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霍震燁從譚三姑的竹屋裡找出藥壺藥扇
他在煎藥的時候, 阿秀就跟在他身邊,替他拾柴。霍震燁看一眼沾著雪的木柴, 把扇子遞給阿秀:“你來扇風, 我來撿柴。”
怕雪水打濕了她。
阿秀一邊扇風一邊在雪地上寫字,她寫了“聖誕”兩個字。
霍震燁抱著一小捆木柴回來,看見地上的字笑了:“你還知道聖誕呢?”
阿秀在聖誕兩個字後, 添上舞會, 她抬頭眼巴巴看著霍震燁。
霍震燁明白過來,阿秀要去聖誕舞會:“許彥文請你去的?”他在心裡皺眉,這小子竟然還不死心,他明明已經知道阿秀是紙人了。
霍震燁一直把阿秀當成個懂事聽話的小妹妹, 看她悶著頭寫下這些,問她:“你想去嗎?”
阿秀蹲在地上,打扮得就像靈官村那些女孩一樣, 穿了件大紅紙襖, 一條辮子分兩條,下巴擱在胳膊上, 烏溜溜的眼睛望著霍震燁。
她乖乖點頭,在雪上寫下“想去”。
霍震燁給藥爐添柴,不斷扇著黑煙, 嗆得咳嗽兩聲:“想去那就去, 我給你打掩護。”
阿秀眼睛亮晶晶的,她不能燒火,就給霍震燁捶肩, 還給他端茶遞水。
白準在屋裡看見阿秀來來回回的跑,轉著脖子看了兩輪:“阿秀,給我捶腿。”
霍震燁隔窗看他一眼,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白準挑起眉頭,神色不善。
“我笑你怎麼連女兒的醋都吃。”
竹窗應聲落下,窗上積的雪撲了霍震燁一頭一臉,他又嗆煙又嗆雪,隔著竹窗輕聲笑罵:“醋精。”
一株草藥隻煎出黑漆漆的一碗湯,看一眼就知苦似膽汁,霍震燁捧著碗想哄白準喝下去,從箱子裡找出蜂蜜,調了濃濃一杯蜜糖水。
白準看看他,又看看藥碗。
“是三姑教我的,說這藥能抵禦風寒。”霍震燁找了個借口,怕白準多心。
白準從小到大,藥就沒少喝,一聞味兒就知道這藥不是抵禦風寒用的。
他目光掃過霍七少被木柴熏得微黑的指尖,伸手接過藥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一口氣喝乾。
然後才雙眉緊鎖,往嘴裡塞了三塊奶糖,又大喝一口蜜水,屏著氣不說話。
“苦嗎?”霍震燁問他。
白準咽完最後一口蜜水,從喉嚨裡擠出兩個字來:“廢話!”要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死也不喝這苦藥汁子。
霍震燁接連幾天上山,總能有些收獲。
山林中多野獸,夏日食物豐沛的時候,都會下山來找食物。冬天大雪蓋山,餓極了總要出來覓食。
霍震燁槍都帶上了,可一點事也沒有,有一回虎嘯聲已經近在咫尺,偏偏連根老虎毛都沒看見。
他還以為是譚三姑的鬼魂護著他,從銅錢孔中照出去,對三姑道謝。
譚三姑飄在一邊,看著霍震燁身上越來越盛的金光,再這麼亮下去,連她都不敢靠近近了。
白準接連喝了三天藥,咳嗽慢慢好起來,淡唇多一抹血色。
滿山的老墳頭都被霍震燁翻過,再找不到彆的草藥,白準對他道:“回去罷。”趁他身體恢複,回去找回師父的骨。
“不找了嗎?”
七星還差最後兩枚。
“有五星也夠用了。”
他們替譚三姑落葬,燒紙馬為祭。
霍震燁與村長談定,若是再找到七星,就托人送到城中,到時加倍給錢。
他們回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聖誕舞會當天,車停在白公館門口,阿秀飛快跑下去,就見門口擺了一個粉色係著蝴蝶結的大禮盒。
阿秀不敢打開,立即去看白準。
白準沉著臉:“這是什麼?”
霍震燁咳嗽一聲:“這是我給阿秀買的,可能是家裡沒人,所以放在門口了。”心裡罵許彥文蠢,怎麼送禮也不知道遮掩一點。
白準看他一眼,哼了一聲,輪椅滾進屋中。
阿秀抱著禮盒回到自己屋裡,她打開盒子,看見裡麵擺著一件紙做的旗袍,一雙紙紮聽高跟鞋。
阿秀趕緊取出來,她房中的鏡子也是紙糊的,穿上紙衣,在鏡前緩緩轉身,再踩進高跟鞋子,“篤、篤”邁上兩步。
白準一回家就轉進內室,鋪開紙筆,挑出極細的狼毫,調出黛色,在紙上一筆一筆作畫。
霍震燁先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又把積了幾天的報紙翻看一下,看見報紙上的新聞,跑進內室:“四門主劫囚車了!”
白準筆尖一頓,有一筆畫濃了,他皺眉抬頭:“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