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慈雲茶鋪, 是盛城遠近最有名的茶鋪, 收各地最名貴的新茶,以快船快馬速運而來, 加以獨特手作方法和彆具一格的包裝,賣的彆旁處貴上一倍,卻仍有無數的達官顯貴趨之若鶩。

這是應瀾生接手家中產業後才興起來的生意,時間不久,堪堪三五載。他代父侍奉祖父母, 安守祖業, 沒有從仕, 憑驚世之才,妙手丹青,撐起一族花用。外供父兄伯叔們安心務政,內保家中老幼飲食富足。

入世而不見俗媚, 便是應瀾生此人的難得。

人人皆道他是為家族犧牲光明前途,唯他自己知曉, 他所求所盼,不過一知心人罷了,甘願拋卻名利權勢,安守這小小一隅, 能偶然遠遠瞧一瞧那人,便再沒旁的奢求。

三人入了雅間, 盤膝對坐在茶案之前, 應瀾生揮退了店當侍婢, 自行卷袖子替兩人分茶。

豐允見他動作行雲流水,一身霜白儒衫大袖翩然,舉手投足俱是美感,眉濃如墨,朗目若星,通身風雅,心想:這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若得此人為婿,也不算辱沒了豐家。若也入仕為官,想來成就亦不差吧……

當即笑笑,從應瀾生手中接過了茶盞。豐鈺心不在焉抿了口清茶,但覺齒頰留香。與之剛才安瀟瀟所調的雪嶺梅香是全然不同的意境,一個是寒潭濯靜,一個是彩湖氤氳。

不由挑眼朝應瀾生望去。

不妨應瀾生亦在看她,四目相對,他溫文一笑:“此茶可入得口?”

豐鈺點點頭,心思飄得遠了些。她在天香樓門前與應瀾生同行,想來此時消息必已傳入安錦南耳中。不知他如何做想,又會有何反應?

當時因他言行著惱,才賭氣般跟著應瀾生而來,此刻與他如此近距離的坐著,心裡漫漫溢起些許的不自在。若非豐允在此,兩人家裡又有親緣,今日之舉算是極不妥當了。

她向是沉穩,對自己不利之事怎肯做的?隻推賴那癲狂自大的安錦南,頻頻叫她亂了方寸。

豐鈺長舒一口氣,淡淡應了一聲。

應瀾生注視著她,見她右邊鬢角處有一抹小小的劃痕,顏色已極淺淡,想是當日所傷,不由眉眼微沉,低聲問道:“聽說前番豐姑娘在杏花街上受襲,可傷著不曾?”

豐允代為答道:“已不礙事了。侯府送來不少補品,另有除疤祛瘀的藥,均有奇效,瀾生不必憂心。”

應瀾生點點頭,知道豐允這是在提醒著他,豐鈺已非他所能肖想的人了。

又想,原來傳聞非虛,果然如今豐鈺與安錦南之間,已過了明路,開始公然往來……

他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早已預知的事被攤開在太陽底下,本就與他不相乾,這虛假的婚事從一開始就隻是他借口靠近安錦南的幌子,又有什麼好酸澀煩悶的呢?

豐鈺此人,雖也是極秀麗的女子,可便她再好,又如何比得過阿言千萬之一?

為何他會在乎?

為著曾有一段虛名掛牽,覺得自己與她有了些許的聯係麼?

應瀾生不動身色替豐允續了杯茶,指尖在茶壺上輕輕扣了三下。豐允垂頭致謝,豐鈺在旁,餘光瞥見雅間簾外一名侍婢悄悄退了下去。

三人說了些閒話,不多久,便有豐府的從人匆忙進來,朝應瀾生道了聲失禮,與豐允報曰:“家裡馬兒受驚,車裡的東西滾了一地……”

豐允騰地站起身,“你們如何做事的?”

應瀾生忙勸:“牲畜難馴,想來不是貴仆不仔細,不知車中有何物,豐大兄可要去安排一二?”

豐允點了點頭,有些氣急敗壞地走了出去。

茶鋪裡院不深,且已停了車馬,這才將豐家馬車停當在後巷,哪知就出了這等事!當真事事不順,心裡還有些怪罪起豐鈺來。

豐允一走,室內就隻剩豐鈺和應瀾生二人。侍婢們都守在簾外,雖這雅間是半敞的,仍叫豐鈺有些悚然。她麵容不變,與應瀾生閒說了幾句家常話,應瀾生替她續了第三杯茶,她實在有些喝不下,抬眼看向簾外,想喚小環進來問問豐允怎還不回來,應瀾生此時止了笑,淡淡瞥她一眼。

“鈺兒是為安侯爺才拒了我麼?”

這話說得有些輕佻,在兩人關係已經分明了楚河漢界之後,應瀾生如此喚她,問出這樣的言語,除了要挑釁,或是故意調戲,豐鈺想不到還有旁的用意。

如今真麵幾乎已經揭開,彼此再無需掩飾,從今後再接近的機會幾乎沒有,豐鈺不是傻子,她隻結合前因後果一想,便猜出了一直存在心底的疑團。

此時的豐鈺反不急躁了。

她持茶在手,穩穩地坐在那兒,眼眸半垂,輕聲道:“應公子不是都知道了麼?”

應瀾生啞然失笑:“豐姑娘從一開始便態度不虞,亦是為著安侯爺麼?”長長歎了一聲,眉眼染了冰霜,所有的溫文氣質都陡然變得凜冽,“既如此,何不早早拒了此事,緣何應我母親數次邀約?”

當真,便對他半點動心亦不曾麼?

事已至此,其實並不需要什麼答案。他朗風霽月若此,事事要求一個體麵,對自己於此事的較真程度,亦覺無法理解。

可話已脫口 ,無可挽回,他想知道答案,想要一個交代,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