁旗袍。”
霍震燁往前一步,天色實在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長相,和她手裡的料子。
一線光從木板門裡透出來,裁縫拉開了木板上的小窗,油燈的光從裡麵照出來。
霍震燁退後一步,那女人手裡捧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料子,而是一塊軟趴趴的人皮。
一麵雪白,一麵血紅,鮮血滴滴噠噠順著人皮淌下來。
那個女鬼倏地轉頭,她向霍震燁一步一步走過來,咧嘴笑著,手指輕輕撫摸滴血的料子:“你看,我這塊料子,好不好?”
霍震燁動彈不得,他心裡很清醒,可腳就像沾在地上,低頭一看,原來他一路跟過來,腳正踩在人皮淌下的血滴上。
那個裁縫嘟囔一句:“怎麼沒人啊?”說完自己就倒抽一口冷氣,“啪”一聲把門板上的小窗關上了。
長街上一點光也沒有了,可高跟鞋的聲音還在靠近,霍震燁在心裡罵了句臟話,他脫掉皮鞋,赤腳轉身就跑。
那女人剛剛還不緊不慢,霍震燁扭頭一跑,她便猛追起來。
高跟鞋聲一直響在霍震燁的耳邊,不論他怎麼跑,就是甩不掉。
那女人兩條腿瘋狂邁動,把頭探到霍震燁的麵前:“你的料子也很好。”
草!
霍震燁心裡想著白準,很快跑到長三堂子門口,一進門裡麵大變模樣,仿佛在辦喜酒,小戲台成了典禮台。
一個穿紅旗袍的女人站在台上,所有人都在誇她:“這件旗袍做得好漂亮啊,聽說那個金線是真的金線。”
“喬少爺真是舍得花錢。”燈影幢幢,旗袍上的金絲銀繡流光溢彩。
霍震燁顧不得看戲,猛跑上樓,身後的女人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他了,霍震燁一把推開了門。
身後“撕拉”一聲響,門內燈光照出來的刹那,女人不見了。
霍震燁睜開眼睛,就見白準正盯著他,他喘出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緊緊攥著白準的手,渾身都在流汗,後背全都濕了。
他笑一笑:“我知道那個女人的長相了。”女鬼剛剛伸頭過來的時候,他看得很清楚,她眼角有一顆痣。
白準倒了杯茶給他,霍震燁這才感覺喉嚨口發緊,他坐起來一口氣把茶喝乾,這才覺得後背空蕩蕩的。
扭頭一看,襯衣後背整塊兒被撕了下來。
白準皺著眉頭:“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