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7(2 / 2)

楚琢:“……”

“那這隻貓是?”

“白虎。”

“這條蟲……”

“你瞎啊,這是青龍!”容與沒好氣地把畫奪回來,“懂不懂欣賞。”

楚琢沉默一瞬,指著最後的山雞:“這朱雀畫得挺好,但是為什麼有兩個頭?”

容與冷冷道:“因為這是一對鴛鴦。”

楚琢麻了。這不符合規律。

血玉鐲快笑抽過去:會畫畫的人就算手抖也不會畫成這樣,你就是單純不會畫吧!

它現在一點都不擔心大魔王會贏那個打賭了。這要是叫會畫畫,它就改名叫赤金曜日環!

……不對,赤金曜日環不是它本名麼?

容與微笑:“你是來笑話我的嗎?”

楚琢自知說錯話:“不是……”

我是想安慰你的。

可顯然安慰並不到位。

楚琢見了這些塗鴉本來想笑,可想到青年以前畫的那些畫,又笑不出來了。

他以前畫得多好啊,山山水水,花鳥蟲魚,每一幅都那麼美。

姬玉非常擅長畫景物,但從不畫人像,大抵是因為沒人走進他心裡。他將情愫寄於萬物,每幅畫都是情感濃烈的佳作。

哪像容與毫無靈魂的鬼畫符。

對比如此慘烈,楚琢覺得容與遭遇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

他再笑話,也太不是人了。

“你這幾日每天都在練,總要讓自己歇會兒。”楚琢說,“手才恢複,不能太勞累了。”

容與興致缺缺:“那我還能做什麼?”

原主的心願就是這個,他能有什麼辦法。不然他哪裡還要執著於拿起畫筆,能拿起筷子就夠了。

楚琢提議:“你要不要去看看齊王?”

他本來不想讓人再見到那個帶給他無數傷害的齊王。可看人鬱鬱寡歡的樣子,隻希望對方看到仇人的慘狀後能高興一點。

容與來了點興趣:“哦?”

楚琢道:“他這段日子在天牢吃足了苦頭,你要不要親眼去看看他的下場?”

容與立刻道:“要要要,現在就去嗎?”

親眼看到齊王的慘狀,絕對也是姬玉的心願之一。

楚琢刮了下他臉上的顏料:“近日都是風雪,天牢寒氣重,先去把臉洗乾淨,換身衣裳披件大氅。”

楚琢一頓,又補充道:“你要是不想去天牢,孤就讓人把他帶來。”

他忽然想起眼前人也在天牢裡待過,還受儘苦刑,怕激起人不好的回憶。

容與果斷拒絕:“彆,我嫌他臟了我的地兒。”

兩人都換好衣裳,坐上禦輦,往天牢去了。

這地方他們都不陌生。真要說起來,他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天牢門口。

“還真是多虧你帶兵打進來,我才能趁著混亂逃出來。”容與望著天牢大門,“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楚琢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現在待在裡麵的人是齊王。”

“我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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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知道齊王落在楚琢手上定然不會好過。

在敗給楚王的那些君王中,齊王絕對是最慘的一個。其他人都是成王敗寇痛快斬首,這位可是極儘羞辱生不如死。

鞭子棍棒這些普通刑罰早就招呼過幾輪。齊王忍耐力不強,光是這樣的折磨就昏過去好幾次,還會被冰水潑醒繼續用刑。手指不用說,早就全扭斷了,手腕腳腕上的骨頭與筋脈全都未能幸免,全身皮肉充滿烙印,想來烙鐵也被上過許多回。

他被姬玉給閹了,本就不能人道的玩意兒徹底沒了,又因為楚王那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命令,日日被太監變著法作弄。

他當初怎麼對姬玉,如今就怎麼千百倍奉還回來。

容與看到他的時候,齊王已經無法和姬玉腦海中那個油光滿麵的大王重疊起來。齊王的四肢以極其怪異的角度扭曲著,匍匐在地上苟延殘喘。他看不見來人,因為眼珠已被剜去,聽不見聲音,因為耳朵已被打聾,發不出哀嚎,因為舌頭已被割掉。

可怕的是這樣還活著,永遠有太醫拿上好的藥為他吊著一口氣。

暴君。

隻有這時候,容與才體會到世人給予楚琢的稱號。無論太陽是不是原先的楚王,他既已把自己當作楚王,自然也會繼承楚王性格中殘暴、嗜血、冷酷的一麵。

但這一麵從未在容與麵前表現出來。

容與看了一眼就轉過身:“賜死他吧。”

太辣眼睛,醜到他了。

楚琢不安道:“你覺得殘忍的話,孤就給他個痛快……”

他以為容與是因為害怕和不忍才轉過視線。楚琢有些後悔把人帶來看到這一幕了。他隻想著替人解恨,卻忘記常人的接受度,容與看完會不會受到衝擊,對他心生畏懼甚至避之不及?

要說變態程度,楚王比齊王更甚。齊王是在床笫間愛折磨人,楚王直接是嗜血愛殺人。

唯獨對容與不同。

他向來對人溫柔寵愛,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陰暗血腥的另一麵,萬一嚇到人怎麼辦?

容與瞥他:“痛快什麼?淩遲處死。不過看他這樣子挨不完三千刀了,對劊子手難度太高。那就三百刀吧。”

姬玉生生受了三刀,百倍奉還,就是三百刀。

楚琢問:“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為什麼要同情敵人?”容與驚訝道,“還是我的仇人。”

殘忍?開什麼玩笑。

區區一暴君。

他可是魔王。

楚琢一怔,隨即笑道:“好。”

“那便淩遲。”

姬玉的魂燈立刻亮了一半。

這回的氣運之子顯然不是溫意初那種以德報怨的,倒是和容與一樣以牙還牙,或者說姬玉實在是對齊王恨得深沉。

走出天牢時,天空又飄起了雪。

“不坐輦了,我們走回去吧。”容與在玉清宮悶了這麼久,也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好。”

楚琢打起一把傘,將容與攏進自己懷裡。

他們慢慢走著,看到堆雪的枝頭開出一朵紅梅,而後被一陣風吹走,花瓣在空中飄零。

容與駐足良久,望著那片花瓣輕飄飄落在雪裡,很快被白雪掩蓋。

楚琢低聲問:“想什麼呢?”

容與看著白雪:“我在想,我若還會畫,就將它畫下來,它就永遠開在枝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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