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豐大太太給的方子並沒能查出什麼異常。

豐鈺卻並沒有將一顆懸起的心放回去。

民間常會出現一些偏方, 有些是懂醫的人獨家調配的不外傳的方子,往往隻銷售成藥, 以防旁人模仿了去, 達到壟斷市場的目的。另有一些來源不明的偏方, 多是抓不起藥看不起病的人口口相傳,以某些易得的土藥代替療效好的珍稀藥材,見效慢些無妨, 以節約簡省為主。

另有一種就是會對人體有一定傷害或是奇效, 價格又極高,藥材極難得的方子, 因尋常人根本用之不到用之不起, 所以隻有少數人知曉, 也隻有少數人才對此有需。

豐大太太這張方子, 便是最後一種。

上頭有幾味藥材,說其價值千金也不為過,且豐鈺如今初初嫁入侯府, 想尋一穩固侯夫人身份地位的法子, 生子確實是一條捷徑。

有什麼能比母憑子貴更名正言順爭得愛寵的法子呢?

很顯然,給這張方子的人,不僅知道她如今的家底,更連她的境遇也都十分清楚。

自上午小環回來後,豐鈺這顆心, 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心不在焉的熬了一整天, 晚上安錦南回來的時候, 夫妻倆沒有再鬨彆扭。安錦南進去洗浴,她很主動地替他張羅了一桌酒菜,親自斟了酒遞過去,才斟酌地與他商量。

“侯爺,明日我想回趟家。”

安錦南握著手裡的杯,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股氣沒那麼容易消,昨晚到今天,這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侯爺,”豐鈺抿了抿嘴唇,安錦南默然不答,讓她心裡有些沒底,“我爹身子不好,我……”

“放心不下”四個字還沒說完,就聽安錦南嗤笑一聲,沒拿杯的那隻手勾住她下巴,眯眼瞧著她道:“行了,彆在本侯麵前裝你的父慈女孝。你想去哪,叫底下人好生打點著,莫要墮了我安錦南的名頭便是。”

說完,指頭摩了摩她的下唇,壓低聲音湊近幾分,眸中閃過一絲悔疚,“還疼麼?”

豐鈺輕輕搖了搖頭。有時碰到,還是會疼的。隻是她從來不嬌氣,從一開始也沒當回個事。勉強朝他笑了笑:“妾身知道了。”

安錦南還想囑咐兩句什麼,豐鈺已經扭身喊了小環進來,命準備明天回家的事去了。

他不免歎了口氣,心裡有些懊惱。向來都是他冷臉給人瞧,殊不知,原來瞧人冷臉還是挺難受的。

翌日一早豐鈺就派人回去知會了豐家,巳時就到了豐家門前。周氏一早就在外迎著,一路說說笑笑進了內園。

因著上回豐媛一事鬨得很不愉快,安錦南拂袖而去,讓豐家各人心裡忐忑了許多天。豐郢數次硬著頭皮去求見安錦南,均被鄭管事一句“侯爺近來不理公事”為由擋了回來。他倒是想用“舅兄”的名義去侯府拜會,隻是因為自家出乖露醜激怒了侯爺傷害了親妹,實在沒那個臉麵。

一聽說豐鈺回來,豐家各人無不激動。這無異於一個示好信號,表示即便有所不滿,她還是念著這是她的娘家。

豐大太太收到帖子的第一時間就叫人去衙門知會了豐凱。豐凱作為伯父自然不會自降身份親自回來候著豐鈺,卻是派了隨身服侍的小廝給豐大太太傳了話,要家裡務必好好招呼侯夫人,萬不可再出現任何岔子。

吸取上回經驗,這回將二房那邊都加派了人手看管,豐鈺先去了豐老夫人的佛堂。上回回門,豐老夫人沒有答應見他們夫婦二人,隻在院外朝著豐老夫人的住處磕了頭。她知道豐老夫人不是不想見她,隻是太多年不曾應酬外人,不知如何與安錦南攀談罷了。若說這個家裡還有人對她有幾分真心,卻也隻數這個從不理事的祖母一人而已。

豐鈺從佛堂出來,就被接去了豐大太太的院子。

族裡自然得了消息,上回見過的幾個族親也在,熱熱鬨鬨哄笑了一會兒,待用過了飯,豐鈺親自扶著豐大太太去歇午覺,才有空隙和豐大太太單獨說幾句話。

不等她問及那秘藥一事,豐大太太就先朝她擠了擠眼睛:“瞧你麵色紅潤不少,那方子可是用著了?”

豐鈺朝豐大太太看了一眼,見其滿麵關切神態,含糊地點點頭:“隻是不知有沒有那個緣分……”

豐大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怎麼會沒有?放眼咱們盛城,還有幾個比你更有福氣的?你嫂子娘家的那兄弟,可不是多年都未曾有子?便是用了此方,才有了那琪哥兒,你可彆不當回事。藥都抓得全麼?可千萬得按著方子用,莫私自多了少了分量,事關你自己的前程,可馬虎不得。”

見她這樣鄭重其事,似乎是極信任這方子的,豐鈺垂了頭道:“伯母教誨,鈺兒都記著了。隻是心裡嘀咕,不知何時能見效……當初嫂子和大哥有敬哥兒,也是用的這方子麼?”

聲音低不可聞,是新嫁婦羞怯不已又急切盼子的模樣。豐大太太不免笑得越發柔和,將她肩膀摟著,道:“你嫂子哪有你的福氣?這方子是這回咱們側麵打聽才知道的。你不知道你嫂子那兄弟媳婦的為人,小氣得很!記恨當年人家笑她生不出孩兒,她娘家偷偷找高人要的秘方兒,哪肯把這好東西往外傳?還是你嫂子耳尖,聽見她身邊的婆子說漏嘴,追問了才知道。沒見那紙皺皺巴巴的樣子?在妝奩裡不知藏了多少年。你嫂子好說歹說才給你要了來。”

頓了頓又道:“伯母其實也信不過外人,特特尋醫者瞧了,都說是個極好的溫補方子,最益體虛宮寒的婦人……你雖然向是康健,伯母也知道,你小日子一向不大好,自小就是那毛病,每回來都疼得直不起腰……”

說的極為心疼,把豐鈺摟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背。

豐鈺憶起那些在特殊日子裡疼得頭上直滴冷汗,尚要把兩隻手浸在冰水裡泡到沒知覺的時刻。那時所盼的不過是件稍厚實的棉衣,不那麼涼的洗衣的水……什麼藥材,補品,哪裡是她能肖想的?

嘴角勾著涼涼的笑,豐鈺垂頭應了一聲。

豐大太太又道:“你娘前兒送去了咱們雲頂上下的莊子裡,遠是遠了些,勝在那邊環境清幽,又有溫泉,於她的病症是再好不過了。”

豐鈺挑眉,不解的看了眼豐大太太。豐家自然不可能放過害她們家主的人,可將客氏這個主母送去莊子上住,要麵對的可不僅是外頭的猜測,更有客氏娘家的人。豐大太太能用什麼借口避開客氏娘家的阻攔呢?

豐大太太似乎明白她的疑惑,溫笑道:“你娘命真是苦。她陪嫁那個徐媽媽你可還記得?前兒本是我一時心軟,耐不住她苦求,允她進來見了一回你娘。哪知她卻是懷了歹心的,念著過去你娘打罵過她的那些事,自己染了疫症不說,竟故意進來害人。你娘當晚就高燒不退,起了一身疹子。這病傳染得極快,連醫者都不敢近前。當晚還知會了親家太太,在門前隻瞧了一眼,哭暈了過去,到底沒敢蹭進去……第二天著幾個忠心的丫頭婆子,一道隨著你娘搬出去了。彆說,你爹屋裡那個杏娘,是個好樣的,都這般時候了,竟還自願去照顧你娘……”

豐鈺垂著眼,低低歎了一聲:“她是個好的。”

豐鈺一直知道,杏娘不願意留在豐家,這也好。原想尋個機會把她的賣身契要了來,偷偷放了她出去與她弟弟團聚,如今倒不用另尋機會了。

豐鈺便道:“不知杏娘的身契可在娘的手裡?娘既病著,隻怕心緒不佳,她畢竟是爹的人,我怕……”

怕客氏想不開,為著從前的事吃醋,刻意欺辱於她?

豐大太太道:“你且放心,西院諸人的身契,如今都在你爹自個兒手裡。這回他本不肯放人的,是杏娘那孩子太實誠,後來給你娘送飯的都是她……”

言下之意,是杏娘有可能染了疫症,所以豐慶怕留下她傳染自己,所以放她去和客氏一塊兒自生自滅?

豐鈺氣得想笑。經由一次生死,豐慶竟還是如此的自私涼薄!明知客氏的病根本是豐家用的手段,哪裡是什麼疫症,竟還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傷損了半點。杏娘是他的女人啊!甚至替他孕育過子嗣?不管懷孕是不是事實,至少豐慶該當感恩,對這個女人稍加些許的憐惜吧?

他當真是除了他自己,沒有在乎過任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