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之間, 京中局勢有如風雲變幻。
天子下詔禪位於隨國公楊堅,自此改周為隋。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堅登基為皇, 其內眷子嗣也跟著水漲船高,一躍成了皇族宗親。
隋朝新立,百廢待興。
而新皇登基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太監前往國公府傳旨,令世子楊勇即刻攜家眷舉家搬遷至京城受封。
消息一經傳出, 國公府內門庭若市, 人潮如流。那些前來恭賀拜見新主的官員們都快將門檻都踏破了。
白菁回到隨州不久, 京中八百裡加急的聖旨傳至隨國公府上。
裴矩不在府中,白菁沒有上趕著去拜會。
如今楊氏內眷尚未受封, 於宗族禮法而言,還算不上正經的皇妃皇子。
白菁與裴矩皆出身於名門望族,世家門閥曆來自持矜貴且謹守禮儀風度,又因此時遵循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之道, 世家地位之高遠非後世可比, 便是皇室也得以禮相待。
楊堅能成功改朝換代,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前周天子殘暴多疑欲奪世家治製之權, 手段頻出逼得世家門閥不得不聯合起來反周。前車之鑒在前,楊堅初登大寶行事難免越加謹慎小心,加封世家毫不手短。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菁若是上趕著討好尚未受封的新皇內眷,不僅有失世家的清貴風度, 還會落得個諂媚權貴的惡名, 因此她也隻是按照禮節規矩備上一份厚禮賀儀送了過去。
國公府收了裴府的賀禮,楊夫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迅速給了同樣厚重的回禮, 與回禮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則關於裴矩的消息。
據說裴矩從龍有功已被聖上加封為兵部侍郎,眼下正忙著率兵清掃前朝餘孽。
楊夫人感念裴府無主事之君,盛情相邀白菁乘坐國公府的車馬前往京城,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白菁自然欣然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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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裴府的管家就已經喜氣洋洋的帶著一群下仆打開庫房清點準備需要帶去京城的物資,一並收拾進行李中。
主院裡也不例外,楊柳特意起了個大早,指使著丫頭們將白菁的常服衣物都裝進箱子裡,又拿出白菁的嫁妝單子將妝箱都核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少件後才分箱貼上封條,讓護衛們一箱箱的抬上馬車。
整座裴府如同陀螺般忙得不可開交,反倒是作為女主人的白菁無事一身輕。
長廊下,一群仆婦行色匆匆穿梭而過。
白菁慵懶地靠在水榭前的雕花欄杆上,手裡端著一隻青花瓷碗,不時從碗裡抓起一把如天女散花般灑向水池。
水波蕩漾,數不清的錦鯉搖尾擺頭遊弋而來,爭先恐後的搶奪著水麵上的食物。
“你倒是舒服。”
崔闕穿過圓形拱門,隔著池塘一眼就望見了白菁悠閒自得喂魚的場景,他提氣縱身而起,足尖輕點著水麵如大鵬展翅般飛進水榭裡。
“事情都處理妥當了?”
白菁瞥了他一眼,丟下裝著魚食的碗輕哼道:“近來江湖上發生的事,六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都是自家兄妹,有話不妨直言,何必拐彎抹角來回試探?”
近來京中局勢幾番變化,江湖上亦是風起雲湧。
最值得一提的唯有兩件事,其一便是慈航靜齋的現任齋主靜一師太卸任掌門並傳位於其弟子碧秀心,其二則是幽靈宮內新舊勢力交替,鬼魅女接手宮主之位,並放出話來,說是其師姐幽靈豔鬼為破碎虛空決意閉生死關,此後不破不立,不成功便成仁。
比起前者,後者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消息一經傳出,無異於地震,引得天下人紛紛側目。
自邪王石之軒於宮中數招重傷佛門聖僧後,江湖上早有傳言,石之軒武道已至巔峰,離破碎虛空也僅有一步之遙。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邪王石之軒這一步尚未邁出去,其紅顏知己幽靈豔鬼竟然會比石之軒更快觸及到破碎虛空的門檻!
這怎能不令世人震驚?
一時之間,無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了石之軒的身上,都等著看他作何反應。
石之軒心知肚明,這恐怕是幽靈宮放出的煙霧彈。
嬌嬌的武功如何,沒有人比石之軒更加清楚,兩人武道相合武功也在伯仲之間,因著以兩人的關係絕不可能死生相鬥,因此也無法得知誰更高一籌。
離破碎虛空僅有一步之遙為真,但要說觸及到破碎虛空的門檻那就是假的了,這短短的一步之遙猶如天塹橫在身前,絕沒有那麼容易就能邁過去!
幽靈宮放出這消息,不過是為了讓幽靈豔鬼更合理的消失在人前而已。
石之軒收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沒有了門派的拖累,想必嬌嬌很快就會與他重逢了罷。
“所以……”崔闕咽了咽口水,啞著聲追問道,“阿瑜你當真觸及到了破碎虛空的門檻?”
天知道,當崔闕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有多震驚。
崔闕亦是修習武道之人,若說沒想過破碎虛空是假的,但他很清楚以他的資質悟性,莫說是破碎虛空了,連天人合一都難以達到,因此早就歇了成為絕頂高手的心。
打死崔闕都想不到,他們崔氏竟然出了一個如向雨田這般驚才絕豔的武道高手,說出去都讓人難以置信啊,簡直如做夢般不真實。
白菁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看了神情急迫的崔闕一眼:“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