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業鏡台(1 / 2)

阿嬌今天投胎了嗎

懷愫/文

阿嬌在豐都城住了許多年,究竟有多少年,她自己也算不清楚。

豐都乃是壽終而亡的鬼魂們暫居之所,等投胎的時辰一到,亡魂的名符便呈送豐都大帝座下的七十五司,由差人接引,該投往何處便投往何處。

阿嬌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怎麼也等不到她自己投胎的那一天,悶得都快長毛了。

她這一覺又睡了連月,在玉床上翻了個身,細白小手掩著檀口打個哈欠,整個鬼斜靠在床上,吊著兩隻雪白玉足,想了半日也沒想出今兒要做些什麼好。

慨歎一聲,當鬼沒意思。

陪葬的陶俑侍女相伴得久了,也能知道些主人心思,捧鏡侍女捧鏡,梳頭侍女梳頭,欲替阿嬌妝扮,好出這四方墓室散散心去。

阿嬌腳上懸的金鈴鐺“鈴鈴”作響,十分打不起精神,蹙了長眉:“楚服何處去了?”

泥胎到底是泥胎,縱是知道主人心意,這麼多年依舊口不能言,阿嬌問了也是白問,氣啾啾翻了個身。

當鬼可真是沒意思。

“娘娘,衛子夫這賤人下來了!”

楚服從外頭晃晃悠悠的飄進來,兩隻手扶著頭往下拜,阿嬌正覺無聊,斜在玉床上又發困,眼看又要再睡一月,一聽這話“騰的”坐了起來。

紅唇一翹,一雙眼睛燦若明星:“當真?”

楚服的頭接得不牢靠,一激動就差點兒就又掉下去,趕緊把係在脖子的上錦帶綁緊一點:“她化作了灰我也認得,絕計不會瞧錯。”

終於有事兒乾了!

阿嬌刹時來了精神,眉開眼笑,伸出一隻赤足從塌上跳下來:“走走走,咱們瞧瞧熱鬨去。”

在豐都住了這些年,阿嬌已經好些年沒有見著故人了,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竟會是她!

看彆人的事非悲喜怎麼比得上看衛子夫的。

鬼城之中處處都是時辰未到等著投胎的魂魄,各自有各自的故事,阿嬌興致好了便跑出去聽一耳朵,興致不好便在墓室中連月飽睡。

實在窮極無聊,便往業鏡台前去,看那些魂魄們被牛頭馬麵拘到石壁前,照一生善惡。

劉徹不是喜歡她麼,阿嬌倒要看看衛子夫這賤婢到底做過些什麼。

誰知她不光看見了衛子夫,還看見了劉據,阿嬌大樂,撫掌而笑,楚服在她身邊,伸長脖子去看,歡喜的一顆腦袋在脖子上直跳 ,跳得過份,腦袋“骨碌碌”滾下來。

阿嬌伸伸腳尖兒,把楚服的頭勾住,替她套上。

墨色石壁顯出八個大字“陰律無私,孽鏡顯形”。

陰司裡有句俗語,八百裡黃泉路好走,業境台前鬼難過,憑你生前心竅再多,這麵石鏡前也容不得一絲粉飾。

阿嬌“嘻嘻”笑兩聲,從腰上解下個香囊來,從裡頭抖落出幾個三角香料來,嚼得口齒生津,她吃飽睡足,正好瞧一瞧這番熱鬨。

剛來陰間的鬼,三魂未全,大多都渾渾噩噩。又才過了鬼門關、陰陽界,黃泉路上那漫天的鬼哭振得新魂耳花目茫,是以衛子夫根本就沒認出她來。

阿嬌拉著楚服近前,眼看那石壁泛出光,映著衛子夫的臉。

阿嬌“嚇”的一聲退後兩步,楚服被她一拉頭都歪了出去,阿嬌指著衛子夫的背影問:“這……就是衛子夫?”

楚服自從被砍了頭遠不如過去機靈,她繞著那石壁看了兩圈才回了句是,阿嬌托著腮皺起眉頭,怎麼就老成這樣了呢。

阿嬌“嘖嘖”兩聲,衛子夫早就跟記憶的不同了,她衝著阿嬌下拜時嫵媚嬌柔,譬如初初承露的花枝,如今又哪還有一點嬌嫩的影子。

劉徹不是喜歡她低眉淺笑麼,怎麼不笑了?

阿嬌初到黃泉,業鏡台一下照出她十五六歲時候的模樣,接著便一片墨色,鏡中什麼影像都顯不出來,連牛頭馬麵都咄咄稱奇。

此後她便一直這付模樣在豐都裡等著投胎,陡然見衛子夫比自己老了幾十歲,高興的兩隻腳丫子拍打白玉階。

“我就知是這賤人害了娘娘!”楚服怒喝一聲。

阿嬌定睛一瞧,正見業鏡之中衛子夫低眉順目的在劉徹麵前說陳氏的壞話,半是訴苦半是撒嬌,最後劉徹將她打橫抱起來,抱入了銷魂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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