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if:蘇格蘭(一) 。(2 / 2)

我舍不得。

*

如果現在的這份不正確最終會導致什麼不好的後果,那麼縱容它發展下去的我們都有錯。

*

於是事情真的朝著錯誤的方向一路發展了下去。

在某一天的閉店之後,和往常一樣,我在外麵收拾大堂的桌椅,他則在後廚負責清理,我做完了手裡的工作之後,便想去看他那邊做得怎麼樣了,挑開門簾的瞬間,迎麵正好撞上了想要出來的他。

我同往常一樣,下意識地想要道歉退開,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上去。

但在我這樣做的時候,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從來都沒有過的阻力。

那是他伸出了手,輕輕地攬住了我的肩頭。

原本隻是一場“意外”的碰撞,就這麼演變成了一場真實的擁抱。

我想我該推開他的。

因為這樣的關係不對,我們之間隔著太多的秘密,甚至還有錯誤——有太多不對勁的地方沒有理順。

建在沙上的塔是不會牢固的,如果基礎沒有打牢,等事後建築越壘越高,總有一天會演變成天崩地裂的巨大災難。

我們不該糊裡糊塗地繼續下去,我們應該停下,好好地談一談,至少把現狀分析清楚再決定接下來往哪兒走。

於是我向他伸出手,然後……

緩緩地,環上了他的腰身。

對不起,我沒做到。

*

或許更進一步也沒什麼不好吧,我們並不是在蓋房子,而是在發展一段關係,夾在我們中間的那些問題隻要能解決掉就好。

等關係更親密了之後,我們說不定也可以聊起更私密的話題,我們也能更輕易地將彼此的秘密攤開,然後一起去處理,去應對。

我這樣想著,於是終於也撤掉了最後的一點顧慮。

反正我喜歡他,反正他對我那麼好也那麼溫柔,不是嗎?

那麼,有什麼不行呢。

*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我們之間的關係和相處模式也和從前一樣,這讓我有點拿不準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樣的糾結持續了一整個星期,直到店鋪的定休日那天,他向我發出了約會的邀請。

約會的地點是熱帶樂園,那個東京都內著名的遊樂園,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我有點雀躍,雀躍到前一天晚上甚至有點睡不著,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單獨和男性出去約會,而且還是和自己喜歡的人。

哪怕隻是虛妄的假象也好,哪怕隻是不真實的夢境也好,有那麼一刻,我由衷地希望,這樣的時光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我不願意去想太多目的或者意義,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就這樣好好地享受屬於我的美好時光。

我們一起坐了雲霄飛車,車子啟動的時候,他問我會不會害怕,我想說不會,可看著他的眼睛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就變成了有一點。

其實我很喜歡那種失重的感覺,很喜歡過山車高速運轉的時候略過耳邊的風聲,也並不害怕漆黑的洞穴裡那些虛假的鬼怪。但是我還是那麼說了。

他笑了,笑著伸出手,握上了我的。

我們又一起坐了海盜船,坐了搖頭飛椅,一起去了主題鬼屋,一起玩了射擊主題的冒險遊戲。我們一起穿過了鏡子迷宮,我們一起走過了幽靈城堡,一起沿著公園裡蜿蜒的河水漂流。我們一起吃了可麗餅,吃了園內限定款的冰淇淋,一起在熱帶主題的餐廳享受了午餐和晚餐。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我們坐上了被彩燈裝飾的旋轉木馬,我看著他的身影在我的眼前高高低低地晃動,感覺像是在經曆一場過分美好的夢。

從木馬上下來之後,那種眩暈感仿佛還停留在身體裡,我和他手牽著手,感覺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樣。

可惜今天晚上沒有花火,我們也錯過了噴泉表演的時間,但這樣一場約會已經足夠美好了。

我感覺我今天圓滿了。

我感覺我這輩子都圓滿了。

“最後……”他緩步走在我的身邊,語氣裡也夾帶著淺淺的笑意,這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好聽:“……去坐那個吧。”

他抬起另一隻手,指著某個方向。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怔住。

他指的,是摩天輪。

*

被彩色的燈光裝飾著,坐落在山頂的高大的摩天輪看起來比白天更加夢幻,當它轉到頂端的時候,或許能將整片區域的萬家燈火都儘收眼底。

這是情侶約會時最受歡迎的項目,但是……

不對,這不對。

“不想嗎?”他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我,語氣間竟帶上了幾許失落。

我怎麼會不想呢,我當然很喜歡摩天輪,很喜歡關於摩天輪的所有浪漫傳說。

但我有一點顧慮,我沒法不顧慮,畢竟摩天輪上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事情,那樣,足以讓人銘記一生的事。

我查到過相關的報導,我知道,這件事情上沒有僥幸,它的確發生了,即使我這樣一個局外人,在看到摩天輪的時候,在想起那件事的時候都會有一點難過,作為那個人的朋友的諸伏景光又怎麼可能完全無動於衷呢?

……不,或許隻是我想太多了,或許隻是我太在意了,所以才會覺得他會有所顧忌。

人不能因噎而廢食,不該因為有過不好的經曆就放棄可能的美好。

更何況,他或許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隻是不想回避,隻是想用另外的方式去回憶和緬懷。

如果我的好朋友死在摩天輪上,我恐怕這輩子都無法直視摩天輪了,但這隻是我的想法,而我和他不一樣。

*

於是我還是和他一起走進了摩天輪的車廂。

地麵上的萬家燈火一點一點地變小,那些攢動的人頭也一點一點地變得模糊不清,在狹窄的空間裡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摩天輪的格子間真的很狹窄,狹窄到任何一點的溫度變化都會格外明顯,讓人無處可逃。

交談的聲音在某個瞬間突然停了下來,於是空氣開始變得曖昧又黏稠。

心跳開始變得很快很快,我看著他向我靠近,看著他用手臂撐在我背後的玻璃外牆上,在夜色與霓虹燈的掩映下,那張好看的麵孔逐漸放大,接著,是唇間傳來的陌生又柔軟的觸感。

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幾乎不給人一丁點思考或者喘息的餘地,仿佛要將我的全部都吞噬掉一樣。

——這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不,應該說很不一樣。

我有點不舒服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攬得更緊。

我開始有點慌了,恍惚之間,我似乎叫出了他的名字。

於是一切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地停了下來。

“你叫我什麼?”他問我。

呼吸漸漸地恢複,大腦重新開始思考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做了什麼。

剛剛那個時刻,我沒有叫他告訴我的假名。

我叫的是,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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