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時候這樣,死了隻怕更凶了。
徐先生在給譚三姑寫挽聯的時候,留了一筆,村中女人誇她的話,他都沒寫,一個女人就算會瞧些婦人病,那也不能吹得跟神醫一樣,至多就是醫婆。
他跪在地上給譚三姑磕頭:“我枉讀了聖賢書,我明日便給您寫一塊牌匾,再世華佗。”
譚三姑一鼓冷風吹醒了他,她這下不再客氣了:“起來,誰要你的匾,我要你寫信!”
“寫……寫什麼信?”
“我說一個字,你就寫一個字,按地址替我寄出去。”譚三姑說完,桌上已經鋪好了紙筆,墨條憑空在硯台上轉動,磨起墨來。
徐先生怕得四肢僵硬,他年輕時候也不是沒做過紅袖添香夜讀書的美夢,漂亮的妖精就算了,死掉的老醫婆,他可惹不起。
按譚三姑說的,寫了一封信,按地址寄給白準。
“你沒說謊?”霍震燁問他。
徐先生哆哆嗦嗦走進屋中,拿出一塊藍布帕子,交到白準麵前:“這是,這是三姑給的。”
帕子裡包著一塊銀扁方。
這是譚三姑頭上的,他哪敢用啊,他又沒老婆,這扁方一看就是婦人頭飾,真要用了,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怪不得那紙上有恐懼的味道。
白準隻看一眼,就認出是譚三姑的東西,他接過扁方,掏出兩個銀洋給徐先生:“三姑葬在哪裡?”
徐先生又想收又不敢,但這活人東西,總比死人東西要安全,他指指山腰:“全都在那兒呢。”
“全都?”
“差不多一個月前,接連下了幾場大雨,山塌了一塊,泥水衝到墳場,撈出來的棺木全都停在靈官廟裡。”
大家又是作法事安靈,又是燒紙祭祀,整個村子燒紙馬紙紮,獻給山神亡靈。譚三姑沒有子女,她鬼魂找來,沒要供奉,隻要寫信。
“多謝你。”白準難得對人如此耐心,說完轉身就走,霍震燁緊跟在後。
天已經完全黑了,山中古木森森,夜間寒風一吹,零星下起細沫似的雪來,徐先生望著漆黑山道,看在那兩塊銀洋的份上,將門開了一會兒。
好照亮他們上山的路。
靈官廟中停著幾十具棺木,瑩瑩一點燭火的光亮照見幾案上幾十塊牌位。
白準在廟前頓了頓,對霍震燁說:“你在外麵等著。”
霍震燁不答應,他在來的路上就用銅錢看過了,銅錢孔外,廟中一片寂靜,銅錢孔內,每個棺材上都坐著一個人。
就算知道白準不怕,他不會讓他一個人進廟去。
白準低頭咳嗽一聲:“隨你。”
雪沫慢慢落下,落在廟前積起淺淺一層,白準看見個藍布衣的老婦人走到他麵前,對他說:“你師父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姑:鬼來信,見過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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