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1 / 2)

常銘並不知道沈清然和薛匪風間的綠豆約定,看夫人的神情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立刻前後打點好, 讓隊伍加快行進, 點了兩千精兵, 騎上最好的快馬,全速趕往蒼州。

這兩千精兵包括了薛匪風派來保護沈清然的分隊, 不足的人由天下山莊補齊。剩下兩千人,四千馬負責押運糧草。

從閩州到蒼州, 沈清然原打算慢悠悠地走,一邊養身體一邊運糧, 蝗蟲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必須花最短的時間趕到蒼州。一路緊趕慢趕, 沈清然坐在馬車裡顛吐了好幾回。

現在, 他還要更快。

但沈清然不會騎快馬, 上次薛匪風借著教他的名頭欺負他,嘴都被親腫了,騎馬一點卻也沒學會。

薛匪風這個混蛋!

為什麼不好好教他騎馬!

沈清然眼前一片模糊, 他擦了擦眼角, “常銘, 拿繩子過來。”

他怕自己會掉,乾脆綁在馬背上好了。

“夫人,不能這樣, 將軍也不會答應。”常銘不肯動手,人操縱馬,一綁上就反過來了, 萬一有什麼意外,跳馬都來不及。

常蟬看不下去了,她旋身飛上沈清然的馬前,握住韁繩,“夫人,抱住我,駕!”

隊伍瞬時間分成兩撥,前麵的一騎絕塵,揚起風塵十幾裡。後麵的加快步伐,大概明天日落前到達軍營。

戌時,夏天天黑得較晚,最後一點餘暉散儘,守衛三三兩兩搬起拒馬擋在軍營大門前,遠處煙塵滾滾,一陣馬蹄聲急促逼近。

“薛將軍親衛,自己人!”常銘率先到達,亮出令牌,“將軍在不在軍營?”

薛匪風失蹤,軍營上下緘口,禁止私下討論,以免引起恐慌。守衛較為警覺,推著同伴,“你去稟報章將軍。”

常銘心裡一沉,認為夫人過於緊張將軍沒出事的僥幸心理蕩然無存。

“常柏呢?”

“常侍衛他……你等等。”守衛打馬虎眼。

常銘險些腿軟,他弟弟也……

此時,副將章懷蒲的營帳。

薛厲風被綁成蟬蛹,摁在地上審問。

軍營上下無人不恨薛厲風,要不是他和北彗勾結,他們十萬大軍本該在去年就該班師回朝,而不是險些喪命天坑,更不是像現在這樣,損兵折將,元氣大傷,才將北慧壓回境外。

自從知道薛厲風被俘,想千刀萬剮他的士兵每天要在繞著關押他的地方巡邏三遍,化成灰都彆想從軍營逃出去。

“坦白從寬,北彗這次的作戰布局,暗中齷蹉,一五一十說明白了,本將留你個全屍,否則,外麵這些士兵,一人一刀,千刀萬剮,你連肉帶骨都不夠分!”

常柏連續帶人找了兩天,一無所獲,最後看見將軍的士兵說,薛匪風追著北彗的首領石山猷一路向北纏鬥,再後來起了風沙,黃沙漫天,眼都睜不開,風沙過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薛匪風了。

章懷蒲生怕這是北彗的陷阱,把薛厲風提過來審問。

“薛匪風呢?”薛厲風自知難逃一死,他看了看周圍人頓變的臉色,突然猜測道,“他沒有來審我?是不是死了?”

章懷蒲臉色難看,“我勸你還是顧好自己吧!說不說!”

薛厲風眼珠轉了轉,幾乎肯定薛匪風出事了:“現在軍營上下,隻有我一個主子,你們這群狗奴才還敢這樣對我!”

“薛匪風死了,你們還怎麼跟朝廷抗衡?你們要效忠誰?造反還敢逼著朝廷承認,滿朝文武恨不得把你們殺之而後快。一道聖旨下來,十萬人全都是反賊!不如你們另擇明主,我保證大家都是複興我大齊的功臣!”

章懷蒲一介武夫,差點被薛厲風的歪理氣死,看著是問不出東西了,他一揮手,“把他拖下去!”

薛厲風對薛匪風恨之入骨,把自己的下場全都歸咎於薛匪風,他猜測薛匪風隻是出事,沒死,不甘心地大喊:“章懷蒲,你個孬種,北彗大降,朝廷眼看著也不行了,敢不敢自立為主,彆跟條狗一樣跟在薛匪風屁股後麵,他扔的骨頭比彆人好吃——唔唔唔。”

拖人的士兵對視一眼,脫了臭襪子堵住薛厲風的嘴,都對薛厲風的行徑歎為觀止。

賣國賣這份上也是千古第一人。

章副將和薛將軍過命的交情,他以為挑撥一兩句就夠了?

營帳裡隻留章懷蒲和他的心腹。

林順沉默了會兒,突然道:“將軍,他的話不無道理。”

沒有薛匪風,他們能擁立誰?薛匪風當不上皇帝,換了其他人,他們有“造反”的前科,在哪裡都是被排擠的。

章懷蒲執著地圖的手一頓,“這種話以後不要說。讓彆人聽見了,我也保不了你。”

“將軍三思!”

“五年前,若不是王爺提拔,我恐怕還是一個年紀大了不中用的火頭兵。這些年,要不是王爺帶著我們上陣殺敵,彆說一年前北彗使計,三年前就該見閻王了。”章懷蒲放下地圖,“排兵布陣,我不如王爺,治國論道,我不如王爺,人貴有自知之明,否則,薛厲風的結局你也看見了。”

“萬一、萬一王爺他……”林順梗著脖子,“要屬下看,王爺雖然雄才偉略,但也感情用事,大軍在西北,王爺在江南有了家室,千裡迢迢地把大軍遷過去……”

此事是章懷蒲一直紮在心裡的一根刺,他和薛匪風意見相反,你來我往多次才商定下來。最後章懷蒲被薛匪風說服,事實也證明,三足鼎立沒有躲到大齊後方好用。如果堅持留在西北,按照薛厲風的尿性,他們處境就不妙了。

但是薛匪風也承認過這裡麵有沈清然的原因,章懷蒲都說不如你就帶著媳婦行軍算了,薛匪風也不肯,問再多就不說了。章懷蒲主觀認定是沈清然習慣江南安逸,受不了打打殺殺。

“哼,娶妻不賢,多娶幾個就好了。”

“報——薛將軍的親信常銘來訪。”

“讓他進來。”

常銘一進來便問:“王爺呢?”

章懷蒲見過常銘,揉著眉心攤開說了:“戰後就失蹤了,常侍衛帶隊找了兩天,沒有消息。”

常銘握緊了拳頭,簡直不敢跟夫人說,他撲通跪下道:“請章將軍全力尋找王爺!”

“還用你說,起來!”

常銘:“多謝章將軍!還有,我們夫人聽說蒼州出現蝗災,擔心大軍糧草不足,特率六千戰馬,一萬擔糧前來支援,先頭部隊已到,糧草最晚後天抵達。”

“此話當真?”

蒼州兵馬剩餘五萬,這裡是軍事要塞,為了應對朝廷和北彗的後招,再者,薛匪風還沒找到,他們不能撤,隻能等著彆處的糧草運過來。

說這是救命稻草也不為過。

章懷蒲不敢相信,他剛才還說薛匪風媳婦怕死,沒想到這就打臉了。

章懷蒲和常銘一起到軍營門口迎接沈清然,煙塵滾滾,打頭一個長相明豔的女子速度最快,瞬息之間就到眼前。

一看就不好惹,和章懷蒲腦補的弱柳扶風小媳婦截然相反。

也對,王爺哪看得上普通女子。

章懷蒲抱拳:“末將章懷蒲,見過王妃。”

常蟬閃身一讓,後麵還有個吐得要死要活的小白臉,她皺著眉:“夫人,沒事吧?”

章懷蒲臉一綠,不可置信的打量著沈清然,男的?

沈清然擺擺手,紅著眼睛問章懷蒲:“將軍呢?”

章懷蒲先入為主,認了常蟬當夫人,對這個連馬都不會騎的小白臉印象很差,他板著臉,把和常銘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沈清然瞬間像被抽空了氣力,臉白得像一張紙,他撥開常蟬的手,“哪裡失蹤的,戰場在哪裡,我去找他……”

“夫人冷靜!常柏一直帶人在找,不缺人手,明天天亮了再說。”常銘安慰他,悄悄附在沈清然耳邊說了幾句話,指著右邊道,“將軍的營帳在那邊。”

章懷蒲側開身,讓沈清然進去,指揮兩千騎兵到左側的營帳歇息。一匹匹威風凜凜的蒙古馬自眼前踏步而過,品種之優,僅次於薛匪風的戰馬。一匹戰馬驍勇不算什麼,可這是兩千匹!

章懷蒲是愛馬之人,眼珠子黏在馬上摳不下來。

常蟬似笑非笑地從那他身旁經過,輕飄飄道:“普天之下,隻有我們夫人能養出這樣的好馬。”

章懷蒲大為震驚。

“有些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我們夫人聽說有個老頭牙口不好,特地送了一筐紅薯給他,也不知道是誰,吃完了屁都放了好幾個,見到人還不會說人話。”

章懷蒲並不知道紅薯的來源,一直惦記著,想等打完仗再打聽打聽哪裡有。

竟是夫人種的嗎?

章懷蒲老臉一紅,一時連常蟬說他給沈清然當兒子都忘了反駁。

這小姑娘嘴巴好生厲害,一對比虛弱地沈清然,章懷蒲突然覺得夫人也沒什麼不好。

……

沈清然一到薛匪風的營帳,眼淚立刻控製不住了,這裡仿佛還留著他的氣息,扔在鋪蓋上的枕頭向外翻著。

沈清然摸到了裡麵的還剩一半的綠豆。

薛匪風一定沒事,他隻是帶得不夠。

是不夠用了……

一定。

沈清然把枕頭抱在懷裡,靜靜坐著,常家三兄妹沉默地站成一排。能把沈清然從崩潰邊緣拉回來,阻止他天黑也要去找薛匪風的,隻能是常銘說的那個原因了——軍心不穩。

常銘隻是在軍營裡多走了一趟,立刻發現了和薛匪風失蹤一樣嚴重的問題。沒有主心骨,人心惶惶,如果沈清然的糧食還不到,過兩天就會出現大量逃兵。

還有章懷蒲身邊的那個林順問題很大,常銘和他對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也是人之常情。

軍營需要主心骨,這個人必須要能保證他們的犧牲不會被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