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鬆走出高鐵站,做網約車去到一家中檔小區的外麵。
到了門口,他沒有冒昧進去，而是打了個電話。很快，小區裡走出一對母女。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女人帶著一雙黑框眼鏡，表情嚴肅,後麵跟著的女孩大概和她母親差不多高,穿著一身差不多的打扮，隻不過西裝褲換成了到小腿的裙子,背上多了個書包，表情也十分嚴肅。
這就是宋荷和宋清楠，沈青鬆走上去,和兩人打招呼：“你們好。”
宋荷微一點頭：“你好。”表情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到時宋清楠,表情多了點微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客氣的笑容：“爸爸好。”
沈青鬆內心驚訝，要知道袁東紫到現在也沒顧細媽媽。他和宋清楠可是第一次見麵。
但他也不能指責孩子，因為對方也沒有叫錯。
“清楠，你好。”
幾人挑了一家咖啡廳,宋荷幾乎是下達指令般，和宋清楠道：“你去那邊看一下書。”
宋清楠沒有任何反駁：“好的,媽媽。”
對方還和沈青鬆示意了下,十分周到有禮。
等孩子走遠,宋荷看向沈青鬆：“什麼時候去做親子鑒定？”
沈青鬆搖頭：“不用做。”係統都認證了，這肯定不會錯。而且宋清楠的相貌也有幾分像原主。
宋荷眼底這才微微露出詫異,但很快掩蓋下來。她略一沉吟,“也行吧。”
“我要帶國外學習進修幾年,這幾年麻煩你幫我看著她,”宋荷推出一張銀行卡，“這是清楠的生活費。”
沈青鬆隻看了一眼，沒收：“不用，既然我是孩子父親，我就負責孩子的生活是應該的，你留給清楠吧。”
他將宋荷的疏離看在眼裡，但有些問題還是要問清楚：“你出國，不能帶孩子嗎？我不是推脫，我很願意扶養這個孩子，儘到我的責任。就是純粹問個清楚，這樣也能和孩子有個說法。”
宋荷斂下眉睫：“不方便。”隻有幾個字，沒說更多。
沈青鬆：“……好。”也行，既然對方不願意說，他也不多問。
接著，宋荷又遞了一個本子過來，“這是清楠的生活作息表，還有一些注意事項。”
沈青鬆也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孩子的生活，但看到上麵精確到分鐘的作息表，他還是有點詫異，後麵的注意事項幾乎把裙子適合的長度都寫出來了。
沈青鬆合上本子，有點遲疑：“一定要按照上麵來做嗎？”
宋荷剛想說“當然”，可是……
她看著自己的手腕，搖頭：“你怎麼方便怎麼來吧。”她現在才明白，她不能看著孩子一輩子，往後說不定也看不到了。
既然選擇讓孩子跟著對方生活，那肯定是要讓孩子適應對方的生活。
她到現在才有實感，原來她真的要離開她的孩子，而不是永遠在孩子身邊.
“那我和孩子商量後，按照孩子舒服的節奏來吧。”沈青鬆理所當然道。
宋荷皺眉，一臉不同意：“她還是個孩子，能懂什麼？你來安排不就好了。”
沈青鬆一下子get到了宋荷的意思所在，所以，這個本子的作息是宋荷安排的，和宋清楠本人沒有任何關係？
這個問題可以以後再問清楠，但現在，他得和宋荷說出自己的觀點：“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擁有自主意識，有自己的思想，貝貝也就是我三歲多的小女兒，每一天都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清楠已經十七歲了，她可以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沈青鬆在這個問題上毫不退讓。
兩人目光對峙，似是火光帶閃電。
宋清楠坐在不遠處，難得走神，從小到大，母親就要求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學習都要專心，即便身旁是噪雜的人群，隻要心靜下來，自己就可以做到隨時隨地學習，如果學不進去，那肯定是自己的心還不夠堅定，肯定是自己的問題。
她一直也是這麼要求自己，可今天明明身處安靜的帶有輕柔音樂的咖啡館，環境氛圍都很好，她卻一點都沒學進去。
她的母親，要去國外，然後把她交給了她的親生父親扶養。
她和這個親生父親，素未謀麵，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麵。哦，不對，昨晚母親給她看了一個視頻，上麵的人正是坐在不遠處的父親。
母親從小就說，當年她決定獨自一人生下自己，就做好了獨立扶養自己長大的準備，可是現在又為什麼，要讓自己跟著親生父親生活？
同樣，沈青鬆也在問這個問題，雖然之前宋荷已經說過了是要去國外進修，但這個答案不足以說服他，他總覺得對方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如果你有什麼事，儘管聯係我，我會儘力幫你。”沈青鬆注視著對方的眼睛道。
和深情注目搭不上邊，但宋荷卻感受到了久違的關心。
她想起了當年兩人談戀愛的時候，但其實他們的相處也算不上是談戀愛，就是一起去圖書館學習的時候有個伴，後來兩人都想明白了，和平分手。
“不用，我很好。”她的下頜線十分清晰，給人一種銳利的感覺。
沈青鬆道：“那你什麼時候想孩子了，可以隨時打電話過來，或許寒暑假，我也可以送孩子到你身邊團聚。”
他絕不是阻撓孩子和母親見麵的壞人。健全的情感關聯可以促進孩子的情感發育。
宋荷一臉抗拒：“我要學習進修，該學習的時候就好好學習，不用了，我會定期發郵件回去的。”
定期發郵件？不知為何，沈青鬆越聽越覺得這個詞語有點奇怪。
一般來說，不是收到了回信，才會繼續發郵件嗎？對方難道忙到這種程度上？
可惜的是，宋荷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解釋。
“沈青鬆，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眼光，希望你的妻子是個有分寸的人，這才把孩子交給你，你現在這麼出名，如果做出什麼傷害孩子的事情，我不會罷休的。”她目光犀利地望過去。
沈青鬆出名這事兒，對她是有好處的，至少她認為沈青鬆為了名聲，也不會對宋清楠差到哪兒去。
她已經立好了遺囑，隻要宋清楠成年了，家裡的東西都是清楠的，即便在沈青鬆那裡受氣，也能自己獨立出來住。
沈青鬆能理解宋荷的心情，但也同樣硬氣地道：“放心，你可以隨時詢問清楠的生活。”
說完孩子的事情，沈青鬆問：“你什麼時候出國？”
宋荷絲毫不拖泥帶水：“明天。”
沈青鬆輕敲手機的手指頓了頓，“這麼急？”
“嗯，那邊在催了，要不然也不會讓你這麼急著過來。”宋荷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沈青鬆提出要送，她也欣然同意。
“之後你就帶著清楠回你那兒吧。”
“你和清楠都說好了嗎？”沈青鬆問。
宋荷：“說過了。”
沈青鬆點點頭。
另一邊，顧細帶著三個孩子去了藝術機構這邊。
把貝貝交給了機構裡熟悉的老師後，她把兩個大的女孩兒帶去隔壁的補習班。
補習班的老師爽快地讓兩個孩子去上課。
顧細又回去處理藝術機構的事，其實運營得挺不錯，主要以管弦樂和舞蹈、聲樂為主，一般藝考也是這個方向。
不過，她私心裡想要加入一個表演課。現在已經2月了，各大高校已經陸續開始藝考，可能考生也已經開始赴考，但先貼出去唄，有人來學她就教，沒人來學就先貼著，如果後麵她複出發展得好，也可以請其他表演老師來教。
說起來，她曾經當導演那會倒是會教一下演員，但能進入圈子裡，也一般有了一定的表演經驗，多多少少都有，但這個藝術培訓不一樣，都是沒接觸表演的孩子，就像一張白紙。
想到這兒，她覺得有點新奇，未經雕琢的璞玉，更有挑戰性呢。
說乾就乾，她找了張紅紙，寫上“表演培訓”幾個大字，大道至簡，後麵再讓員工慢慢做宣傳海報。
自個兒當老板就是爽，可以做些任性的決定。
剛貼好，顧細站在旁邊欣賞自己傑作。
這時，旁邊走過一對母女。
“那老師真不靠譜，說好當初要全程陪考輔導，現在說不乾就不乾。”女人道。
旁邊穿校服的女生說：“那能怎麼辦？老師說她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個女三號，如果能走紅，人家以後可是要當大明星的，怎麼可能甘心做個輔導老師？可是沒老師陪我一起，我容易緊張。”
顧細貼的那張大紅紙太有存在感，母女兩人都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女生到時隻看了一眼就目視前方，倒是女人看了一眼後，還看了一眼顧細，本來都已經走過幾步遠了，那女人卻突然頓住。
女生疑惑：“媽，怎麼了？”
女人擺擺手，眨了幾下眼睛，猛地回頭，定定看著顧細。
顧細察覺到對方的目光，朝對方和善笑笑，準備進去。
那女人卻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臉驚喜地衝過去，像是撿到寶：“顧細？你是顧細？”
顧細笑眯眯道：“我是顧細，請問您是……”她不記得腦海中有這個人呀。
“我……”女人看上去很激動，臉都紅了，眼睛亮閃閃的，表情都變得少女起來，和剛才為孩子煩惱的樣子完全不同，“我是你的粉絲，也是G.I.R.L組合的粉絲！”
顧細微微張嘴，來了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粉絲。
平時就大大方方出去，穿得比較低調，帶著帽子或者墨鏡，和陌生人基本就是擦身而過，也不會有人聯想到她曾經是明星，隻會覺得她保養得很好。
看到對方眼裡那毫無保留的熾熱的愛意，顧細笑了，笑得很開先：“原來是這樣。”
她主動伸手：“很開興見到你，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交個朋友吧。”
這麼多年還能堅持喜歡她，喜歡她們的組合，真愛粉沒錯了。
“吳悅琳，我叫吳悅琳，當初我還去找你們簽名呢，現在家裡都還珍藏著你們四個人的簽名，”吳悅琳越說越激動，“那一張專輯是《girllove》，我最喜歡的一張專輯！”
“對不起，我忘了，”顧細不好意思，粉絲太多了，她們不可能記住每一個粉絲，“悅琳，很高興再次和你相遇。”
她笑著張開雙手，抱歉道：“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不知道悅琳你能不能和我擁抱一個？”
“當然能！當然！”吳悅琳沒想到今天能有這個意外之喜，有點手足無措，似乎不是不太敢上去。
顧細主動走近，輕輕地將吳悅琳抱在懷裡，拍拍吳悅琳的肩膀。
卻不料，吳悅琳哭了。
“嗚嗚，當初我去排隊簽名，你給我簽完名字後，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你還站了起來，也是這樣抱著我，跟我說生日快樂，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瞬間……那時候我心裡打定主意，以後每年都要去你們的簽售會，可是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
顧細聽得都心酸。
粉絲其實是世界上最無私的群體，她們可能會喜歡上一個或者很多個從來沒有真實見過麵的明星偶像，即便偶像並不認識她們，她們也會義無反顧地愛著偶像，用毫無保留的愛意去滋養偶像，而偶像也是因為有那麼多愛的滋養，才會得以持久。
如果偶像沒有了粉絲的愛，那就相當於國王沒了手裡的權杖。
實力固然重要，實力是支撐娛樂圈人走下去的根本，而粉絲則是偶像的光，有了這一束光，偶像可以放心地走下去。從零星螢火到星光璀璨，她們始終散發著光。
她們的愛，純粹而盛大。
“謝謝，對不起。”顧細哽咽道。
吳悅琳站好，忙道：“不用對不起，不用對不起……”
顧細從來不需要說對不起，從來不需要。
顧細吸吸鼻子，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吳悅琳擦臉。
吳悅琳害羞得不行。
好像這一刻，她回到了從前年輕那會兒，她依舊是那個青春、充滿活力的女生，她可以和一起喜歡追星的朋友暢談對G.I.R.L的愛，可以一起想唱就唱，一起在K歌房裡嘶吼出最喜歡的歌，可以在熬夜後依舊精神奕奕地去過自己的生活。
她不好意思拿過紙巾：“我自己來。”
顧細笑道：“好。”
旁邊的女生，應該是吳悅琳的女兒，對方也很好玩，一直像是看著兩隻傻子那樣，眼裡充滿不理解，但十分有禮貌地很尊重地讓她們說話，安靜地沒出聲。
顧細和她點點頭，她還有點受寵若驚，連連點頭，揮手打招呼。
吳悅琳也整理好了，一把扯過自家女兒，和顧細介紹道：“這是我女兒，叫古曦，名字還和你有點諧音呢。”
顧細笑道：“那是我的榮幸。”
古曦不是第一次聽說自己名字的由來，確實第一次見到她媽媽常常念叨的那個名字的真人。
“你好，顧阿姨，我覺得你和我媽媽海報上的人有點……不太一樣？”孩子是個耿直人。
吳悅琳不讚同：“怎麼不一樣了？我覺得沒變！”
“就是看起來更加柔和了？”古曦認真道，“媽，你牆上的照片太殺馬特了，我覺得我都看不清她們的五官。要不然，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她自詡比她媽媽的眼神要好很多。
母女倆差點在顧細麵前嗆了起來，還是顧細化解了一場矛盾。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怎麼可能一樣？”顧細笑道，“不過那些年就是比較流行那樣的風格，我們在舞台上也需要用誇張一點的妝容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古曦點頭，一臉很有道理的樣子，“理解理解。”
吳悅琳瞪了一眼女兒，顯然不同意這種說法，但在偶像麵前，她有所收斂，決定回去再和女兒一爭高下。
她語氣堅定和顧細道：“在我心中，你們永遠是最美的。”
古曦眼睛往上翻，她媽媽的偶像濾鏡簡直厚達一米，沒救了，真是腦殘粉。
顧細輕輕一笑，“謝謝，粉絲在我們心中也是永遠年輕。”
真好啊，粉絲和偶像就應該是這樣，相互支持，相互吹彩虹屁，相互一起走下去，讓平凡的生活也變得有趣。
都在門口聊了那麼久，顧細提議：“你們有空嗎？要不要進去做做？”
吳悅琳抬頭看了看上麵的招牌，好奇問：“這是你開的嗎？”
“對，做點小生意，”顧細引路道，“就是閒來無事做的。”
吳悅琳可惜道：“早知道當初就讓我們家古曦來你這兒學了，可是她今年就已經高三了，現在正在參加藝考。”
說到這兒，吳悅琳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什麼：“細細，我看你剛才在門口張貼可以教表演，你接下來有空嗎？”
“其實就是這兩個月的時間，陪她去考試，陪她訓練，我還要上班，不是每一次都能順利請假。”
吳悅琳的想法很簡單，一個是顧細原本是娛樂圈人，女兒接下來是考表演係，算是摸到了娛樂圈的邊，如果有個業內人士的話，應該會很不錯，第二個是她想支持一下偶像的事業，這麼多年過去，顧細現在退圈，她也不知道顧細現在的經濟情況富不富裕，但能支持一點是一點，就像當年買專輯那樣。
誰料，古曦不乾了，拉吳悅琳到角落，小聲嘀咕：“媽，你怎麼隨便給我找老師，我也是有要求的，你的偶像隻是你的偶像，而且你不是說顧阿姨比較擅長唱歌跳舞嗎？”
吳悅琳：“我偶像很厲害的啊。”
她就是對顧細擁有這樣的自信。
古曦搖頭，她的夢想是當演員，誰知道顧細的演技怎麼樣呢？
她眼睛提溜一轉，撇開吳悅琳的手，跑到顧細麵前問：“顧阿姨，你演過戲嗎？可以和我搭一個戲不？”是騾子是馬，拿出來遛遛不就行了？
吳悅琳有點難堪，這不明擺著不相信顧細嗎？
顧細卻很欣賞，和吳悅琳讚道：“孩子很有主見，是好事呢，而且她這個要求很正常，我們這兒的課程都是可以試課的。”
吳悅琳見顧細完全沒生氣，這才放下心來，而且內心還忍不住想，不愧是她偶像，說話都這麼漂亮。
話說她也沒見過顧細演戲，現在能看一下也很好呀。
古曦一下子來了興致：“顧阿姨，你答應了？”
顧細點頭：“咱們這兒隻要是第一次試課，都要答應，但第二次試課就不行了。”她事先說明白。
還挺有職業操守，古曦內心對顧細的處事方式還是挺佩服的。
古曦自己挑選了一個片段，和顧細現場看了起來，看完第一遍，她問：“再看一遍？”
顧細搖頭，起身：“不用了，我可以了。”
古曦驚訝，但心氣兒也起來了，既然對方說可以，那就試試看唄。
顧細要扮演的是一個後媽，在丈夫孩子前麵綠茶繼女，古曦就是那個受委屈的繼女，她的戲份隻要是後麵的爭吵，所以在前麵可以看顧細的表演。
而讓古曦和吳悅琳驚訝的是，顧細演得很好，可以說是非常好。
在吳悅琳喊出“a”的時候，顧細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表情都不一樣起來，像是另一個人。
她的台詞幾乎一個字都沒錯，而且表情和語調處理得特彆細膩，甚至於，古曦忘了自己還要表演，因為她看進去了，而且覺得顧細的表演比原本的演員表演得還要好。
顧細演完，看向古曦。
小孩兒沒動，而是直接撲過來：“顧老師，你怎麼一下子記住了台詞？你演得好好啊。”對比於剛才在手機裡看到的表演片段，她更喜歡顧細的表演。這種生活劇，多一分則表演痕跡重，少一分則缺少生活氣息，她個人覺得顧細處理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