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怒不可遏,張開嘴就想撲上去撕咬衛子夫的魂魄。
黑白無常伸著長舌,頂著高帽,陰司尋仇那是常事,抖一抖哭喪棒:“有何冤屈便去大帝跟前告狀,業鏡台前不得喧嘩。”
嚇得楚服縮到阿嬌身後,她不比尋常鬼,可經不起無常那根哭喪棒,躲在阿嬌身後,衝衛子夫露出尖牙,恨不得啖她血肉。
衛子夫一愣,緩緩轉過頭來,呆滯雙目漸漸清明,她到此時方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阿嬌大感有趣,她倒不計較衛子夫說的那些壞話,漢宮裡哪個女人不恨她,飄過去繞著衛子夫轉起圈來,逗問她:“你來了,劉徹他什麼時候來?”
業鏡中照見劉徹老得仿佛一段朽木,等他來了,阿嬌就要跳到這段朽木前,狠狠打他一巴掌!
這廝竟連最後一丁點兒良心都沒了,沒把她葬在劉家人的陵園裡,反而將她當作庶人草草下葬,若非舅舅遣車馬儀仗來接引她,阿嬌便成了荒郊野鬼。
這一口怨氣難平,死了也想變鬼嚇嚇劉徹,可進了幽冥不得再出,劉徹又身負王氣,鬼魅難近,隻有等他死了,方能出這一口惡氣。
衛子夫到此時方才三魂歸位,剛知道自己死了,就見阿嬌飄來飄去,嚇得差點兒伏在地上,阿嬌抬腳勾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十分滿意:“你以前也是這麼怕我的。”
把腳一鬆任她倒在地上,又繞過去看劉據,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劉徹,眉毛沒他濃,眼睛也不如他亮,真不明白劉徹怎麼就為了這小子做《皇太子賦》。
這母子二人說是自戕,其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阿嬌知道他們倆死得比自己慘,心中無限歡暢,可歡暢過後又索然無味。
劉徹下了那麼大的功夫把自己弄下去,也並沒有多疼愛衛氏,對劉據也是一樣,有了這個兒子如珠如寶,後來兒子多了,就又百般不滿。
說到底,這個男人沒有心肝。
突然之間便提不起勁來,這場熱鬨並不如她想的好看。
手裡捏著著的三角香料是打孟婆那兒買來的,原來十分香甜,這會兒吃著沒滋沒味,阿嬌身子一旋,扭頭要走,衛子夫出言叫住了她。
“陳娘娘留步,”她對著陳阿嬌還用舊時稱呼,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二人境遇何其可笑,泫然說道:“不意還能再見陳娘娘。”
衛子夫死時身受火烤,雙目赤紅,衣裙沾著火星灰燼,嗓音喑啞,以為是贏家,到底還是輸了。
阿嬌竟覺得她頗有些可憐,生時萬般隱忍,死時又這樣淒慘,想想自己當皇後的時候,可沒受過這個夫人那個美人的閒氣。
劉徹不是沒寵過彆的女人,可誰敢在她麵前作張作致?她想讓誰笑就讓誰笑,想讓誰哭就讓誰哭,衛子夫不也隻敢在她背後嚼舌頭嗎?
這皇後就算再當四十年,又有什麼趣味?
阿嬌自忖作鬼之後寬忍得多了,都是死鬼,一樣受陰司管束,衛子夫與劉據還是枉死,得由鬼差押往枉死城去,非得等到冤屈大白,仇人身死,方能怨散投胎,否則日日夜夜都要受煎熬。
她擺了擺手:“好說,我走啦。”她至多也就是看個熱鬨,輪不著她來為難衛子夫,後頭等著為難她的多著呢。
俗語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陰司之中也要錢帛開路,阿嬌在長門宮的最後幾年,母親身死,兄弟又隻知爭產,失了陳家庇護,得虧身邊還有些金銀才能支應,很懂這些道理。
衛子夫青白著臉,雙目微紅,她對著阿嬌張口中欲言,到底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她再次拜彆阿嬌,又向黑白無常見禮,拔下頭上一隻金簪:“空身來此,還望大人多行方便。”
衛子夫自知身死,轉眼間權勢富貴皆成浮雲,她是卑賤出身,隻有比阿嬌更通世故。她不是好死,沒有陪葬品可行賄賂,隻餘發間一隻金釵。
阿嬌還未走遠,睨她一眼嘟起嘴來,這樣伶俐,怪不得能討劉徹喜歡,轉念一想,她再伶俐一樣進了枉死城,大家死得都不體麵,五十步也笑不了百步。
她噘著嘴兒把衛子夫從頭看到腳,見她身上沒彆的東西了,又翹起嘴角來,這才是第一關,後頭還要過奈河。
無底的船兒可不好坐,船夫小鬼判官筆吏哪一個不伸手要錢,且有她倒黴的時候,就當是她擺弄口舌的報償。
楚服兀自不平,一臉恨恨:“娘娘怎不去豐都大帝跟前告她誣陷!”
阿嬌伸出小手,一巴掌拍在楚服那顆不靈光的腦袋上:“業鏡台都沒照出來,可知咱們的事,並不是她做的,她至多煽煽風,點火的那個可不是她。”
就算去告了,衛子夫連從犯都算不上,不過是見她勢微,踩上一腳罷了。
阿嬌抬頭去看那一輪掛在慘雲愁霧間的紅月,這麼多年,尚且不知仇人究竟是誰,當鬼真真沒意思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古言非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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