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白準還未沒開口,霍震燁先疑惑:“你怎麼知道紙人給她穿衣了?你看見了?”
昨夜裡白準明明在替那個小女孩超度,她陽壽未儘,被父親的小妾害死,怨氣很深,不肯離開。
白準頗花了些精力,才把小女孩送走,送完他就長歎一聲:“小孩子就是麻煩。”
還是個小女孩,可憐巴巴的落眼淚,鬼淚一出眼眶就化為霧氣,沒一兒天井裡就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命香雖然越來越長了,但還是該收個徒弟,師父當年是三十多歲的時候收下他的,跟著也就再活了十來年,到半百的年紀就去世了。
師兄更不必提,本來就不長命,還偏偏走了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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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準十分發愁,他又討厭小孩子,又不得不收個小徒弟,還得是那種命中有缺,八字煞重的。
夜裡躺在彈簧床上,白準闔目緩息,聽見牆對麵悉悉索索的動靜,那動靜還越來越響,聲音越來越難抑。
白準當然知道霍震燁是在乾什麼,他聽著對麵不斷傳來的喘息聲,喉間一緊,突然開口,沒頭沒尾的說:“我教會你,你再教小徒弟怎麼樣?”
霍震燁一下屏息!他還以為白準已經睡著了,隔著一道牆在想像一些快樂的事,呼吸又急又短,正在緊要關頭,白準一出聲,他立刻繳械。
白準在床上翻個身,那輕輕一點響動,讓霍震燁心臟急跳,他半天才平穩呼吸:“你說什麼?”
“我說,我教會你,你再教小孩怎麼樣?”隻要不給霍震燁開眼,不帶他去祖師爺麵前上香,紙紮手藝倒沒什麼不能教的。
基本功最難,他畫技不錯,就已經難得了。
霍震燁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喜歡的人就隔一道牆,一閉上眼睛,鼻端就全是他身上紙竹香。
到現在才解決一次,霍震燁已經忍耐得夠久了,他咬牙平息那還熄不掉的火焰:“當然好,你想再收個小徒弟?咱們去撫孤院挑個合適的孩子?什麼時候去?”
白準知道他被打斷了,他懶洋洋翻個身,爾後輕聲道:“再說吧。”
霍震燁揪著被子,能再說的事情,為什麼非得剛剛那個時刻說?
白準聲音又飄過來,他老氣橫秋:“七門中人,不可太重欲。”
霍震燁癱躺在小木床上,他一隻手搭在額頭,一隻手放在身側,氣得笑了出來:“師父說的很是,口腹之欲也是欲,明天的燉牛乳乾脆就彆吃。”
反正他臉皮厚,都是男人,白準又不知道他是想著誰在弄,怕什麼!
白準那頭沒了聲音。
早上霍震燁起床,鬆著襯衣扣子溜達進白準的房間,身子歪靠在門上,一邊刷牙一邊問他:“還吃不吃燉牛乳了?”
看白準閉著眼睛不答,他輕笑一聲繼續刷牙,接著陶小姐就來敲門了。
那白準是怎麼看到紙人給陶小姐穿衣服的?
陶小姐有些發懵,白準雖然冷淡,但一語說中,她相信白準是真的有神通,可霍先生這話,問的怎麼不對勁?
“沒有規矩,師父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白準看著陶詠華,“仔細說說。”
霍震燁察覺到陶詠華的目光,他咳嗽一聲清清喉嚨,站在白準身後。
陶詠華坐到堂屋桌邊,阿秀捧來一杯茶。
就算滿肚愁思,陶詠華也忍不住多看了阿秀一眼,她說了聲謝謝,握緊茶杯,手裡握著東西,讓她感覺心裡更有底。
“我……我表妹帶我去見了一個問米婆,叫孫仙娘。”陶詠華慢慢回憶,她昨天晚上就全想明白了,但真的要說,又覺得難受。
“那天她應該就想要……想要用我換親的,可我被人澆了盆水,問米被打斷了,出門遇上那人說是擦觀音像的水,我猜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沒成。”
孫仙娘?沒聽說過。
白準倚在椅子裡,不拜正神的,當然不乾正事。
陶詠華忍著淚光,表妹都已經在家裡住了半年多了,她自問沒什麼怠慢的地方,她深吸口氣:“昨天她說去城隍廟拜神求護身符,要走了我的生辰八字。”
白準一隻手撐住頭,竹條挑過放在桌上的袋子,從裡麵翻巧克力吃。
霍震燁按住竹條:“吃了粥再吃糖。”他跟廣式茶樓的夥計定好了,每天送粥來,半個月裡不能重樣。
白準就把竹條收了回去。
陶詠華繼續講述,白準的態度越是怠慢懶散,她心中就莫名的更心安:“昨天晚上,我夢見紙人來接我,給我換上喜袍,用轎子抬著我,抬到一棟很大的宅院裡,要我拜堂成親。”
陶詠華一想起這些陰森鬼事,就臉色煞白。
“我看見喜桌上擺著兩塊牌位,牌位上刻著我的名字。”她終於說完,死咬住唇忍淚,“大師,有沒有辦法?”
“你被觀音水潑過,運氣該很強才是,怎麼隔一夜紙人就該敢找上門?”
陶詠華又認真回想:“我本來是要逃掉的,可突然劇痛,就沒能逃走。”
白準凝神靜氣,盯著陶詠華的額間,看她眉心發烏,氣運衰敗,心裡了然,這是有人作法了。
活人穿紙衣,運勢會更差,多磨幾天,帶走她也就不費力氣了。
陶詠華誠懇望著白準:“我要做什麼,才能擺脫這些呢?”
白準出手,向來是揪其源頭:“新郎是誰?”
蘇茵從未說過,她一口咬定自己不認識那個男人,陶詠華昨天想看牌位的,但沒看清就被拍醒了:“我沒看清楚。”
那就有些難辦,不知姓名生辰,就不知是誰家在辦喜事。
“如今我今天再做夢,是不是隻要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就有辦法?”陶詠華雖然害怕,但依舊想辦法。
“你敢?”白準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我敢。”陶詠華緊緊握著雙手,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我先回去,問問母親,蘇茵是不是在鄉下定過親,若能問出對方的姓名,就打電話來告訴大師,若不能,我就……”
就再入夢一次。
白準挑挑眉頭,他叫一聲:“阿秀。”
阿秀便從屋中出來,手裡拿著樣東西放到桌上,推到陶詠華麵前。
“剪刀?”陶詠華伸手拿起,觸手才知道是紙做的,可這光澤紋路都像是一把真剪刀。
“你夜晚入睡時,把這紙剪刀壓在枕下。”
“這有什麼用?”
“晚上你就知道了。”
陶詠華把紙剪刀放進手袋:“謝謝霍先生,謝謝大師,我明天再來。”她轉身離開了白家小樓。
白準低頭喝口茶:“這個陶小姐,還挺聰明的。”
不僅聰明,福運還強,看似巧合,全是天意,所謂吉人自有天相。
轉頭就見霍震燁盯著他,那目光裡釀著一股陳年酸意,白準哼一聲:“怎麼?”看一眼陶小姐,他也吃醋?
霍震燁悶悶的:“你覺得陶小姐長得怎麼樣?”他不會喜歡這種長相的女兒吧?
白準怒意橫生,他還覺得陶小姐長得好看?扭頭就往屋裡去,硬聲道:“我的鴨絲粥呢?怎麼還不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