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並不是很大,在床邊,落日的餘暉熄滅被華燈掩蓋最後的餘溫,車水馬龍的喧鬨在車道上流水一般過往,綠韭看著窗外,小聲跟許東陽講,“我覺得華燈初上很漂亮,有一瞬間我會覺得這個城市的燈光是為了我亮起來的。”
這話多矯情,許東陽偏偏點頭,一本正經,“是為你亮起來的,畢竟你也納稅。”
綠韭腦袋嗖一下轉過來,鼻子喘氣兒恨不得噴他一臉,不會在前夫麵前講話就不要講,你曉得我想讓他知道我過很好嗎?
綠韭手悄悄的,摸到後麵去,擰了許東陽一把。
許東陽就惱死了,渾身疼得起來雞皮疙瘩,沒忍住太疼了,腰一下就直起來了,後麵拽著綠韭的手,“你可輕點吧,你看看。”
綠韭扯著嘴角的笑,嗬嗬的看著馮椿生,“他可嬌氣了,可能凍的。”
好像離婚之後,第一次兩個人對視,第一次兩個人可以看著彼此的眼睛,允許情緒的外露。
綠韭才發現,曾經那麼多的不甘心,那麼多的不理解,都不重要了。
她曾經在離婚之後很久很久不甘心,她每天打扮花枝招展,每天精心準備自己,以防萬一遇見的時候一定要光鮮亮麗,一定要狀態滿分,好讓他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很優秀很棒,好教他知道你放棄我真的很可惜。
那樣的不甘心,幾乎把人淹沒。
可是突然有一天,突然發現這個天天惦記的不甘心,突然就想不起來了,沒有了,不知不覺消失不見了。
但是不對視養成了一種習慣,我能從你身邊經過八百次,但是我不允許我的眼睛講一個字出來。
眼光流轉,暮色升華,一切是溫和的默然,綠韭的眼睛,有時間沉澱下來溫和的光。
馮椿生依然失神,眼球會被同樣的人抓住,這一刻才發現,其實人喜歡的人,一直是同一種類型的人。
你再次遇見,依然心動。
他比之前顯得精神很多,也溫和很多,語氣裡麵透漏出來許多從容還有善意,少了許多的無奈跟悲痛。
就好像是曾經墜滿星空的夜幕,在夏季裡麵夕陽沉入地平線瞬間的蔚藍,刹那的星光滿天。
綠韭曾說過,他的眼睛裡麵有光,像是漫天的星。
曾布滿了塵埃,顯得陳舊,如今擦拭過後,依然會想起那樣的夜。
“你精神好很多,感覺跟之前不太一樣。”綠韭抓起來水壺,先給許東陽一杯熱水,然後自己沒有倒。
她還是這樣,無論跟誰在一起,總是忍不住先倒一杯熱水,怕他喝不上,怕他飯前不喝水。
看許東陽不喝,扭過頭來囑咐,“我覺得你要多喝水,你下午不是講忙的沒起來燒水喝,你喝一點再用餐我覺得比較好。”
許東陽舉著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嗯,喝了。”
又拿綠韭餐具過來燙一下,她不喜歡燙餐具,但是一起吃飯,挑剔餐具不乾淨眼尖的還就是她,所以許東陽自己當醫生的,從來怕麻煩不燙餐具的人,見回的給老婆孩子給燙一下。
“我自己來。”
“沒事兒,一起燙一下吧,沛沛你的遞過來。”
沛沛就遞過去,她很專注的聽馮椿生繼續講話,馮椿生覺得不好意思,手忙腳亂的去幫著拿杯子,然後做下來,“嗯,一些事情想開了,之前的話,我其實想想——”
最怕突然紅了眼,最怕講話突然哽咽,馮椿生把情緒緩緩收攏,語氣遲鈍,再抬眼的時候風去了無痕,“我最近想,對你跟沛沛很對不住,很多事情我覺得我沒有辦法處理,兩頭受氣,現在才發現,其實是我自尋煩惱,很多我能決定改變的事情,我沒有做好,是我的錯。”
“事到如今,也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能彌補什麼,就是覺得對不住你們。”
很傷感,許久之後,才發現,倘若當初,可惜沒如果而已。
綠韭一瞬間的感傷從心頭滑過,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樣情緒,不該再可憐同情一個人。
許東陽就看她哈哈哈笑的拍桌子,她情緒總可以兩個極端切換,向來在外人麵前能保持極大的穩定,“我說,你才發現自己錯了啊,也太遲鈍了吧,怎麼樣,是不是很後悔,不能跟我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
是不是發現自己當初太傻太單純了,一點都沒有做好很後悔,不過沒關係,人生每一步的安排,都會是我們最好的安排,現在的人生,就是最好的人生啊。
最怕的不是有錯,最怕的是一輩子沒有錯,我覺得現在就很棒,許東陽就是這樣的人,活的每一天都特彆踏實,我覺得他這樣很好。”
她不是情商特彆高的人,但是她已經竭儘全力高情商的處理自己所遇到的問題,嘴巴一動一動的,“我覺得,沛沛也非常的幸運,她有很多很多人愛,小時候你給她很多陪伴跟愛,許東陽給她很多快樂跟關心,她真的很哇塞,彆的小朋友隻能有一個爸爸疼,我覺得她的經曆很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