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明?”翠翠驚愕,“初七,你怎麼知道是他在哭呀?”
初七眨眨眼,眼神無辜,嘴巴卻噘得高高的,生氣嚷道:“他打架輸了,肯定在跟他奶奶告狀,李曉明才是告狀精!”
小團子顯然認為告狀精是一個特彆嚴重,侮辱性特彆強的詞語,李曉明罵她告狀精,所以她現在要罵回去。
“噢~~~”
“所以,你又跟李曉明打架了?”
小家夥慌亂地睜大眼睛,胖爪子捂住自己嘴巴:“咩有……”
說一半想起媽媽不喜歡她撒謊,小眼神儘是糾結為難,半晌,她又小小聲改口:“媽媽,我打架了,但是打得輕輕的唷~~~”
邊說,她還邊輕輕拍打沙發軟墊,告訴翠翠她用力特彆輕。
章渝州被閨女鬼精靈的樣子可愛到了,替她說話:“這事初七沒錯,李曉明自找的,他夥同另一個男孩子一塊想找初七報仇呢,還好我們初七也有小夥伴,沒吃虧。”
翠翠就笑了出來。
她問:“亞亞也去了?”
初七的小夥伴很多,但目前玩得最好的就是樓上的亞亞,所以翠翠第一個猜的是他。
章渝州瞅她一眼,暗道你可是把閨女的交際圈想窄咯。
“是十棟一個叫佳佳的小女孩,那孩子仗義機敏,一聽到初七求救,立馬就衝上來幫忙了。”
章渝州打了盆熱水出來,將搗亂的小家夥抱到沙發坐下叮囑她彆下來,然後拿起抹布擦地板,翠翠把玻璃窗都擦一遍後,也去取了抹布擦拭鬥櫃台麵,好在家裡其實沒什麼灰,很快就把衛生搞完了。
這還沒完,章渝州繼續展示著他的十八般武藝。
剪刀卡擦卡擦,幾個漂亮獨特的福字窗花就剪好了,貼好後屋裡瞬間就有了年味兒。
“還差什麼呢?”翠翠摸著自個兒下巴,看著屋裡的擺設若有所思。
章渝州:“就剩祭祖和年夜飯了。”
“翠翠,你把媽帶來的熏肉取一塊煮上,我到地窖搬兩個菜回來。”
翠翠覺得他傻了。
“到地窖乾嘛啊,你忘了咱家菜有一半都收進空間囊了嗎?”
還好當初菜送到時,她就趁機收了一半進空間囊,否則家裡的菜肯定會像彆家一樣,被人偷偷摸摸順走好些,那可就太氣人了。
這事得說回半個月前了,突然有一天,樓裡其中一位鄰居嚷嚷菜被偷了。
挨著的幾棟樓頓時炸開了鍋。
要知道,每一棟家屬樓的菜都放在同一個地窖,幾個地窖挨得都很近,而且地窖是沒有上鎖的,什麼人都能進,這就意味著取菜全憑自覺,若是出現了小偷小摸的行為,那指定不可能隻有一個受害者。
他這麼一嚷嚷,查菜行動開始了。
不查不要緊,一查真是嚇一跳,居然有一大半家庭的菜多少被偷拿了些,連他們家都丟了一些。
具體數目翠翠和章渝州沒計算得太仔細,隻能憑感覺斷定少了一部分。
因為有一大半菜在空間囊裡,所以去地窖取菜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章渝州都隻拿個十顆八顆,突然被搬空了一個角就顯得格外明顯。
可到底是誰偷的,到最後也沒查出結果來,這場轟轟烈烈的抓捕偷菜賊行動隻能宣告敗北。
說來,這還是第一個占了他們便宜的人呢。
章渝州拍拍腦門:“事兒太多,我迷糊了。”
翠翠就笑眯眯地看著他,取出今晚要用到的蔬菜,還掏了一隻新鮮的肥兔子。章渝州問:“兔子是什麼時候的?”
翠翠瞥了眼匍匐在地板上,學著毛毛蟲蠕動的小家夥,說:“在研究室門口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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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渝州一臉懵逼,“研究室周圍全是高牆,這兔子跑進來了?”
翠翠聳肩,笑道:“吶,你閨女嚷嚷了幾句小兔子,等我出去門口已經撞昏了好幾隻,我哪知道它們咋翻過圍牆的,還好那條路封著不讓人進,否則……”
說到這兒她頓住,道:“如果被人知道小胖妞運氣好到這種程度,你說她會不會被捉走當尋寶工具啊?”
“不能再讓初七用她的能力。”章渝州揉了揉額角,直接道。
“現在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我們還住在龍灣三隊時三天兩頭就能撿天上掉下的餡餅,次數多到心煩。”
翠翠也很無奈。
若換一貧如洗,身無長物的人,有虞初七這個作弊器肯定開心得嘎嘎叫,恨不得把她供起來。
但翠翠什麼都有,沒有的也隻是暫時而言,無非下點功夫就能得到,這種情況下初七的好運顯得可有可無,很多時候她反而擔心小胖妞的運氣會不會被透支,會不會對她本身不好?
反正翠翠永遠都不相信一件事永遠隻存在好處,不存在壞處。
在她的邏輯裡,能量守恒,好壞亦是相對平衡存在才對。
“明年初七就三歲了,再教教她肯定能控製得更好。”章渝州皺眉,神色嚴肅了許多。
翠翠看他這麼擔心,反而笑出聲,嗔道:“也不用太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慢慢潛移默化就是了。”
“嗯。”章渝州微微揚了揚眉,漂亮黝黑的眼睛在微暗的自然光下,猶如黑珍珠一樣瑩潤璀璨,翠翠看著他,突然感歎一聲:“你的眼睛真漂亮,清澈,很亮。”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近乎癡迷的語氣誇他的外表。
一時間,章渝州捧著菜的手都僵住了。
好一會兒,他先是垂下眼眸,很快又抬眸看著翠翠:“不,不及你眼睛萬分之一的美。”
翠翠一愣,被彼此的商業互吹給逗樂了。
她彎起眼睫,笑道:“我也覺得。”
章渝州笑了一下,這就是虞翠翠,永遠大方坦然,麵對彆人的喜歡誇讚從不躲閃,他愛的就是這樣自信耀眼的她。
“水涼,你彆碰,到外麵玩一會兒。”
媽上回來探親就提點過他女孩子要少沾冷水,叫他回到家不要當甩手掌櫃,能幫忙就要幫。
這點不用她叮囑他也是這樣踐行的。
其實冷水什麼壓根傷不了翠翠,畢竟她服用過A級基因液體質非常好,可章渝州經常遺忘掉這點,在生活中總是忍不住想多照顧她一點。
“團年飯,當然要一起做才有意義啊。”
翠翠嗔他一眼,徑自走到水槽前準備洗菜,嘴上還在念叨他婆媽得厲害:“洗個菜而已,有什麼不能做的?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慣成廢物後,好叫我離不開你呀?”
章渝州一愣,旋即低頭輕聲哂笑。
翠翠聽到他笑,回身踢了他一腳,沒好氣道:“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
章渝州側身,躲過翠翠的大長腿,把菜往台麵上一擱。
上前兩步,從背後抱住她,長臂環在纖細的腰肢上,下巴輕輕擱在她肩頭,笑:“對啊,就是想把你慣得離不開。”
他把厚臉皮扯下擺在麵前,翠翠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隻沒好氣地嗔他:“好了快鬆開我,這年夜飯還吃不吃了?”
“兔子想怎麼吃?”章渝州抱了一會兒,才放開翠翠燒火。
翠翠:“……唔,挑你拿手的?反正你做什麼都好吃。”語落,翠翠忽然哎呀一聲,懊惱道:“完蛋,咱們沒買魚!過年家裡沒魚可不行,必須講究年年有餘的兆頭。”
“你切菜,我出去買魚。”
翠翠抓起章渝州的手腕,看了下時間,小聲嘀咕:“才兩點多,供銷社應該還沒關門。”
供銷社其實不單指供銷社本身,也包含了副食品店,賣魚的,或是賣彆的門麵,那一排門麵都屬於廠裡,賣的東西有山腳生產隊送來的,也有後勤采買的,像魚便是大雪封山前後勤統一收購的,如今買到的全是早就殺好的。
沒辦法,山裡的確吃不到活魚,除非頂著天寒地凍,找個水潭自己撈去。
翠翠才懶得費那事呢。
“翠翠,你跑這麼快乾嘛?”
“買魚去。”
“那你得快點,從蘭英晚上要表演,大概得騰時間化妝打扮,這會兒不知道關門沒有。”
“謝謝提醒啊。”
翠翠沒打退堂鼓,還是決定去一趟。她運氣確實不錯,到那兒時叢蘭英正要收攤關門。
“買魚的吧,要幾條啊?”
“兩條吧,要大一點的。”翠翠之前來買過魚,知道這兒不分品種隻看大小,迅速說出自己的需求。
叢蘭英嗯了一聲,趕緊挑了兩條巴掌大,凍得梆硬的魚扔到翠翠的菜籃子裡:“一塊二。”
翠翠爽快付錢,正要離開,眼角餘光瞥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她側首望去。
不遠處站著一個鵝蛋臉,細眉白皮的女同誌,她穿著一件呢絨大衣,隱約間能瞧見裡麵是紅色的燈芯絨裙子,裙子外還套了一件鵝黃色的毛衣,這色彩不能說搭得很和諧,但在滿目銀白的世界裡,格外鮮豔亮眼。
她應該不認識。
翠翠收回視線,拎著菜籃子趕著回家。
沒曾想對方徑自朝她走了過來,攔住她。
對方攔住自己後又不說話,隻是表情複雜地打量,欲言又止的樣子。
“……”翠翠:“同誌,麻煩讓讓,你擋到我路了。”說完她就打算如果對方不讓的話,她繞開就是,卻聽這位女同誌細聲細氣道:“我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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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你叫虞翠翠是嗎?你丈夫是研究所的章渝州。”
翠翠在這句話裡聽出了幾分不甘,是能讓人立刻腦補出一出大戲那種,這讓她立刻聯想到了馮麗雅,第一次見到馮麗雅時,她也是憤恨不甘的看著她,隻是馮麗雅驕縱,表現得更加外露,眼前這位更內斂。
莫非——
這又是章渝州的桃花?
“對,我是虞翠翠,你攔下我是有話要跟我說?”翠翠索性不著急了,目光直視對方。
她的瞳孔大,顏色淺,直視人時就像能看透人心的琉璃,微微眯起時充斥著無機質的冷漠感,嚴巧慧心裡慌了慌,下意識退後兩步。
翠翠就靜靜看著。
嚴巧慧咽了咽口水,意識到自己過於衝動了,“不好意思,我隻是想跟你認——”
可不知是被蠱惑了還是怎麼地,突然話鋒一轉,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你知道嗎,我和章渝州相過親,如果沒有你,我早跟他結婚了,我很好奇他為什麼瞧不上我,而是娶一個村姑!”
翠翠聞言,眸色變了變。
笑意漾開:“那你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吧?”實則根本不等嚴巧慧回應,翠翠拎著菜籃子走遠了。
等她的背影漸漸模糊,嚴巧慧猛地晃了下腦袋,渙散的眸光漸漸聚焦。
她怔了怔,虞翠翠呢?
自己不是攔住她了嗎?
難道是昨晚練舞太累,精神疲憊,注意力才不集中?嚴巧慧很快邏輯自洽,並未多想。
而叢蘭英倒是看見了兩人麵對麵說話的情形,不過她忙著收攤,沒太注意聽兩人說了什麼,加之和嚴巧慧不熟,也就沒多問。
“蘭英,你快點,化完妝換好衣服咱們還得先排練一次。”
叢蘭英應聲:“好咧,我馬上就好。”
“……”
翠翠回到家,沒有把偶遇章渝州爛桃花的事說給他聽。
畢竟對方沒說什麼,不過是相親罷了。再聯想到章渝州最初想和她假結婚就是為了避免被催婚,翠翠一點不介意有人惦記他。
一個優秀的人有愛慕者,屬實沒什麼奇怪的。
“買到了嗎?”
翠翠把魚撈到瓷盆裡,放水解凍,“好像是鯽魚,要怎麼做啊?”
“紅燒?還是酸菜魚?”
翠翠蹙眉,她對死魚有點子嫌棄,“就圖個寓意,你決定就好。”
“那就做整條的糖醋魚吧,顏色漂亮,擺盤好看,寓意也不錯。”
“好啊,我現在要做什麼?”
章渝州道:“看火吧,該弄的我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如今在做飯上麵越來越順手,不需要翠翠幫忙。
事實也如同章渝州說的那樣,整個年夜飯說是兩人合力做的,實則是章渝州顛勺,翠翠在旁邊看火陪他說說話。
約莫五點左右,一桌子菜都弄好了。
正好,崔平夫妻倆帶著亞亞敲門,見開門的是章渝州,崔平沒好多說話,隻是把亞亞推進屋,道:“章工,今晚亞亞麻煩你和翠翠,晚點我們就來接他?”
章渝州點頭:“好。”
亞亞一進門,小胖妞眼睛亮了亮。
撲騰著想要下桌,無奈桌子高,她腿不夠長,隻能揮手打招呼:“亞亞哥哥,你七飯了嗎?”
她嘴裡包著小肉丸子,說話含糊不清,翠翠伸手就拍她胳膊:“虞初七,咽下再說話!”
小胖妞仿佛被捏住後頸的貓,不敢再說話了,隻能笑眯眯的看著鄰居小哥哥,用活泛的眼神邀請他加入乾飯隊伍。
翠翠訓完小胖妞,起身到廚房拿碗筷,笑著招呼亞亞:“亞亞,你吃飯了嗎?陪初七再吃一點好不好?”
亞亞的自閉症最近好了不少,雖然反應還是很慢,但當你眼神直視著他時,他能及時給出回應:“謝謝翠翠姨。”
章渝州把他抱上初七旁邊的椅子坐好。
“想吃什麼你自己夾,好嗎?”
亞亞看著翠翠碗裡的小肉丸,饞得口水直流,“好。”
這頓年夜飯,兩個大人默默吃飯,沒怎麼說話,兩個小孩倒是嘰嘰喳喳,主要是初七小嘴叭叭,亞亞偶爾會嗯哦一聲,小團子顯然習慣了這個模式,亞亞的言簡意賅絲毫打擊不了她的積極性,她說得更開心了。
翠翠隻覺得小話癆吵得頭疼,秉持著大年三十不能罵孩子的原則,隻能默默忍耐,麵露無奈。
章渝州見她一臉痛苦,當即明白了。
老婆和閨女,章同誌向來沒有選擇困難症。
當即就忽悠初七:“寶寶,坐桌子是不是不方便你跟亞亞哥哥玩?要不要爸爸送你們到小桌上呢?”
小胖妞在腹黑的爸爸麵前,就是個純潔無暇的糯米團子。
單純得很。
但凡她有個小學文憑,也不至於被忽悠。
麵對爸爸和藹可親的笑臉,哪裡能領悟到他的險惡用心,當即開心道:“好呀好呀,爸爸,我要小桌子。”
章渝州趕緊抱起初七挪到她的專屬小桌上,再把她的餐具也搬過去,最後才是給亞亞搬同款小板凳。
亞亞瞅瞅開心快活的小初七。
又抬頭望向笑盈盈看著章叔叔的翠翠姨,總覺得好像懂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