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比起沈清然拐了個彎, 砸係統的錢買蘭花, 薛匪風就直接多了,真金白銀地砸。

張廚子蒼老的手掌上滿是皺褶,揮手:“黃金萬兩, 我也帶不走,今天不收徒了。”

薛匪風打量了一眼張廚子,確定他真的不要銀子便收回,沉默了一瞬,悲憫道:“一年前陽平候去世, 薛蘭一生無所出,搬到護國山去住了。”

按輩分,薛匪風該叫薛蘭一聲姑姑,一年前從西南調兵路過護國山時,正值端午,薛蘭派人給他送了十斤素粽。

交情僅限於此,但他曾有耳聞, 薛蘭未嫁時, 與王府一姓張的廚子兩情相悅,隻是最後落得兩地淒涼。那十斤素粽係繩手法巧妙,薛匪風印象深刻,今天在張廚子門前看見遍地蘭花, 以及門上的紅繩時, 突然有此猜測。

“你、你認識她?”張廚子顫著手推開門, 渾濁的雙眼突然清明, 垂垂老矣時窺見天光。

“有幸見過一次。”

張廚子怔怔看著花圃裡新栽的蘭花球,仿佛又見到十五年前的薛小姐,因不忍心折一枝花葉,便日日從王府西麵跑到東麵去看一株蘭花。

今日有兩個疼媳婦的年輕相公,一個帶來花,一個帶來人的消息,張廚子怪脾氣收斂,身上也沾染了年輕鮮活的氣息,一如當初在王府時。

“你也進來吧。”

也?薛匪風有些奇怪,進屋時便多了一個心眼。

廚房靠山,光線昏暗,以薛匪風的警覺,很容易發現屋裡有另外一個人。從他想掩飾卻欲蓋彌彰的呼吸聲中,以及縈繞鼻尖的清淡墨香,薛匪風判斷這個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村裡除了潘雲剡,沒有第二個書生,所以這人也不是村裡人。

想到這,薛匪風便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沒去屋外把拐杖拿進來礙事。

沈清然身體緊貼後壁,心臟跳得仿佛牆壁都跟著震動。

薛匪風沒瘸?

難怪他兩條腿摸著跟正常人一樣,騙子,天天裝瘸惹他心疼。沈清然好想衝出去和薛匪風來一場男人間的馬甲對決。

那我肯定會輸,沈清然冷靜地想,人家隻是裝瘸,而我是裝女人,說不定還會被薛匪風按在地上打殘。畢竟沒瘸的薛匪風,他又不能故技重施,搶了拐杖就跑,先跑四十米都沒用。

可是薛匪風也沒少乾活啊,什麼都搶著來!他圖什麼!

沈清然百思不得其解,腦海中突然閃過薛匪風幾次的欲言又止,似乎從青杜苗種成那日,薛匪風就說他的腿隻差這一味藥就能好。

所以薛匪風是治好了?

那為什麼騙他?沈清然從頭捋了捋他和薛匪風的對話,靈光一閃,薛匪風該不是怕自己離家出走,所以裝瘸把自己留下?

曾經的智障矯情發言一句句浮現眼前,沈清然羞愧地低下頭。薛匪風為了踐行“無能啞巴配瘸子,誰也不拖累誰”,連腿好了都不敢說。

薛匪風是不是傻?一邊甘願當老實人接盤,一邊還要顧及他的自尊,天下沒有比薛匪風更傻的人了。

誤會自己懷孕了也不說,腿傷好了也不說……沈清然吸了吸鼻子,薛匪風真是太慘了,他一定要好好學做飯給他吃。

沈清然飛快地扯了包衣服的藍布當頭巾,在腦後打個結,前麵隻露出一雙眼睛。

這還不夠,沈清然慌張四望,在角落裡看見一頂草帽,手指探過去,嗖地勾到手,迅速戴上了。

他比薛匪風矮,薛匪風站在他身邊也隻能看見帽簷,看不見眼睛。

自己還穿了兩套衣服,身形比之前大一圈,薛匪風應該認不出來。

完美。

沈清然低調地從牆後轉出來,覺得自己像一個冷酷的劍客。

張瘸子愣了一下,他年輕時在王府裡什麼事沒見過,心念電轉間,想明白沈清然可能和薛匪風有過節,他挺喜歡這個青年人,嘴甜知趣。外麵的事歸外麵的事,既然人為了給媳婦做飯,找上他這裡,一個屋簷下,若是兩人起了糾紛,倒是他的不是。

便替他掩護道:“小少爺就是小少爺,剛來我這兒廚房臉上就起疹子了,怎麼,還沒消?”

沈清然都想跪下喊張瘸子一聲親爹了。

“有點嚴重,我們趕緊開始,待會兒再回去上藥。”

張廚子突然和藹可親:“那行,你們都來學做飯給媳婦吃,那我便一起教。難得有人來,我也不指定你們學什麼,你們商量著選吧。”

薛匪風多看了兩眼沈清然,這人十分古怪,不像是起疹子,倒像不能見人。但這世上誰沒有秘密,連他也有一堆事情瞞著沈清然。薛匪風見對方的反應,不像是認識他,便鬆下警惕,對張廚子道:“有勞。”

沈清然這才知道,薛匪風竟然跟他的目的一樣,仗著有一頂草帽,他內心顫動,簌簌眨眼,意圖把淚光扇回去。

說了去砍柴,結果又來做這樣的事情賺他眼淚。

張廚子問:“你們媳婦口味如何?”

“他不挑。”

“她挑食。”

兩道聲音一起落下,對比太慘烈,沈清然臉紅冒煙,不禁撅嘴反駁,“哪有。”

臥槽,嘴快了。

這句話接的快速又自然,薛匪風不由得朝他那邊看過去。

沈清然補救:“哪有這麼說自己媳婦的,在外人麵前,要留兩分麵子。”

薛匪風:“不說實話,怎麼對症下藥?”

沈清然挺了挺小胸膛,我可沒病,這句話你敢當麵說嗎?

“你們誰去刷鍋?”張廚子在灶台邊磨刀,琢磨著這兩人怎麼像打情罵俏?

沈清然站著不動,薛匪風現在又不瘸了,他偷個懶可以被原諒,“師弟刷。”

薛匪風被占了口頭便宜,也懶得計較,抓起一旁的刷子,在鍋裡用力搓了幾個來回。

“我這鍋不禁擦,等下你給擦壞了。”張廚子指著沈清然,“你來。”

沈清然怕手被薛匪風認出來,縮在袖子裡,兩根指頭捏著刷子,輕輕地在鍋底掃了一圈,連灰塵都掃不走。

張廚子要被這兩人氣死,但他不知道,這隻是開頭。

一個時辰後,張廚子甩手坐在凳子上,“你們媳婦怎麼沒被你們氣死!”

這世道什麼人都能娶到媳婦,偏偏他這個老頭孤獨終老,連給薛小姐做一輩子飯都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