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無完人。
顧細和繁星道：“我們都是凡人，每個人身上都有優缺點，隻是看是否可以忍受罷了。”
繁星蹭蹭枕頭,的確如此。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連爭吵都會覺得對方可愛。
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對方呼吸都會覺得惱人。
神奇的是,和顧細聊完，她的情緒像是被輕柔的晚風裹住,慢慢舒展，漸漸放鬆下來。
顧細伸出手,“我給你按摩一下眉間吧？聽說這樣更容易睡著。”
“怎麼按摩？”繁星好奇得眼睛往上看。
不過，在沒有鏡子的情況下,人又怎麼可能看到自己的臉呢？她看成鬥雞眼也不成。
隻能感覺到,顧細的指腹輕柔地在她的眉心打圈。
她閉上眼，聞到顧細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十分喜歡。
顧細一開始還在低聲和繁星說話，後來，聲音逐漸放緩。
沒有聽到繁星的回應，低頭一看,孩子的眼皮已經合上,呼吸變得有節奏。
她小聲地喚了一聲：“繁星？”
沒人回應。
小家夥的神態安靜祥和,看上去比平日裡要乖巧許多。
顧細笑了，輕輕鬆開眉心的手指。
看來是睡著了。
她想了想,乾脆在旁邊躺下來,萬一繁星沒有深睡,中途醒了,也能看到她。
而且,現在回去，隻會吵著沈青鬆，他明天還要上班，還是在這睡一晚上看看吧。
翌日。
繁星睜開眼睛，發現天光已經大亮。
她昨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她竟然真的在顧細的安撫下睡著了！
咦，她感覺身邊還有人。
輕輕側頭一看，床上的女人仰麵躺著，睡姿十分好。不是顧細還有誰？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顧細的側臉輪廓分明，神態端詳。
好看。
繁星忍不住讚歎。
她眨眨眼，靜靜地看著顧細，察覺到對方應該沒有醒來的意思，挪呀挪，挪呀挪，終於挨著了顧細。
顧細身上的香味，她並不陌生，昨晚晚上也聞到了。
她猶豫了下，輕輕地把臉靠在顧細的胳臂上。這樣的感覺，有種彆樣的親密，她似乎好久沒有和人這麼親進了。
就算是和她媽媽也沒有，她的記憶是從五歲多開始，隻記得每天被媽媽說。可能小嬰兒的時候，媽媽抱過她，隻是她真的不記得。
因為從來沒有親密接觸的經驗，讀書時，她也總和同學保持適當的距離，湊近一點，都會覺得超出了心理範圍。
同學總說她看上去特彆安靜，有種拒人之千裡之外的感覺。其實不是的，她的心裡也有很多想法，隻是她習慣了自己默默消化，更不清楚如何和彆人傾訴。
昨晚她試著和顧細說了一點，原來和合適的人分享感覺是這樣的。那些事，顧細不能說出去，因為對方是穿越的，這些話，對方無法和彆人說，除了沈青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放心地說出來。
如果顧細以後表現好的話……
她們或許能成為好朋友。
繁星生怕吵醒了顧細，動作很輕很輕，沒有半點聲響。
她隻靠了幾秒，然後緩緩離開，又側頭，確認顧細沒有醒，這才放心下來。
繁星輕輕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從床上下去，一邊出去，還一邊觀察顧細。
“哢噠。”
門輕輕關上。
顧細睜開眼睛，輕輕彎起唇角。
在繁星悄悄靠近自己的時候，自己剛好醒了，可是怕孩子不好意思，就沒動。
當孩子輕輕倚靠過來的那一瞬，顧細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繁星出門的時候，一點聲響都沒弄出來，極其有耐心地慢慢動作，這樣能為彆人著想的孩子，多好啊。
她和沈青鬆有信心，可以讓繁星幸福，爭取這輩子讓繁星沒有遺憾。
過了一會兒，她才走出房間。
繁星已經洗漱好，坐在椅子上喝水了。
見到她，繁星立即道：“他已經去上班了。”
這個“他”，當然指的是沈青鬆。
“他還把菜都買好了。”
沈青鬆起得可真早啊，繁星想。
顧細看了看鐘，已經八點多了，那不早了。
她一邊梳頭發一邊給繁星解惑：“青鬆習慣早起去跑步鍛煉，正好可以順便去菜市場買菜。”
繁星道：“那他的生活習慣還挺好。”
怪不得和自己沒有衝突，還挺合拍的。
沈青鬆做的是紅棗枸杞小米粥。繁星不喜歡吃白粥，但是喜歡吃其他粥，得知這個信息後，早餐的選擇就多了，顧細買了各種雜糧米回來，可以隨心安排。
“先吃粥，待會兒，我們去鍛煉一下，回來再給你做其他好吃的。”顧細笑道。
繁星：“鍛煉？”
“是的，”顧細解釋，“睡不好有很多原因，但是如果身體累了，說不定會更容易睡著，還可以增強體質，所以呢，以後我們多點鍛煉。待會兒去跑跑樓梯，好嗎？”
她笑道：“以後還可以踢毽子，轉呼啦圈，還有跳繩，打羽毛球，喜歡哪樣就做哪樣。”
繁星原本有點抗拒，因為她不擅長體育運動。
她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學習不錯，對體育運動，卻沒有多大信心。從小到大，她的體育成績都是剛剛及格。
三年級的時候，彆人都會跳繩，就她不會跳，她還自卑了許久，後來才慢慢學會了。
她低頭，攪了攪碗裡的粥，“我體育很差。”
“你還小呢，慢慢練習，我們也不是要做奧運冠軍，就圖了樂子，讓你試著感受一下運動後大汗淋漓的快樂和樂趣。”
顧細鼓勵道：“放心吧，有我陪你一起呢。”
有我陪你一起。
聽到這句話，繁星似乎又不那麼抗拒了。
她爸媽要做家務，要工作，從小她做事就很少有人會陪她。她的孤獨來源於日積月累的獨自一人。
她彆扭道：“那先試試吧。”
說不定顧細陪著陪著就不陪了。
她當然知道做運動對身體好，可是她因為不擅長體育，看上去很笨拙，對於運動始終不是特彆熱衷。
跑樓梯還行，跑樓梯不講究跑多快。
吃過早餐，顧細進去揉麵，揉麵等發酵時可以順便去跑步，跑完步回來，正好做小籠包，充分利用好時間。
繁星聽完，十分讚賞。
“待會兒你也包一包，很好玩的。”顧細笑道。
繁星歎了口氣：“我做麵點也做不好。”
今天顧細說的事情，她都不擅長。
顧細理所當然道：“沒有誰一下子天生能做好，也沒有誰什麼都能做好，慢慢學呀。”
“可是你就做得很好啊。”繁星下意識道。
顧細微微挑眉，笑得開懷：“所以你是在稱讚我嗎？我很開心。”
繁星突然意識到，她很少稱讚彆人，因為她自己在家裡沒有得到什麼稱讚，潛意識裡把這種行為排除出自己的行為方式。
原來，稱讚彆人，彆人會這麼開心嗎？
她再次試探道：“你的廚藝的確很好。”
顧細晃了晃腦袋：“謝謝。”臉上開心的表情溢於言表。
繁星想了想，道：“我和彆人交往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多點稱讚彆人？”看顧細的樣子，就很吃這一套。
話題突然轉到人際交往上去，顧細接受良好，順著繁星的話說下去。
“可以真誠地讚美，的確大部分人聽到讚美，都會很開心。”
“再說了，你說彆人好，自己也不會少一塊肉，對自己來說，沒什麼損失。”
“不過，”顧細提醒，“也要適可而止，基於實際情況，不然太假了，彆人也能知道。”
繁星默默記在心裡。
她就不怎麼會讚美彆人。
哎，人際交往和考體育、還有做麵點一樣難。
“好了，不要皺著眉毛，”顧細洗好手，“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當然是要開開心心的了。”
“雖然我們今天討論的事情，你似乎都不太擅長，可是這又不影響我們正常生活，慢慢來就是了。你被這些事情弄得不開心，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太陽這麼好，走，我們下樓曬曬太陽，曬太陽補鈣，你現在養好身體，以後說不定可以長高點。”
繁星換好鞋子，跟著顧細下樓。
當太陽照到身上的這一刻，她的身體溫暖又舒服。
“話說，你之前多高？”顧細小聲道。
繁星睜開眼睛，皺著鼻子，小聲道：“一米五八，我好想長高點。”
她對一米六以上的女生有種莫名的羨慕。
顧細粲然一笑，“那好好努力，我就有一米六五。”
繁星：好氣哦。
她揚起下巴：“我都是睡不好，要是睡好了，我一定可以長得更高。”
“是的，所以呢，我們現在就是在幫助你長高呀，要不給你訂牛奶吧？”顧細拉著繁星的手散步轉圈熱身。
“我乳糖不耐受，喝牛奶會拉肚子。但是，好像把牛奶做到饅頭裡，又不會拉肚子。”繁星也不太清楚，有時會拉肚子，有時又不會。
“這樣啊，”顧細點頭，“那我以後做奶香小饅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聊天，聊繁星喜歡吃的東西，不喜歡吃的東西，聊顧細想要做的美食。
王蓮從外麵買菜回來，看到這一幕，笑道：“母女倆感情這麼好啊。”
繁星還未來得及收起臉上的笑，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心情相當愉悅。原來聊天也該舒緩情緒的呀，怪不得昨晚顧細說要和她聊天。
顧細和王蓮打招呼：“剛買菜回來？”
“是啊，在菜市場和彆人聊了會兒。”
繁星在一旁靜靜聽兩人寒暄。
她發現，顧細的說話就很有技巧，和王蓮阿姨聊天，好像怎麼都不會冷場。
等兩人寒暄完，繁星仰頭道：“你好會聊天。”
她似乎永遠做不到這麼自如地和彆人寒暄。
“沒必要強迫自己，有的人適合社交，有的人適合獨處。你現在這樣也很好，放鬆點。”顧細柔聲道。
繁星似乎對自己要求很高，可偏偏她又向往躺平，這種矛盾讓對方的腦子無時無刻都在糾結，像是永遠停不下來的機器，怪不得會精神消耗這麼大。
“如果你想學，我慢慢教你。”
繁星詫異：“這可以學嗎？”人際交往也能學嗎？
“的確有技巧，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耳濡目染，你多看多聽。”
顧細一邊說一邊把人帶到樓梯前，“好了，不能偷懶，今天的運動要開始了。”
繁星皺著一張臉，慢慢跑上去。
顧細像是拿著小鞭子在後麵趕：“我在你後麵，看清楚路，不用太快。”
為了不讓鍛煉的過程那麼無聊，她提議道：“我們玩成語接龍。”
漸漸地，繁星進入狀態，似乎找到了運動的樂趣，也似乎找到了和顧細玩成語接龍這個遊戲的樂趣。
她的聲音逐漸高昂起來，表情也不自覺變得開懷許多。
“皆大歡喜！”繁星站在最頂樓的台階上，氣喘籲籲道。
滿身大汗，滿頭大汗，不過，出汗似乎也很舒服，有種儘興的快樂。
顧細朝她招手，笑道：“走了，回去了。”
繁星的小臉因為鍛煉，紅撲撲的，看上去健康許多，這樣就很好。
兩人回到屋子，一起拉伸放鬆，換衣服洗澡。
顧細給繁星擦頭發的時候，搓了搓繁星的頭發：“要留長頭發嗎？我覺得你把頭發綁起來，一定很好看，很精神。”
繁星小時候一直是短發，因為她媽媽說長頭發影響學習，上課的時候會玩頭發。
她小時候以為真的是這樣，後來才想明白，大概率是她媽媽嫌給她洗頭麻煩。很多長頭發的女孩子成績也很好，上課也很專心。
“會麻煩嗎？”繁星猶豫。
不同的臉型有不同的適合的發型，她雖然是成年人的靈魂，也希望自己好看一點。
“不會呀，你願意洗頭就成。”顧細也隻是提建議，最重要的是看繁星自己的想法。
繁星默默點頭，心中已經起了心思，那就留長，試試看？
顧細做了小籠包，兩人運動完，胃口都特彆好。
午飯乾脆也不用多折騰了，也吃這個。
所以兩人也有空坐下來。
顧細在畫設計圖，這是給繁星做的衣服。繁星在看報紙和雜誌。
繁星還特彆注意用眼時間，她和顧細說好了，每到二十分鐘，兩人就出去轉一轉，看看遠方，相互監督。
顧細很讚成，繁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的確要注意這方麵的問題，不然近視了，後悔莫及。
二十分鐘到了，兩人去給隔壁王蓮送了小籠包，王蓮給她們一碟子豆腐。
“中午的菜就有了，小蔥拌豆腐，怎麼樣？”顧細問。
“在撒上一點花生碎。”繁星喜歡花生碎的口感，脆脆的花生碎和軟軟的豆腐組合在一起，口感更豐富。
“行！”
不過不急，兩人都還飽，所以放好豆腐後，又重新坐了下來。
“你看看喜不喜歡？”顧細分享她手裡的設計稿。
繁星看到，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翻看下去。
顧細畫出來的款式看上去簡單大方，這正合了她的心意。
“挺好。”繁星愛不釋手。
“那就好，我們昨天不是買了一點布嗎？下午試著給你做一條背心小裙子吧，現在四月份，也能穿得上。”顧細和繁星分享腦中的種種想法。
有句話說，分享欲是最高級的浪漫。
其實不光是情人之間是這樣，家人之間也是，願意溝通，才更親密。
“你在看什麼？”她問。
繁星把雜誌往顧細那邊推了推。
顧細看到雜誌上麵的投稿聯係方式，突然靈光一閃，眼神blingbling的，“你說，我們一起寫文投稿怎麼樣？”
繁星一愣。
“你現在覺得無聊嗎？可以找點事情做，這件事就很合適呀。”
在旁人看來，五歲多的孩子做不了什麼，可是繁星不一樣啊，繁星內裡是大人，學過很多知識，想得也比較多。
就像是昨天說的買房買土地，晚上繁星就睡不著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給繁星找點事情做。
“我們分析一下，做這件事，成本低，筆、紙、信封還有郵票都不貴，我們都出得起。”
“二來，你現在還不用上學，我現在也不用按時按點工作，你有時間，我也有時間。”
“三來，我們說不定可以掙錢！”錢，什麼時候都是缺的，誰有會嫌棄錢多呢？
顧細誌得意滿：“簡直是為我們量身打造的兼職！”
製衣廠肯定還沒這麼快開始，得先考察市場，看看附近鄉鎮的市場環境等等，在這個期間，投稿也能調劑一下生活。
繁星可恥地心動了。
她以前連軸轉，這兩天的確有些無聊。
兩人對上視線。
顧細：“搞起來？”
繁星連連點頭。
紙和筆家裡就有，不過不急，先分析一下雜誌和報紙上的內容和風格。
下午，顧細連裙子也不做了，和繁星排排坐，一起看報紙雜誌。
晚上，沈青鬆回到家，迎接他的不僅是一頓豐盛的晚餐，還有這個消息。
“看來我們家要多出兩個作家了。”他微笑道。
他當然十分支持顧細和繁星找點事情做，充實生活，調劑身心。
他還發現，或許吃找到了共同的目標，顧細和繁星親密許多。
這是一個好現象。
繁星現在正好在興頭上，對沈青鬆也和顏悅色了許多。
“你也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