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 / 2)

豐鈺入宮那年,與文心都是十五歲,兩人約定好,等幾天後豐鈺從京城走了過場回來,要帶好吃的好玩的給她。

誰想一彆十年,再見時文心已為人/妻為人母。

她多年惦念,終於得見,不由失態焦急,幾乎從車中探出半個身子大喊豐鈺之名。

豐鈺乍見那車裡一個容態富麗的婦人大聲召喚自己,怔了片刻,待認出來人,眼眶陡然濕熱起來。

少時母親新喪,多少悲傷在這位摯友的軟語溫言中得到安撫。

駿馬勒停在前,車簾一掀,當先跳下個臉色複雜的青年。

自豐鈺回鄉後,去文府做過兩回客,這還是第一回與文嵩近距離照麵。文嵩抿了抿嘴唇,一時不知如何出言,豐鈺微微一福身子,輕喚了聲“文二公子”,然後徑直越過他去,攥住了車裡伸出來的那隻手腕。

文心文慈兩姐妹坐在車裡,文心順勢把豐鈺拉了上去,故友重逢,彆有一番心酸驚喜,相對執手無言,默然泣了兩息。

文嵩從適才那突然的照麵給他帶來的難言情緒中回神。他轉過臉,癡癡望住那片已經落下的車簾。

豐媛攏了攏頭發又擦了臉才靠近文家的馬車,文慈笑著把她也喊上去,四個女孩兒就擠在一個車裡,說會兒話就把適才的情緒都拋下,重新開心起來。

文慈笑道:“我大姐好容易趕在這日子回趟盛城,把兩個小的塞給我娘,央了我二哥帶我們姊妹出來遊玩。大姐惦記鵝兒橋下那賣甜湯的攤子,鈺姐姐還記得嗎,以前二哥總帶你倆穿了男裝出來,不肯帶我和二媛……”

話剛說完,意識到不妥,神色一窘,拿眼去看豐鈺。豐鈺和文嵩幼時親近,如今到底有些尷尬……

豐鈺大大方方地笑道:“怎不記得?文心最貪嘴,每回要喝三大碗甜湯才罷,回去鬨著肚子疼,被文伯母提著耳朵痛罵……”

文心臉上一紅,伸手去嗬豐鈺的癢,嘴裡咒道:“胡說什麼?十年不見還是這幅鬼樣子,隻知道欺負我!瞧我不給你好看!”

車裡嘰嘰喳喳的笑語聲透過車壁清晰傳來。文嵩跟在車畔,嘴角噙了一抹苦笑。昔年,他是翩翩少年,她是天真少女,也曾有過那麼多或甜或苦的回憶。如今,他從“文二哥”變成了“文二公子”,還有什麼好說

若當年他再堅持一些,執意等她十年會如何?至今夕,是否就能光明正大與她牽手相偎在車中,共賞這滿街繁燈漫天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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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安瀟瀟手持杯盞,將冒著熱氣的清茶端放桌上。安錦南半倚在窗邊,眼簾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瀟瀟湊近,從樓上望出去,街外轉角,一輛馬車悠然駛入小巷。身後隨行的,正是豐府眾從人。

“豐姑娘倒不像我原想的那般……”安瀟瀟道。

安錦南收回視線,側過臉來,看了安瀟瀟一眼。

“若她當真有心參與段家那些事,做什麼不早用宮中舊誼相脅,迫兄長替她開路?”

安錦南目光沉沉的,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也許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本侯必不給她情麵。”

安瀟瀟笑著搖了搖頭,朝安錦南促狹地眨了眨眼:“是了,倒是嘉毅侯您,仗著舊時那點薄義,硬生生迫了人家閨女出來見您啊。”

安錦南被她打趣得一怔,平靜的表情有一瞬破裂。

“當年事我雖不十分了解,可聽您說來,那位姑娘惹惱宸妃,也是為著侍奉了您的緣故,您出手替她解圍救她性命,原是應該。人家本不欠您什麼,又何談今日是否兩清?”

安瀟瀟輕飄飄說完這句,斜睨他一眼,抿嘴笑道:“今兒佳節,被兄長拘在這兒半天,可否放我離開,容我尋姊妹們一塊兒逛去?”

安錦南頷首:“著人跟著,不可往人群中去。”

安瀟瀟“噗嗤”一笑:“兄長說得奇怪,佳節良宵,樂趣不就在這熱鬨二字?離群蕭索,又有何樂可言?”

拍手喚侍婢進來,遮了幃帽,朝安錦南福一福身便下樓去了。

今年放煙火的是王家,在沿天水街主路過去鵝兒橋旁第二個牌樓,早早結了五彩的風燈,一盞盞連成一線,遠遠瞧去,恍似繁星點點。

已裡三層外三層地裹滿了看熱鬨的人。焦急地大聲吆喝,催促快點燃放煙花。

樓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笑著安撫人群,指揮將附近易燃的草垛、乾柴等物都檢查清楚。

鵝兒橋下,幾個攤上生意紅火。從這兒也能瞧見那竄上天的煙火,故而不少人便在這買碗甜湯或小點坐著等候。文嵩見已經沒有位置,便去買了吃食捧過來。

侍婢兜了一大捧蜜棗、瓜糖,取了隨車帶的小瓷盤盛裝好,從身後文嵩手裡接過碗,就要遞給坐在外側的文慈。

文嵩心中一急,忍不住道:“那碗是給鈺妹……”

他一張口,車裡四個人齊齊朝他看來。陡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解釋道:“那碗裡頭是沒花生的,給豐大姑娘……”

豐鈺因小時被花生仁嗆過,自來不喜花生,一彆十年,文嵩仍輕輕楚楚記著她這點喜好。文心等人替他尷尬,笑容均有些僵硬,豐鈺含笑接過那隻碗來,勾唇向他點頭:“多謝文二公子。”

文嵩心裡翻翻騰騰,又窘又羞。他這幾年做了父親,為人越發老成持重,不想在從前的心上人麵前,仍是這樣的蠢笨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