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林今晚第二次慘叫:“你又是誰啊!”
什麼鬼啊,他房間是放了什麼香餑餑嗎?平時他沒在晚上醒來過, 難道每個晚上他入睡以後, 自己的臥室都會這樣被各種參觀?!
牆角的那團陰影嘟噥了一會, 黑鬥篷一翻, 伸出一隻虛捧著幽藍色火焰的手掌, 照亮了他的樣子:那是一個樣貌普通的年輕男子, 瘦削高挑,渾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鬥篷裡, 黑色的眼睛映著躍動的藍光。
“我來見見島主, 順便提供幫助。請容許我介紹自己, 我是一名巫妖。”巫妖王無意炫耀自己的身份,簡單提了一句後解釋, “按照約定, 我該在你開啟古堡的時候就出現, 原諒我為了準備房租耽誤了一段時間。”
他狡猾地掩藏了自己其實是被那顆蛋吸引而來的真相,幾句便給自己塑造了一個十分通情達理的形象。
但他林震驚地把懷裡圓滾滾的黑蛋抱住了:“巫,巫妖?”我滴媽, 這日子過得真是越來越魔幻了, 但他林定定神, “那看來,你就是幫吸血鬼們建造族地的那個人咯?”
怎麼說呢, 這種行為其實也挺膈應人的, 大約等於知道有一群人要搶占私地, 還跑去幫人違章建築……
“我是幫未來的島主養員工呀!”巫妖王狡猾地辯解, “你看,如果不是我為他們修建了族地,他們又怎麼會留下來,成為您如今的免費員工呢?這最多叫做‘釣魚執法’……而且換個角度想一想,我這算是免費、提前幫您建好了吸血鬼們的員工宿舍了呀!當然,他們當初確實給我支付了一筆可觀的報酬。但是我是巫妖呀,有哪個巫妖是純粹善良的呢?”他振振有詞的說,反正大概意思是,我有啥壞心眼都正常,因為我是巫妖呀。
但他林被對方這個貌似很堅韌不催的邏輯震了一下:“那我怎麼知道,你提供幫助不是想坑我……”
巫妖王搖頭:“按照約定,我在這座島嶼上居住,並且得到放置巫妖塔的權利,要付出的一是房租,二就是幫島主擴張他想要的空間。”他最後一次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但他林懷裡的蛋,“讓我們動作快點,把這個事情早點結束,我不喜歡離開我的塔太久。”
巫妖王從袖子裡摸索一陣,神奇地掏出一根粗而醜陋的法杖,露出一個堪比仙女教母一樣慈祥的笑:“現在,告訴我,您想要擴張那塊地盤呢?”
由迦可汗還遊離在狀態外,一心隻想著澄清巫妖王往他身上潑的臟水,掙紮地拉住但他林的手:“我真沒有暗戀……”
但他林露出一個我理解的表情,拍了拍由迦可汗的肩膀:“我懂。你是個好小夥。”說罷,就毫不留戀地抽走手,興衝衝下床和巫妖王開地去了。
由迦可汗僵在原地,內心陷入地獄火海般的自我拷問:他懂了?他是真懂了?還是安慰我?
…………
由迦可汗的焦慮在往後的數天,逐漸被證明並非杞人憂天。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小院長再也不找他問問題了!一次,都沒找過!
由迦可汗看著因為巫妖王的到來和古堡的擴展,終於得以開始動工的員工宿舍,心裡不僅沒有任何喜悅,甚至還萬分暴躁。小院長不再找他問問題,這明明就是他夜襲想要達成的根本目標,但——他怎麼就這麼不快活呢!?
由迦可汗陷入新的糾結之中:這種情況,他要是順著小院長的意,不湊上去說話,仿佛顯得他真的很有鬼似的!可要是主動湊上去說話,那豈不是又顯得他真的有意思??
盧瑟提著油漆桶路過,看見由迦可汗一個人,叉著腰對著員工宿舍打到一半的地基麵色沉凝的樣子,疑惑不解:“最近沒看到院長找你麼。你是怎麼做到的?”盧瑟隱隱有些豔羨,他多希望小院長也能放過他的頭發啊!
由迦可汗:“…………”
由迦可汗暴凶:“刷你的鋼管去!乾活都堵不住你的嘴。”
盧瑟不悅地挑起眼角:“都是一個院的人……”
他正準備好好說服一下同事,不要吝嗇於分享和院長相處的經驗,一道響徹工地的鳴笛聲驟然拉響。盧瑟差點跳起來,匆匆扔下油漆桶,顧不上和由迦可汗說話,往急救室趕。
上一次他沒能來得及阻止那個傑基,讓小醜俠直接用本來麵目出現了,那已經算是在小院長的底線上來回跳躍,院長沒立即關門都算是僥幸。這次他一定得盯準了,不能讓新來的急診患者再暴露身份,誰知道這次小院長是否還能承受得住,萬一承受不住,他豈不是要在這個鬼地方呆到地老天荒?
盧瑟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但他林一步,到急診中心時已經人去樓空,一路詢問,才在五樓的塑身室裡找到了滿臉憂鬱的但他林。
盧瑟心裡一慌,強自鎮定道:“院長,患者情況怎麼樣?”
但他林歎氣:“啥都沒了,就剩個影子。”
盧瑟這才鬆了口氣:幸好不是發覺了真實身份!
正慶幸,塑身儀器突然滴滴作響:“記憶提取失敗!請嘗試與患者溝通。”
“咦?”但他林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是怎麼回事?”
鬼醫生也大為詫異,忍不住用異樣的眼光瞅了好幾眼密閉的儀器:“我也就在說明書上看到過,如果患者的意誌足夠強硬,拒絕被提取記憶的話,就會導致塑形失敗。”他不禁嘖嘖道,“但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真的能抵抗記憶提取的病人,這個人的意誌力也太強了吧!”
但他林瞪了光知道嘖嘖稱奇的鬼醫生一眼,急急跑到儀器旁邊,小心拍拍門:“哈羅?能聽見我說話嗎?你得讓它提取你的記憶啊,不然我們該怎麼幫你?”
塑身室裡安靜了片刻,在但他林以為對方聽不到自己的呼喊時,儀器前投出一片熒幕,藍色的光屏上打出一串冷硬的字母:
“I DO NOT NEED HELP.(我不需要幫助)”
“什……”但他林愣了一下,迷茫地往後退了一步,“你……不想活著?”
這次是長久的沉默。光屏都因長時間的不使用而自動關閉了,但他林都沒再收到回複。
但他林有些無措地看看麵麵相覷的鬼醫生和小盧,正不知該怎麼辦,窗外探進一個腦袋,護送隊領隊扒在窗口幽幽道:“護送隊隻負責去接被選中、同時內心存在想活下去的意念的病人。隻有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我們才會收到急救通知。”
領隊看看沉寂的儀器:“至少那個時候,他肯定是有想活下去的意念的——即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他林舔舔嘴唇:“那,現在?”
領隊聳聳肩:“不管他,過段時間他就會自然消失了。”
…………
Bruce靜靜看著狹小空間中流動的燈光。
他並不清楚自己正在何處,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已被Darkseid(達克賽德)的歐米伽射線擊中,卻莫名來到這裡,並且仍舊保有自己的意識。
曾經他在為了對抗Steppenwolf(荒原狼)而複活Superman時,Crk說過:死亡帶走了他的一部分,很難說是哪一部分,但他肯定和過去的自己不同了。Bruce當時還不能理解,但現在,他似乎能夠理解Superman想表達的那種感受。
他就站在這個黑暗的匣子裡靜靜回憶,不出意料的,那些歡樂的、屬於家人、同伴陪伴的鮮亮記憶在慢慢黯淡,翻上腦海,一遍更比一遍清晰的隻有那些苦痛:陰暗巷道中,滾落進下水道中的珍珠;無數次夢魘時,鋪天蓋地飛來,似乎載著他飛向光明,卻永遠抵達不到的蝙蝠;還有那件被他陳列在蝙蝠洞中的羅賓製服。
那是屬於Dick(迪克)的。
它本該作為已死主人最珍貴、最精心保存的紀念,可上麵卻留著Joker戲謔的顏料:“你是個笑話,蝙蝠俠。”
那是個警告,也是個嘲笑。他已經習慣日夜痛苦煎熬,習慣胸膛時刻洶湧的仇恨與怒火,但他承受不起這個,這份,自責……仿佛這條年輕的生命,就是因為他將對方領入這片黑暗的深淵,才英年早逝的。
他沒在Dick之後尋找任何一任羅賓,
Alfred(阿爾弗雷德)在這次戰鬥前,又一次提及,希望他能放手找到幸福:“看在您已故的父母份上,您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我可不希望您六十歲的時候,我還是隻能和您兩個人待在這座莊園裡,兩個孤寡老頭子密謀著怎麼繼續扮演007……”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像之前每次一樣,這麼告訴Alfred:“我都已經比我父親死的時候年紀大了。”
他緩緩任記憶在腦海中流轉而過,從儀器之中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