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雞(1 / 2)

紙活 懷愫 8759 字 7個月前

懷愫/文

師姐還坐在餛飩擔子前,她一口接一口, 一隻又一隻, 不停吃著餛飩,一邊吃一邊吸吮著湯汁。

臉上露出如夢如幻的笑容, 最後連湯底都喝乾淨了,按著肚子, 飽足歎息。

這才抬起頭來, 目光直直掃過白準三人, 落在阿生身上, 衝他招手:“阿生,你過來, 到師姐身邊來。”

唇角一勾, 眼尾挑起, 嫵媚之中透著鬼氣森森。

她的聲音聽在阿生耳中,有著不可抵抗的誘惑力,阿生不知不覺往前一步, 剛要開口, 就被白準打斷。

“吉慶班在哪?”

他一說話,阿生腦中一清, 整個人醒過神來。

師姐還是那張笑盈盈的臉,眉眼勾畫的奪人心魄:“你們想聽戲?”

“是, 我們想去聽戲。”霍震燁對師姐微微笑,“請你帶我們去。”

師姐大喜,她自顧自笑了一陣, 一雙媚眼盯住白準和霍震燁,口中低語:“生人,真好,嘻嘻。”

白準三人跟在她身後,她好像是吃美了,走在磚石小路上還搖搖擺擺,像踩著鑼鼓點兒,一旋身一抬手,甩著那不存在的水袖。

每一旋身,就從手縫中盯住三人,確認他們跟在她身後。

最後,她幾乎隻盯著霍震燁,略過白準和阿生,目光在霍震燁肩腰上留連。

白準自然察覺到了,他瞪了霍震燁一眼,怒氣橫生,這人慣會招蜂引蝶,女人他招惹,女鬼他也招惹!

霍震燁的注意力,八分給了白準,兩分分給師姐阿生。

他還是第一次見白準站起來,原來他隻比他矮一些,兩人並肩而立,白準到他的額角,坐著的時候不覺得,站著這麼高,正好。

白準坐著的時候單薄瘦弱,站起來卻青竹玉立,泰然自若地走在這一片鬼氣森森的街巷上,仿若閒庭信步。

阿生緊緊挨在白準身邊,比霍震燁跟的還要緊,白準嫌棄看他,他也顧不得了,抖著聲音問:“霍師兄,你有幾個銅錢?”

“兩個。”霍震燁皺起眉頭,這可是白準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他肯定不借。

“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個?”

霍震燁拍拍阿生的肩膀:“阿生,有些東西你要是承受不住,就不要多看,不如就像現在這樣。”

阿生想像了一下,餛飩碗裡是人眼珠子,那這彆的都是什麼?

心裡正這麼想,經過個賣豆腐腦的攤子,裡麵白花花嫩生生的一鍋,又有甜又有鹹,阿生克製自己目不斜視,可還是忍不住看過去。

霍震燁看他貼白準貼得這麼緊,笑眯眯的提醒他:“阿生兄弟,說不準那燉豆腐就是人腦子呢。”

阿生頭發根都豎起來了,他先是用手擋住眼睛,可香味兒還不斷鑽進鼻孔,他乾脆用手指頭插著鼻孔,還感激霍震燁道:“師兄說的是,還是不知道的好。”

白準聽見霍震燁嚇唬阿生,嘴角一挑,微微露出些笑意。

三人跟在師姐身後,很快走到戲棚前。

戲棚正對著神台,白準掃一眼,見神像用塊紅布頭罩著,看不清拜祭的是個什麼東西,可神台上氤著一灘水漬。

哪家拜神還把水酒倒翻了?

白準凝神細看,那水竟是從神像上滴下來的。

戲台下擠滿了人,根本就沒有站腳的地方。

霍震燁偷偷拿出銅錢,從孔眼中望出去,剛剛還熱熱鬨鬨的人群一個不除,戲台下除了他們三人,一個人也沒有。

師姐笑嘻嘻的走在前麵,請他們去後台:“來。”

阿生不敢邁腿,白準和霍震燁並肩進去,阿生隻好跟在後麵,一進後台,他就覺得不對了。

後台有人在員嗓子,有人在畫臉,還有人在試行頭。

三人一走進去,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直直扭過頭來,盯著他們,眼中露出貪婪的光。

阿生環顧一眼,後台的人也太少了,吉慶班一共出來二十五個人,這裡隻有十幾個,還少了七八個人呢。

阿生壯著膽子:“師姐,還有的人呢?”

師姐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人?不都在這了嘛。”

“彆的呢?”阿生急問,“門主呢?”

師姐的臉沉了下來,她怪笑兩聲,十幾個人慢慢圍上來,師姐搶先開口:“我帶回來的,那個最壯的要歸我。”

最壯的就是霍震燁。

“你可彆太貪心了,整個歸你,你也吃得下?多分你一塊就是了。”勾著大花臉的男人說道。

阿生抖著嘴唇:“師姐,師兄,你們怎麼了?是師公讓我來找你們的,我來帶你們回去的!”

所有人都是一靜,有人腳步頓下,有人繼續往前。

師姐一怔,她淒然笑了,花鈿垂在眼邊,明閃閃仿若滴滴垂淚:“阿生,你可彆怨師姐,師姐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吃的。”

她帶他去吃餛飩了,隻要吃了血餛飩,那就是一邊的人,可阿生沒吃,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她眼底的淒然一閃而逝,臉上又笑嘻嘻的,桃花粉麵,素衣柳腰,手握一根銀杆槍,一步一步逼近霍震燁和白準。

生旦淨末醜,張張描畫不同的臉上,露出了同一種表情。

霍震燁一進來就用錢孔偷看過,這些人還都是人,跟外麵那些真鬼不同,可看他們臉上的神情又覺得非人。

他一手牽住了白準,一手按住口袋裡的槍,低聲問:“這些人,都還活著嗎?”

“活還活著,但跟死了也差不多。”白準目色沉沉。

陰陽界是陰陽混沌之地,生人闖入,跟鬼生活得久了,不知不覺就也成了鬼,但這些人不是,他們是自己先選了要當鬼的。

鬼食香燭人吃米,陰陽界的東西,人吃了永遠都感覺不到飽,永遠都處在饑餓中。

吉慶班剛到的時候,還都帶著米糧,可路程近,本來乾糧準備的就不多,很快就吃完了。

大概兩三天過去,就有人覺得這裡不對勁。

大半的時間都在天黑中度過,白天也不出太陽,隻有一層蒙蒙的紅光,他們不論吃什麼,剛吃完就立刻又餓了。

直到白日裡看見村民們在啃蠟燭,一節一節咬得咯吱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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