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變小是會帶來很多煩惱的。
譬如,就連餐具都得另備一套,小口小口地吃,而區區一碗的食物變成了看起來沒有儘頭的汪洋大海。
再譬如,世界上的其他生物都變得看起來體型巨大,包括人類在內。
但小著小著,鐘子湮也就習慣了。
抵達瑞士才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就已經能淡定地在晚上自己爬到那個迷你小窩裡睡覺了。
“晚安。”她用精靈語和衛寒雲道晚安,男人看起來領悟了這句話的意思,微笑著回了“明天見”後熄了燈。
……但更多的時候,她和衛寒雲是在雞同鴨講的。
比如她渾渾噩噩在下午狂睡四個小時醒來之後,衛寒雲往往會對著她露出帶著擔憂的眼神。
鐘子湮一開始勸他不用擔心,這種情況馬上就會好轉;但因為沒有成效、再加上體內力量持續被抽走,才三天功夫鐘子湮的態度就產生了轉變。
“都怪你。”鐘子湮幽幽地說,“如果你是精靈,就輪到你去祈禱被抽走力量了。遲早讓盛嘉言研究出一個男人懷孕的方法來。”
衛寒雲顯然沒聽懂這一長段,他抿著嘴唇用指尖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發。
——越發顯得她像個無理取鬨的小孩兒或者孕婦什麼的。
鐘子湮和他對視了幾秒鐘,翻身繼續睡。
睡覺可謂是節能模式下的快充模式,對精靈來說是一種快速恢複體力的方式,所以鐘子湮最近每天能睡上將近二十個小時。
她迷迷糊糊地知道衛寒雲應該在她背後和其他隊員商議了這個問題,但醒著的時間都用來吃吃喝喝,沒有過多的精力擔憂這個問題。
反正她的直覺告訴她過了這幾天就會好的。
和白樺樹的聯係正在逐步加強,等到這段聯係穩定下來,就不用再像現在這樣凶猛地抽取她的力量了。
鐘子湮估摸著大概也就最多再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變回原來的體型,因此也不忙著和衛寒雲說什麼。
一旦要解釋清楚,就不得不提前告訴衛寒雲孩子的事情,而“種子”卻還沒有誕生,萬一衛寒雲到時候不信呢!
於是即使睡夢中模模糊糊聽見了衛寒雲接通視頻通話的軟件提示音還有打字的鍵盤聲,鐘子湮也都當做了沒有聽見。
等她這一覺睡醒的時候,衛寒雲已經掛斷了視頻通話。
鐘子湮伸了個懶腰,腳下一滑差點從衛寒雲頭頂上滑下去,下意識地拽了一把他的頭發穩住身形,才有點心虛地意識到自己會飛。
就在鐘子湮鬆開手時,衛寒雲已經將手掌湊了上來。
鐘子湮乾脆轉移陣地賴在了他手心裡,軟乎乎地攤了進去。
大概是因為衛寒雲是孩子的父親,鐘子湮在疲倦虛弱的時候隻要靠近他,恢複速度就會加快一些,所以近來兩個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狀態,她那二十個小時的睡眠都是掛在衛寒雲身上的。
小床就在衛寒雲的枕頭邊上,衛寒雲起床了,她就趴在衛寒雲的頭上肩膀上手心裡口袋裡……呼呼大睡。
鐘子湮想著,又打了個哈欠。
衛寒雲放輕了聲音問她:“還困嗎?”
鐘子湮軟趴趴地睜開眼睛看了看衛寒雲。
雖然男人態度很好,但鐘子湮就是覺得有點不爽,她暴躁地開口反問:“你覺得我看起來困不困?”
反正衛寒雲也聽不懂。
鐘子湮閉眼繼續睡。
在她用翅膀把自己整個蓋住之前,衛寒雲貼心地把手指攏起替她擋住了周圍的光線。
鐘子湮飛快進入快充模式,沒多久就察覺衛寒雲戳自己,不耐煩地用翅膀輕輕打他。
然後衛寒雲又戳了第二遍。
鐘子湮憤怒地睜開眼睛:“沒看見我在睡覺嗎!有什麼好戳的!等有了小不點你每天隨便戳它玩兒去!再鬨我就不管你是不是戰五渣的大魔王都要揍你一頓了!”
聽不懂精靈語的衛寒雲含笑托腮看她發飆,表情中充滿了憐愛之情。
鐘子湮氣哼哼地睡了回去,相信了之前錯買歪打正著的那本書裡的《增添小生命》的篇章裡內容。
女人懷孕時脾氣果然容易變得陰晴不定。
她脾氣這麼好的人都三天兩頭發火,一點都克製不住,而且衛寒雲還那麼縱容。
第二天,盛嘉言的科技支援到了。
衛寒雲拿著手環給她詳細解釋了功能,一幅怕她不配合的樣子,還特地強調“金色的”。
鐘子湮正沉浸在奶油的柔軟甜美之中,懶得在意手環是自帶GPS定位還是生物分析功能,隻騰了空閒的左手給衛寒雲動作,嘴裡冷笑:“這是塗料金色,他又不是送去鍍金了。”
衛寒雲像是破解什麼上古謎題似的把那個手環在鐘子湮手上套好,指尖好像都有點顫顫巍巍的。
鐘子湮收回手看了一下,覺得像個金手鐲。
就是假金,還有點醜的那種。
算了,果然不能指望一個科研人員的審美能力,他應該是努力過了。
盛嘉言另外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翻譯用具,衛寒雲也解釋了一遍,鐘子湮頓時警覺自己肆意罵罵咧咧的生活可能很快就要過去了。
她咬著迷你叉子拖出手機打字問衛寒雲:“多久能解析完成?”
“大概再三到五天的時間就能完成了。”
鐘子湮:“……”啊再見,我那為數不多能隨便對大魔王出言不遜而他又完全聽不懂的快樂時光。
於是在這之後的幾天裡,鐘子湮開口罵罵咧咧完都要先看看衛寒雲的反應。
戴上手環的第二天,衛寒雲還沒聽懂精靈語,美妙。
戴上手環的第三天,衛寒雲還是聽不懂精靈語,很好,得過且過。
戴上手環的第四天早上,鐘子湮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她這一天很謹慎很控製自己的脾氣,結果就是午睡時在夢裡夢到自己對著衛寒雲一陣大倒苦水。
“下次你生!!”她生氣地對夢裡的衛寒雲甩下不現實的狠話,從夢裡醒了過來,覺得腹中又是一陣饑餓感,習以為常地輕輕扯衛寒雲的頭發,“衛寒雲我餓了。”
扯完以後鐘子湮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趕緊低頭看看他的頭發。
嗯,很好,還是很茂密。
衛寒雲將她從頭頂接了下來。
鐘子湮伸了個懶腰:“想吃鹿肉,讓方楠和酒店說一聲吧。”
衛寒雲深沉地看著她,好像在審視著什麼。
“?”鐘子湮疑惑地歪了歪頭,“你失憶了?”
“沒有。”衛寒雲開口了。
“那你乾什麼盯著我……??”鐘子湮話說到一半猛地回過了神來,“翻譯器完成對精靈語的解析了?”
“完成了。”衛寒雲誠實地回答。
鐘子湮立刻反思了一下自己這次醒來後有沒有罵過衛寒雲。
嗯,好像沒有,那很安全,完美!
“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衛寒雲嚴肅地說,“這樣可以將問題及時解決,不至於以後再後悔。”
鐘子湮總覺得“後悔”這兩個字他咬得特彆重。
“你有什麼想談的嗎?”衛寒雲問。
鐘子湮坐在他掌心裡思考了幾秒鐘:“我想明天吃新鮮的鹿肉。”這很重要的。
衛寒雲歎了口氣:“你在夢裡說,我讓你覺得後悔了。”
鐘子湮翅膀一僵。
“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衛寒雲低聲問,“還是你已經不愛我了?”
鐘子湮:“……”這種言情偶像劇裡女主角的台詞怎麼輪得到你來講!!
“……你得告訴我。”衛寒雲垂眼凝視她,“我才能改正。”
——好沉重!!!
鐘子湮揉了揉額頭,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浮躁安慰了一下這個成年男人:“你沒有做錯什麼,也不許你質疑我的感情。”
衛寒雲看著她不說話,顯然對這浮於表麵的安撫不太信服。
“我隻是身體變小,覺得不太舒服,所以看什麼都心裡不爽。”鐘子湮給他儘量解釋了能解釋的部分,“這不是你的問題,等我身體恢複就好了。”
“鐘子湮。”衛寒雲垂眸叫了她的全名,“我知道你在對我生氣。”
鐘子湮:“……”這倒也不假。
“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現在還不行。”鐘子湮輕輕扇動翅膀,飛到和衛寒雲平視的高度,輕吻了他的額頭,“但你知道我不會害你,就像你不會令我傷心,對不對?”
“……”衛寒雲觸碰她的翅膀,眉宇間帶著愁容,“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恢複?我想要普通的相處、普通的親吻、普通的同眠。”
鐘子湮最見不得衛寒雲把軟處剖開來給她看,於是仰頭想了想:“馬上,很快。”
“多快?”
鐘子湮咬咬牙打了個包票:“半個月!半個月一定結束!”
衛寒雲輕輕用額頭碰了碰她:“保證嗎?”
“保證。”
“你還愛我?”
“還愛你。”鐘子湮沒好氣地說,“但下次如果再問,我就沒這麼客氣了。”
半晌,衛寒雲輕輕地嗯了一聲。
鐘子湮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她從這天開始比從前更加勤奮地恢複自己的力量,簡單來說就是……更加努力地睡覺。
其實在衛寒雲身旁睡覺是個挺偷懶的事兒,因為精靈喜歡接近大自然萬物的天性,最佳的做法其實是在自然環境中修煉。
於是鐘子湮艱難地造了個簡陋的樹屋,像個鳥巢似的搭在了屋外最高的那棵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