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詠華從手包裡拿出一張疊過的報紙,放到紅白格子布的咖啡桌上。
霍震燁掃了一眼,還真被白準給料中了,陶小姐還真是看了故事報道來找他的:“陶小姐不會把這種無聊小報當真了吧?”
他把報紙拿起來掃一眼,還是今天的新刊,《雨天掘屍後花園,姣女托夢顯冤案》,這小報的記者,連長三堂子都去了。
除了雨天掘屍是對的,其餘全是編的,連喜紅給他托夢都編出來了。她那可不是托夢,她是伸長了脖子想撕他的皮。
“這都是瞎編的。”真的要更嚇人,霍震燁低頭喝一口熱咖啡。
陶詠華看他一眼:“我和穀玉音是同學,就是,喬家的那位少奶奶,她已經登報離婚了,是她告訴我霍先生能通陰陽,我才冒昧找上門的。”
穀玉音離婚之後,她們幾個舊時同學聚在一起,都感歎她逃出火坑,那家人能把人殺了埋在花園裡,簡直就是惡魔。
陶詠華跟霍震燁相過親,特意留下問她細節,這才知道霍震燁還有這種本事,怪不得他對人對事這麼疏離。
霍震燁不裝樣子了,他坐直了身體:“說吧,什麼事?”
陶詠華咬牙道:“不是我的事,是我表妹,她這些日子,總是做同一個夢。”
“做夢?”霍震燁兩手抱胸,“做什麼夢?”
陶詠華臉色微紅,不敢看霍震燁的臉:“夢見,夢見拜堂成親。”可跟她拜堂的那個人,她根本就不認識。
“那她除了做夢,還有彆的異常嗎?”死了?鬼上身了?
陶詠華搖搖頭:“隻是做夢,但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我才想請霍先生看看。”
霍震燁摸了摸鼻子,這又沒死人,又沒出事,為了做夢,就來找他求救?
“這個人做夢,也並不一定就跟鬼神事有關。”霍震燁在英國的時候看過弗洛伊德的書,留學生們之前從沒看過此類書,有人痛罵,也有人讚歎。
陶詠華低頭臉紅,她明白霍震燁在說什麼,這樣的書大學裡是有的,雖沒有譯本,但大家也會摘抄翻譯。
“拜托霍先生看一看。”陶詠華十分誠懇,她有錢,可霍震燁不缺錢,實在沒什麼辦法能讓他願意幫忙,隻能誠心相求。
“行吧。”霍震燁看她這麼鄭重,點頭答應。
陶詠華萬分感激,兩人走出咖啡館,坐上車。
車停在陶家彆墅門前,陶詠華解釋:“我父親在公司,母親去看戲了,家裡沒有人,霍先生請放心。”
霍震燁無所謂,倒是傭人不住打量他,小姐可從來沒帶男人回來過。
“茵茵呢?”陶詠華一進門就問。
“表小姐出去了。”女傭說,“小姐一起出,表小姐跟著就出門去了。”
陶詠華大吃一驚,茵茵因為每夜做夢,精神不濟今天一早更是起不了床,怎麼會出門去。
霍震燁兩手插在口袋裡,他白跑一趟,倒也不生氣:“陶小姐,我能走了嗎?”
他正要轉身,外麵走進來一個穿舊式裙衫的年輕女孩,她抬頭飛快瞥一眼霍震燁,又低下頭去。
“茵茵,你去哪兒了?你身體不好怎麼還亂跑呢?”陶詠華伸手扶住女孩的胳膊,“我把霍先生請回來了。”
茵茵低著頭:“我精神好多了,就想出去走走,曬曬太陽。”說著她就想上樓去
霍震燁剛要轉身,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頓住腳步,從口袋裡摸出白準給的那枚銅錢,扣在手心裡。
“我說了隻是做夢,表姐彆管我了。”女孩悶頭往樓上跑。
陶詠華臉上一陣青白,她不明白怎麼表妹突然就變卦了,她對霍震燁萬分抱歉,低頭鞠躬給他賠不是:“對不起,我們明明說好的,一定是有什麼緣由才讓她改變了主意。”
霍震燁一手插在西裝口袋裡,一手拿起銅錢,從錢孔中往外望,茵茵已經走到樓梯半當中,錢孔裡什麼也沒照出來。
“沒事,我走了。”他打聲招呼就走。
聽見兩個女傭人在嚼舌頭:“我們先生太太就是太心善了,這麼個守喪的孤女也領進門,還給小姐臉色看。”
守喪?那女孩的腳上明明穿著一雙大紅緞子鞋。
霍震燁扭頭看向陶家彆墅,二樓窗口的窗簾倏地闔上了。
陶詠華幾步上樓,進了茵茵的房間,就見茵茵從窗邊走到床邊坐下,她趕緊上前:“茵茵,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茵茵低下頭,陶詠華問得急了,她拿出一張紅箋:“我去找了個問米婆,她說明天替我開壇問米。”
“茵茵!你怎麼能相信那些神婆呢?”陶詠氣得滿臉通紅,她心覺得很對不起霍震燁,讓他白白跑一趟。
茵茵青白著一張臉:“我早就拒絕了,他是個男人,我怎麼能告訴男人那些事呢。”
陶詠華坐到她身邊,摟住表妹的肩:“茵茵,那些神婆招搖撞騙,貪圖錢財,但霍先生不同,他既不缺錢又不缺學識,他不會騙我們,他要是說有,那就肯定有,我們當然應該相信他呀。”
茵茵鑽進被子裡,她捂上耳朵:“表姐,我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陶詠華不說話了,茵茵這些天夜裡不敢睡,白天才休息,她想了想歎口氣:“那好吧,你歇一會兒,明天問米,我陪你去。”
說著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茵茵拉下被子,目光盯在門上,腦中不斷回響著問米婆的話。
“送一個人去,你就不用去了。”
茵茵無意識的咬住大姆指,眼睛定定盯著門:“送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