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一聽他求親成功,紛紛道謝。
“啥時候辦酒席啊,我們也來討個喜氣。”
章渝州禮貌笑笑,作出一副妻管嚴模樣:“我聽翠翠的,看她咋安排。”大家聽了這話,會心一笑。
到了派出所,郝建設正好在所裡。
見到他,郝建設很高興,又叫章渝州一道喝酒,章渝州連忙推拒,把翠翠撿了個孩子的事說了。
郝建設一聽,眉頭刷地一下皺起來:“你確定,虞翠翠是撿了孩子,而不是偷了搶了彆人家孩子?”
“還有,她撿了孩子為啥要你來派出所說,難不成,你倆真搞一塊了?”
章渝州臉頓時黑了。
“什麼搞不搞的,你這張嘴巴真臭,該漱漱口了!”章渝州睨郝建設,冷笑:“總有一天,你要為自己的偏見付出待見。”
郝建設意識到自己說過頭,有些心虛。
他撓了撓脖子,訕笑:“開玩笑,彆當真。你說說,咋回事啊?怎麼就撿孩子了,啥時候撿的?”
章渝州知道他性子,並未真的生氣。
郝建設和宋止戈本質上還是不一樣。
宋止戈很大男子主義,一身臭毛病,彆看他在媳婦麵前伏低做小,其實骨子裡很看輕女同誌。所以會在人都沒見著的情況下,就用不積口德帶有貶低性的詞去評價虞翠翠。
而郝建設對翠翠的不喜,不是依托於離婚、農村人這些標簽,而是基於他做警察的職業性。
正因為他始終對得起這一身警服,他懷疑虞翠翠,理智上章渝州是認同的。
因為翠翠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她的經曆確實存在矛盾點,實在很值得懷疑。
所以,郝建設那些話,他聽聽也就罷了。
章渝州:“幾個月前撿的,當時孩子被發現的時候是在小白山一處懸崖上。丟孩子的人存了要她命的心思,隻是小孩兒命大被刺果樹掛住,這才等到了翠翠救人。”
“嗬,翠翠?喊得夠親熱啊。”郝建設撇撇嘴,陰陽道。
章渝州沉著臉,斜眼看他。
郝建設攤手:“得,你繼續。”
“據翠翠講,那小孩當時就裹了一床小包被,也不確定真實月份,看著像是六七個月大。”
聽到這兒,郝建設覺得這信息咋那麼熟悉呢?
他皺著眉,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突然,腦子裡一道光閃過,他回身衝到章渝州麵前。
兩隻手用力往桌子上一拍,彎腰,激動不已:“孩子是男是女,身上有什麼特征嗎?”
章渝州不笨,見他失態,立馬意識到了,問:“你是說……黎家的孩子?”
“黎家那孩子還沒找到?”
這都小半年了,省城的派出所乾什麼吃的?黎家好歹也有一定能量,怎麼會一點線索都查不到呢?
到底是查不到,還是不想查?
事實上,黎家一團亂,根本顧不上找孫女,也的確不想再查下去,因為——大兒媳梁安娜的娘家出事了。
梁安娜娘家紅色資本出身,梁父梁母都在蘇聯留學過,兩人在蘇聯相識相愛而後一道回國加入建設祖國的隊伍。因著留學經曆,梁父梁母都在重要機構參與了一些重要的項目。
蘇聯專家團撤走後,梁父憑借過硬的本事依然留在了一線崗位。
最近,他被人盯上了,有人匿名舉報他們一家和蘇聯那邊始終有聯係,有給蘇聯傳達情報的嫌疑。
而在梁家確實找到了他們和蘇聯某大學一位教授的信,信的內容似乎很正常,沒看出傳達情報。
但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兩人還是被停職調查了。
梁安娜當然不信父母會做賣國求榮的事,這陣子也在竭力奔走打聽,可顧得了尾就顧不了頭,因為梁家被調查的事,公婆對她越來越不滿。
原來因為小姑子夥同保姆偷走女兒的事,梁安娜就跟公婆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為了讓她放過黎容,兩老好話說儘,又是找人壓消息,又是帶著黎容到梁家下跪求饒。
可梁安娜怎麼可能不追究?丟的是她的寶貝,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因為她不妥協,公婆就逼黎駿和她離婚。
這陣子,梁安娜可以說是腹背受敵,找孩子的事就被擱置了。
她沒法找,丈夫亦是,夫妻倆都在為梁家父母四處奔走,想找證據證明他們沒有叛國的意圖。而黎家其他人呢,他們鬆了一口氣。
因為心知肚明孫女丟失和女兒脫不了乾係,可比起孫女,黎母顯然更在意自己的老來女,自然不想再追查。
這麼一來,派出所那邊也就把精力放在了彆的案子上。
從郝建設說起梁家的事,章渝州眉頭一直緊緊皺著。
等聽到黎家主事人的做法時,已經不是皺眉了,而是整張臉都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如果,虞初七是黎有珠,你能保證回到黎家後,孩子不會再次出事?”
在他看來,郝建設這表妹已經不是無心之失這麼簡單了,而是純粹的又蠢又壞,心已經毒得流膿了。
竟然因為梁安娜拒絕把梁家的家傳項鏈給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幾個月大的侄女頭上。
她在找人丟掉孩子時,有一秒想過黎有珠身上跟她留著同樣的血嗎?
有記得自己是黎有珠的親姑姑嗎?
如今,梁安娜夫妻和黎家嫌隙這麼大,又死咬著黎容不放,黎家人不會好好對待孫女是可以預見的。
“你也彆高興得太早。初七有可能並不是你的小侄女,你應該去問問梁安娜和黎駿,看看黎有珠身上是否有特殊的胎記。”
“至於初七,翠翠提供不了任何信息,孩子反正不是龍灣隊的,有可能是隔壁大隊,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到小白山丟棄,這個就需要你去查了!”
郝建設發熱的腦子仿若被澆了一盆涼水,頓時清醒了。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查的。”
說完,他猛地意識到章渝州今晚談到虞翠翠,都是很親昵的去掉了姓,郝建設表情古怪。
盯著章渝州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和虞翠翠到底啥情況?”
章渝州沒想瞞著,坦蕩直言:“我和她領證了!從今以後,她就是你弟妹了,你彆總是拿盯犯人的眼神盯她,當心她找你切磋!”
郝建設懵圈,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真和她結婚了?你沒糊弄我吧,還有,章姨知道嗎?”這消息咋就那麼不真實呢?
郝建設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不管咋說服自己,他還是有點難接受好哥們和自己眼裡的嫌疑人結為夫妻的事實。
可是又一想,這是章魚的私事,他想和什麼人過日子外人的確沒得插嘴,反正勸也勸過,利弊他也講了,他非得和虞翠翠在一起,郝建設還真攔不了。
再者,章魚有句話說得也沒錯,隻要沒證據,虞翠翠就是清清白白,他不該先入為主。
這般一想,郝建設擰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見章渝州遲遲沒回答,頓時悟了,突然問:“你不會沒跟章姨說吧?”
還真是沒說!
章渝州敲了敲桌子,還是那副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模樣,淡定得有點討打:“我媽開明,我找什麼樣的媳婦她都支持。沒跟她說不是刻意不說,而是這證領得很倉促,原本我也還以為我會拖到跟你一樣的歲數再拿下她呢?嗬,運氣好了不是,翠翠居然一下就同意了。”
郝建設聽得目瞪口呆。
什麼叫拖到和你一樣的歲數?內涵誰呢?自己不就比他大幾歲嗎,至於嗎?
郝建設無語,以前隻覺得章渝州嘴毒,現在他覺得不僅嘴毒,還賤!
郝建設嗬嗬冷笑兩聲,一腳踢翻狗糧,冷嘲熱諷道:“一個人的自由你不要,非得鑽婚姻的墳墓,也不知道哪天惹惱了虞翠翠,她會不會催眠你把你肚子裡那一通壞水套光光,嗬,我等著看你倆好戲呢。”
跟虞翠翠睡一個被窩,郝建設那是真心佩服。
這麼恐怖的女同誌,往後章魚這小子不會讓虞翠翠騎頭上拉屎吧?
想到這兒,郝建設幸災樂禍起來:“章魚,你要是被虞翠翠打了就跟哥哥說,我挺你。”
章渝州勾唇,薄唇微掀:“跟你說,你敢幫我打回去啊?你不是怕我家翠翠怕死了嗎,看見她你滿身都是陰影,膽小!”
郝建設:“……”
“嘿,哥哥我不能幫你打回去,我可以幫你準備藥水繃帶啊。啥陰影我沒有啊,我那是合理懷疑,合理警惕!”
說啥害怕,郝建設可不認!
雖然見了虞翠翠,他確實脊背都有點發涼,但那跟害怕無關,那是追求真相的顫栗!
章渝州嗬嗬。
郝建設咳了咳,趕緊跳過這一茬。
說起正事:“既然你和虞翠翠結婚了,以後你得管管她。你瞅瞅,撿到孩子這麼大的事她就沒想到來派出所說一聲,不僅是她,他們一整個生產隊都沒這個意識,不行,我得安排人到各個大隊普普法,免得村民還按以前的老規矩辦事,眼裡還有沒有國家了?”
從前,一個村裡大事小事都不愛告官,全讓族長決斷;
現在都建國多少年了,族長都沒了,結果大夥兒還是那一套,啥事都讓大隊長決斷。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呀,這些人眼裡都沒法律,沒國家的!
章渝州很認同他的說法,點頭:“是該普法!”
兩人又說了一些彆的,章渝州才踩著單車回去。
第二天一上班,章渝州便拿著結婚證去了後勤辦換房。
因為研究員數量不多,所以二家屬區空房多,章渝州很順利就把自己從九棟的單身漢宿舍換到了八棟的家庭房。
八棟和九棟隔著路,八棟總共五層,每層是四個室加六個兩室的布局,樓梯設在中間。
章渝州去申請房子時,室和兩室的都剩了不少,以章渝州的級彆,足以申請室一廳的。
他也沒客氣,當即定了二零二。
二零二室內麵積約八十平,開門就是進深六米的客廳,左側兩個臥室,右側一個臥室加衛生間和廚房。
因為二零二在整棟樓房的最右側,因此廚房和衛生間那麵牆留有窗戶,采光十分不錯。除開兩頭兩尾,卡中間的屋子就沒這麼好的采光了。
章渝州能分到二零二,一是他級彆夠,二則是運氣好。
原本糾結選二零二還是四零一的一戶人考慮太久,慢了一拍,不僅二零二沒分到,連最後一個廚房帶窗的四零一也錯過了,以至於這家的女主人每每看到虞翠翠和四零一的住戶都垮個批臉!
而此刻,章渝州還不知道自己“搶”了彆人看中的房子。
正在琢磨要怎麼規劃新房子。
他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套用翠翠家的裝修方式。
他本就是工程師,雖說沒研究過裝修和家具,但將翠翠屋裡的布局畫出來卻很簡單。
章渝州除下班後的時間都在折騰房子,花了大概一個禮拜,整間房子需要用到的東西,尺寸,要擺放的位置都被他整理出來。
他將自己的設計圖拿到廠裡後勤處,後勤處的葛新起先還不以為然,等接過圖紙仔細一瞅。
哎呀,激動得語無倫次。
“章工,你這圖紙哪裡的啊?”
“這好好的室,咋要改成兩室呢?少一個房間哩。”
這年頭分房子都想要房間多的,咋還有分了房又改成兩房的呢?不過把牆這麼一砸,再配上這些家具,確實好看。
葛新越看越覺得這種設計有意思,他腦子裡已經有了房子按照圖紙布局出來的效果。
“章工,你咋想到這麼弄屋子的?”
章渝州笑了笑,毫不諱言是受到了虞翠翠的啟發,道:“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妻子的想法。”
“你看看,按照圖紙來的話,需要多少錢,大概多久能完工?”
後勤處嘛,隻要和後勤有關的,他們都管,都乾!
像給食堂采購糧食肉類,像打家具裝修這些……都歸他們管。
隻是通常情況下,裝修房子的人都是乾部家庭,他們工資高,手裡有錢。
尋常工人分了房隻用置辦最簡單的家具就好,很少去追求房子美不美觀,布局合不合理。但即便是領導們要弄房子,也很少像章渝州這樣給出細致的設計圖,大都是交代幾句就讓後勤處的工人憑經驗處理。
葛新先前覺得工人們做的東西很不錯了,但看到這張設計圖他才知道,後勤處的工人們還是太死板,隻追求做工,卻不追求樣式。
若是他們搞出這麼漂亮的家具,還愁廠裡的人不來嗎?
想到這兒,葛新試探問道:“章工,是這樣的啊,你的圖紙我覺得很好,我想讓工人以後也照著這種家具樣式來做,你覺得咋樣?”
章渝州默了默,心道失策了。
光想著給翠翠一個驚喜,算漏了對方會盯上圖紙。
現在再懊惱也無濟於事,就算他說不同意也沒意義,人家私下做就做了,難道還能鬨上門?
一個廠的,想鬨起來都難。
“圖紙可以給你們用,打家具和敲牆的錢給我算少點。”
他如今也是有妻有女的人了,錢還是得節省著點。
葛新一聽,這有啥啊,他還以為得倒掏錢出去呢。
頓時對章渝州的好感蹭蹭漲,心說章工果然和其他人說的一樣,年紀輕輕頗懂人情世故,適合極好打交道的人。
“這是肯定的。你放心,你這個活兒我們一定好好乾,把你的屋子弄得漂漂亮亮的。”
葛新拍胸口保證。
他當然得讓人好好乾,乾得好了到時候多宣揚宣揚,爭取讓更多人來打家具。
後勤處創了收,他在廠裡有麵兒,還能想轍兒給後勤處的工人多發點獎金。
一舉多得的事。
葛新很快將需要用到的材料價格算好,單子遞給章渝州:“咱們處給大夥兒打家具用的是柏木或者櫸木,兩種價格有區彆,我直接讓工人做櫸木的,木材和人工就不收錢了。至於磚和水泥這些得從外麵拉,這部分價錢免不了……”
他一筆一筆算著,章渝州聽著,隻覺葛新確實是個人才。
眼光不錯,腦子靈活還懂變通,沒準在他的操持下,後勤處真能靠這支棱起來。
“……這麼算下來,得一百五十六。”
說著,葛新放下筆,問章渝州還有沒有要改的。
“就這樣吧,有缺的到時候我再來找你們添。”
葛新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嫂子要是想出了啥新樣式,章工你儘管來找我們,我免費幫你們做。”
章渝州笑笑,客氣道:“如果有的話,會來找你們的。”
這自然是客套話,他這會兒有點啞巴吃黃連的既視感。
也怪自個兒想得少了,把自己弄到進退維穀的地步。這些家具的樣式全是虞翠翠的想法,此次沒跟她說便挪用,章渝州難得發愁,也不知道翠翠會不會生氣。
而遠在龍灣隊的翠翠,並不知道章渝州擔心這個,若是知道了她肯定要嘲笑章渝州一番的。
多大點事啊,用得著緊張?這是把她想成多小心眼的人了,真是討打!
不過,無所謂家具樣式被用的翠翠此刻也確實不高興。
因為領完證後章渝州竟然不跟自己通信了,也沒來龍灣隊找她。
……就,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