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番外1-房子的意義(2 / 2)

重生之大畫家 輕侯 25962 字 6個月前

“來,多吃點多吃點,年輕人正長身體,多吃肉。”華父哪壺不開提哪壺,又給沈墨夾了一塊兒骨頭。

“……”沈墨。

仿佛一個貧困戶,專門跑到人家打秋風蹭肉吃來了。

還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吃起來就沒完……

心裡十分難為情,可下一瞬,雙手捏著的大骨肉的香味衝入鼻腔,他又不自己啃了起來。

“……”沈墨。

算了,害羞這種事兒,吃完這頓再說!

結果,一家人正吃著飯,敲門聲忽然響起。

隔壁老邊家的小兒子邊鴻過來送血腸,華婕承諾明天幫他們家調色,指點糊牆,邊鴻才橫一眼沈墨,默默離開。

邊鴻才走沒多一會兒,老周家又趕過來,送了一兜子剛炒好的榛子。

又過了一會兒……

彆人家吃飯,桌上的食物都是越來越少。

華婕家吃飯倒好,越吃,桌子上的東西越多。

沈墨看著一會兒一趟一會兒一趟的鄰居們,感受到一種之前從未感受到過的鄰裡融洽的愉悅感。

那種許多人登門送善意的快活,令他骨血裡並未消失的社群需求得到滿足。

華婕生活著的這一座房子,與他生活的那一座,截然不同。

令他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家庭生活。

熱鬨,豐富,生機勃勃。

飯後,沈墨離開後,華父華母拉著閨女誇了又誇。

華父甚至專門又跑出去繞著自家房子看了一圈兒,怎麼看怎麼喜歡,直讚自家閨女很有塗牆天賦,還難得的戲謔說以後要是考不上大學,就送她去糊牆,也餓不死。

自然又被華母嗤著念叨了好幾句。

這一夜,華父睡的很香。

總覺得外牆和院子變漂亮後,在這裡麵睡覺的感覺都更踏實了呢。

“不能被閨女比下去啊。”第二天早上,華父一邊穿衣裳,一邊對媳婦道:

“我準備重打兩套家具,把那個破茶桌換了,閨女的書桌也重打一個,好好布置布置。”

“等你有空的時候再說吧,現在也怪累的。”華母笑道。

“房子漂亮,是住著舒服,沒啥累的,還有餘力。”華父渾不在意道。

他覺得,院子屋子這麼一搞,他每天下班,肯定會變得更加歸心似箭了。

周日,對於華婕來說,將又是忙碌的一天。

這一日,整條巷子的人都開始發憤塗牆,而華婕作為調色、和水泥總指揮大人,搞監工也搞的不亦樂乎。

很快,他們一排平房外牆,都會變成故宮紅色。

誰看誰眼饞,誰看誰羨慕。

……

……

周六晚,沈墨吃飽喝足,乘著夜色汽車回到高級社區裡的樓王彆墅——

他的家。

推門踏入熟悉的院子,多年來,沈墨第一次站在門口,仔細打量這裡。

空地處放著的那個秋千,是剛搬進來時,父親覺得他會喜歡才建的,實際上他幾乎從未玩過。

牆邊掛著的籃筐是父親聽說打籃球長個子,為他裝的,但他開始學籃球時,在院子裡拍球的聲音太吵,父親便將籃筐撤了,他隻好去小區球場練習。

院子遮雨棚下有個圓桌,邊上還有個燒烤架,父親大概以為自己會坐在那兒喝著啤酒烤著串兒,但實際上一次都沒用過……

放眼每一處布置,都體現著他爹的意誌。

他爹認為他會喜歡什麼,他爹覺得好看的,他爹覺得不錯的……

可實際上,它不過是個院子而已。

一座未能承載什麼美好記憶的,靜止的,院子。

而且,自從裝修完工,他們入住,院子和房子就再也沒有變過。

踏步走過石板路,推開房門,他靜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深秋,靠近俄羅斯的東北小城已經很冷了,距離10月中旬供暖又還有幾天時間,房間裡寒氣森森,客廳空蕩蕩的更顯得冷清,令人置身其中想要打寒顫。

這個家裡,既沒有狗子撲騰過來歡迎,也沒有熱騰騰的食物和薑茶。

更沒有聽到門聲,會出來跟他打招呼的家人。

這是他已經習慣了的生活,日複一日過了好多年的生活。

忽然之間,怎麼就變得如此令他不滿意了呢?

是因為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性,還是體會到了房子本可以有的氣氛?

轉頭望向窗外,目光上移,落在雲層散去後露出的半圓明月上。

他靠著門站了好一會兒。

一樓的畫室門縫中透出幽幽光暈,顯示著父親正在畫室中。

可四周還是一如既往的靜。

低頭輕笑一聲。

也沒有什麼錯。

畢竟,也沒有誰一邊畫畫一邊大聲唱歌或者大聲喊話吧。

搖了搖頭,沈墨踢掉鞋子,踏步走進房間,一路拾階而上,消失在三樓樓梯轉角。

……

……

01年初春,沈門學子出門寫生。

四個孩子坐在山坡上,戴著大草帽,畫下方的挨著建的小院和房屋。

劈成一塊一塊兒的木柴被碼在房側,出門右轉是雞窩,出門左轉是鴨圈,院牆下種著已經長到膝蓋高的掃帚梅。

青瓦灰牆,看起來並不明亮,卻因為住家打理的夠整潔,仍有種淳樸的美感。

“陸雲飛你不要構圖那麼複雜,我們就寫生3天,你這樣的構圖,以你的速度,畫3個月也畫不完。”錢衝皺眉看著陸雲飛的畫麵,非常直白道。

“……”陸雲飛正興致勃勃的落筆,聽到錢衝的畫,鉛筆一頓,差點斷掉。

之後的2分鐘時間,陸雲飛就這樣望著自己的畫板,定定的發怔。

因為……錢衝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他構圖太豐富了,幾乎整個院落都被囊括,畫完院子畫房子,各種細節……大概真的要畫上一個月以上。

他哪有這個時間……

遲疑許久,他咬著牙,不得不重畫——

隻畫房屋吧,3天……應該勉強能畫完。

隔日,大家的畫已經進入到上色階段。

錢衝盯了會兒華婕的畫,再看自己的畫,兩個人明明畫的同一棟房子,可呈現在紙張上的,卻天差地彆——

一棟來自天堂,溫暖祥和,溫馨絢爛;

另一棟來自地獄,陰沉昏暗,仿佛處處藏著危機,每個陰影裡都有殺意。

“為什麼你能看到那麼多顏色?”錢衝皺眉,對華婕的畫很不滿。

華婕探頭看一眼他的畫,忍不住笑道:

“你畫的這房子,正常人敢住嗎?”

“不就是同一棟房子嘛。”錢衝不滿。

“你讓方少珺看看,你看看她認不認為咱倆畫的是同一棟房子。”華婕挑眉。

“……”錢衝轉頭瞄一眼方少珺。

方大小姐挑眉抬眸望過來,眼神裡滿滿的不耐煩。

“……”錢衝撇嘴,他才不會主動跟方少珺講話,又不是吃飽了撐的要找罵。

“我畫畫的時候,會認真想象,住在這房子裡的人,會是怎樣的人呢?

“兒子要上大學,想攢錢給他買一雙好運動鞋,所以好好的將雞喂的肥肥的,認真剁菜,灑穀子,想讓雞快快的長,賣個好價錢。

“或者,整理房屋和院子的,是個寡言但非常能乾的主婦,十裡八鄉都誇勤快,娶到她的男人將她當做自己人生的驕傲。老婆孩子熱炕頭,是最幸福的男人。

“還有……他們家的老人呢?是不是在很多很多年前,也曾是鄉裡最俊的男人,上山打野兔,采野山菇,每每都是收獲最豐的,村裡村外的大姑娘都想嫁給他,因為他勤勞節儉又可靠,在山坡下建了村子裡最大最漂亮的房子。

“他們家的兒子,也許正值青春期。他不甘心在家裡劈柴、養鴨,一心隻想去大城市打工賺錢,發家致富。可母親疼愛兒子,不舍得他離家遠行……”

華婕將自己目光觀察到的所有東西都分析拆解成點、線、麵,然後落在紙張上,再用自己所學的素描關係將所有內容組織起來,逐漸成型。

又認真與每樣落在紙張上的事物溝通,想象它們背後的故事,賦予它們情緒。

錢衝看看前方的景物,再看看華婕的畫。

所以雞圈外喂食剁菜的大刀上不僅有冷光,還有豐富的暖色。

所以那些碼放著的木柴不僅有木色,還有豐富的紋理,張揚的筆觸線條,仿佛下一瞬便要掙脫柴垛,去長成一棵大樹。

所以……

“畫個畫,想那麼多,你也不嫌累。”錢衝輕嗤,但眼神裡卻不自己透出一些豔羨和敬佩。

搞藝術的,大概原本就需要點華婕這種敏感豐富的想象力,和不厭其煩與她所繪製的人、事、物自行腦內溝通的神經質吧。

錢衝再坐回畫板後,盯著前方山坡下的院子望了許久。

憋著想故事,結果除了臉憋紅外,一點線索都沒扯出來。

還是拉倒吧,這個方法不適合他。

“等以後有錢了,我就買很多很多房子。”華婕見錢衝一臉煩躁,笑著再次開口。

“乾嘛?當包租婆?”錢衝反問。

華婕搖頭:

“那樣,每個城市都有一個我的家,去任何地方都不需要住賓館,可以回自己家裡,睡自己選的床,合適自己睡眠的床墊,自己喜歡的家具和布置,安寧又舒適。

“春天時去成都看萬物生長,去山城看桃花盛開,去上海賞雨看櫻花;

“夏天時到威海避暑觀海,或者回勁鬆避暑看草原、看濕地、看樟子鬆林;

“秋天去北京看銀杏樹,去雲南吃蘑菇;

“冬天到高原看星空宇宙,去三亞避寒遊泳吃海鮮……

“每個季節,都在我們大好河山的某個角落看不同季節的不同風光,吃吃喝喝玩玩,不愁畫不出畫來。”

“那你可真得賺不少錢。”錢衝嗤一聲,又道:“你怎麼不安排安排國外呢?”

“我有一個中國胃,西餐之類的吃一頓兩頓還行,呆3天我就跳著腳想回家了。”華婕扯唇一笑。

“畫畫賺的錢全買房子,你可真有想法。

“四四方方一個屋子,就是資本家搶錢的工具罷了。

“我租一輩子房,也不會上這些資本家的當。

“老子有錢就吃大餐,買衣裳,四處浪,也不買房!

“土地憑什麼是資本家的?國jia是我們人民的,土地也該是我們的!”

憤世嫉俗的少年忍不住大放厥詞。

錢衝越說越來勁,簡直要往不和諧的方向噴了。

一直沉默沒有參與聊天的方少珺終於開了口:

“閉嘴吧你!吵死了。”

“嘴長在我身上,我愛說就說,你不愛聽,堵住自己耳朵。”錢衝瞬間回懟。

方少珺捏起橡皮往少年腦門兒上砸去,隨即又對華婕道:

“跟他聊幸福生活,那就是對牛彈琴。

“放棄吧,他聽不懂的。”

“喂!我還在這兒呢!”錢衝不滿的嚷嚷道。

“噗哈哈。”華婕被這兩個人逗笑,停筆捧腹。

她倒也沒那麼需要錢衝聽懂她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她就是畫著畫著,想象力忽然飛了起來,想要開口,恰巧錢衝在身邊而已。

三人鬨騰間,陸雲飛望著自己麵前的畫,眉頭皺緊。

畫房子對他來說是不是也有點太複雜了?

以他刻畫細節的習慣,是不是應該隻截取房子的一角?或者院子一角?

“……”陸雲飛咬嘴唇,生悶氣。

難道……要再次重畫???

……

……

01年底,華婕在上海擁有了自己的房產。

03年,她在北京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四合院。

2015年,沈墨和華婕成婚,相戀多年,他們一起走過了無數歲月,無知無覺間跨過7年之癢,一起經曆了人生中無數個關鍵時刻,又眷戀的攜手,準備走過剩下的更多人生時光。

在領證後,他們終於光明正大的住在了一間臥室。

那張大床,是華父專門定製的豪華尺寸,足夠他們在上麵發了瘋的折騰。

兩個枕頭,是他們嘗試過無數種材質後,選出的最適合最舒服的。

房間內所有顏色,包括窗簾、被褥、椅墊、地板等等,都是華婕親自搭配……

當沈墨終於如願以償,從這張大床上睜開眼,他誌得意滿的朝著天花板微笑,放肆的舒展手臂和雙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你又不是沒偷偷在這裡睡過。”華婕踢了踢他的腿。

“那怎麼能一樣?名正言順,大搖大擺,那感覺可不同。”沈墨轉頭一把將她撈進懷裡,狠狠揉了揉她睡的亂糟糟的長發,將之擼的更像個鳥窩才罷手。

“以後在你爹媽前,想親就親,想抱就抱,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沈墨笑道。

“你之前就有?”華婕挑眉。

“那還是有一點的。”沈墨輕笑一聲,想一想這麼多年扭扭捏捏的親親抱抱舉高高,虧他能忍。

“我也可以直接喊沈老師叫爹了。”華婕嘿嘿一笑。

“便宜他了。”沈墨哼聲。

“要不是為了跟沈老師更深入的學畫畫,說不定還不會跟你談戀愛呢。”華婕拍拍他腰,將他超重的胳膊挪開。

“可拉倒吧,要不是我使美人計,他才收不到你這麼好的徒弟呢。”沈墨鬆開她,仰頭看著吊燈,忍不住微笑。

雖然才住進來,但這屋子裡的大多數東西,都是他陪著華婕去購置的。

雖然才成為這裡的長期穩定住戶,但實際上,她人生中的所有一切,都留下了他的影子。

真是令人覺得心滿意足。

華婕從床上坐起,走到床頭櫃邊,終於將床頭櫃朝床推了推,使之緊靠床頭。

隨即,那個被她早就印刻在地板上的符號也露了出來。

蹲下身,她朝著沈墨招了招手。

“?”青年挑眉,卷著小毯子下床,走到她身邊低頭望去。

華婕伸手指向地板,沈墨立即便瞧見了那裡的兩個英文符號。

一個是‘M’,一個是‘J’。

是他們的名。

“……”他心裡忽然一熱,雙眼盯著那兩個字母,凝了好半晌才問:“什麼時候刻的?”

“04年這大床落屋前,讓爸爸幫我刻的。”華婕道。

原來……

11年前,華婕就已經謀定好了未來。

一個有他的未來。

“上海老洋房裡也有這樣的字母。”華婕伸手拉住他大手,仰頭笑道。

他一定很感動吧?

就知道他會感動的想哭。

哈哈哈,得意。

“在哪兒?”沈墨挑眉低聲問她。

之前華婕在上海住了5年,那時候他也在,怎麼沒瞧見地板上有?

“要你自己找啦。”華婕笑著露出一排白牙。

雖然早已不再是少女,卻在親人朋友們的陪伴和關照下,讓她少女似的笑容,長長久久的留在了臉上。

沈墨輕輕撫摸她長發。

也許歲月會讓她的麵目發生變化,可這笑容,他希望能守護到永遠。

……

……

一年後,沈墨在上海的老洋房裡,找到了華婕在02年便印刻在窗簾後,陽光最充足的牆麵上,刻下的拚音字符:

‘S’和‘H’。

是他們的姓氏。

盤膝坐在陽光下,他拇指輕輕摩挲那兩個字符。

遠處傳來華婕的聲音:

“沈墨你乾嘛呢?你兒砸喊你要舉高高呢~”

“來了。”他高聲應道。

站起身,他抬起頭掃望一眼窗外的院子。

唇角輕輕勾起。

原來,房子不僅僅是居住之所,還是將親人保護起來的,充滿了美好記憶,溫暖又安全的,讓人眷戀的所在。

是家的承載。

是愛的搖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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