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來看屋地的夫妻倆聽到這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繁星開口，又添了一把火：“媽媽，說不定叔叔阿姨不僅要給哥哥買下一個鎮子,還要買下一個地球呢。”
小胖子還聽不太懂顧細和繁星的反諷，更是一向以自我為中心慣了，沒抬頭看自家爸爸媽媽的臉色。
他隻捕捉到了“哥哥”這個詞,以為是繁星是羨慕他。
村裡的孩子都是這樣,因為他媽媽爸爸對他最好。無論他想要什麼,媽媽爸爸都會儘量滿足他。
“地球是什麼？媽媽,我要買地球！”
夫妻倆臉色十分不好,黑得像是鍋底的炭。
帶著看屋地的人彆開臉，儘量憋住笑。這小子還挺狂,一看在家裡就是小祖宗。
剛才帶他們過來的時候,小胖子還嫌棄他走太快,對他頤指氣使,好像他隻為他們一家人服務似的。
康有紅也看不慣對麵那一家人的嘴臉。
誠然，重男輕女的人不少，可是練過家都提倡生男生女一樣好,他們怎麼還大咧咧地說出來了呢？好像全世界隻有他們一家有男寶似的？
他們家繁星也是寶貝,看，繁星可比他們家的孩子聰明多了。
話說，地球是啥，她也不太知道。
但並不影響她覺得外孫女知道得多呀。
康有紅站到繁星旁邊，生怕對麵的孩子待會兒一個生氣，會撞過來。她可舍不舍繁星受傷。
繁星看上去十分可惜的樣子,“買不起地球,買地球儀也行啊,還有月球儀、火球儀。”
她胡謅了幾個儀出來，就算現在不買，小胖回家以後也會鬨著買，但是去哪兒買呢，買不到啊。
她這輩子就是要當壞壞的反派。
剛才見麵的時候，對麵夫妻看到她，鄙夷的眼神都快溢出來了。而且，有一個奶奶經過的時候，小胖亂跑，差點撞到奶奶。
這樣的父母，怎麼教好孩子？孩子學不好，以後還會成為一個好人嗎？
繁星不是他們的家人，自然懶得操心這個，小時不學好，以後走出社會，自會有人教育，隻是差點危及無辜人群，她今天遇到了，也就不能袖手旁觀。
果然，胖子聽到繁星口中的新鮮玩意，眨眨眼，鸚鵡學舌道：“我要地球儀！還有什麼儀，都要！”
夫妻倆扯扯孩子：“彆說話！”
很明顯，對麵的小女孩就是逗自家孩子的。
胖子好久沒有遭受過這樣的對待了，在家裡誰不是捧著他的呢？
他當即不乾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來：“我就要地球，我就要地球！”
雖然不知道這地球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就要！彆人有的，他一定要有！
男人瞪了女人一眼：“都是你慣的脾氣，還不快把他拉起來！”
還走遠了，去了屋地的另一頭查看，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女人胸口起伏了幾下，忍著氣，低頭和小胖子說話：“快點起來，要不然就不帶你回去了！”
“才不會，我奶會來找我，我們不帶你回去！”小胖嚎叫。
女人皺眉：“為什麼不帶我回去？”
“哼，”小胖揚起肉臉，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眯起來，“因為你是外人啊，奶奶說了，你不跟我們同姓，所以你是外人。”
女人氣得眼睛都紅了。
她辛辛苦苦生下孩子，這些年在這個家忙裡忙外，合著就成了一個外人？
她婆婆可真行啊，竟然和孩子這麼說？
“你……你……”她情緒上頭，一時激動，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你奶奶也和你們不同姓啊。”顧細在一旁輕飄飄道。
她深深看了一眼女人。
在這樣的家庭，價值觀不正常似乎也不出奇。奶奶重男輕女，還看不慣兒媳婦，丈夫當甩手掌櫃，兒子這麼小，就被慣得一身毛病，關鍵是女人自己也看不起女性。
隻是不知道這個女人聽到了小胖子這些話，能不能醒悟過來了。
她搖搖頭，牽著繁星的手，和康有紅繼續仔細查看屋地和周圍的環境。
不出意外，這是康有紅要住後半輩子的地方，當然要小心。
男人和屋地負責人似乎在扯皮。
“太貴了，便宜點。”
負責人無奈：“現在就這個價格，你們要是不喜歡，可以去彆的地方看看。”
男人見到顧細她們過來，麵上掛不住，應該是不想讓女人看到男人討價還價的模樣，瞪了屋地負責人一眼，氣呼呼走了。
走之前，還朝母子倆吼了好幾聲。
繁星收回視線。
其實，現在的大環境就是這樣。
她上學那會兒，還聽過不少女同學說，當初她們出生的時候，家裡的老人有很多都說不要她們。
“好，我們會仔細考慮的。”顧細和負責人聊完事情，低頭看繁星一臉沉思，揉揉孩子的腦袋。
繁星抬頭。
“我們回去了，”顧細朝孩子笑了下，看向康有紅，“媽，我們回去商量商量。”
賣屋地的人好聲好氣送走顧細幾人。
在這一行乾了那麼久，誰想買誰不想買，還是大概能看出來的，雖然不是百分之一百準確，但百分之五十的把握還是有的。
回到家，繁星給康有紅和顧細倒水。
康有紅滿臉欣慰，對比之下，她的外孫女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顧細和繁星說了聲謝謝，繁星坐下後，她才和康有紅說話：“媽，你怎麼想呢？喜歡那個地方嗎？”
“喜歡啊，不過是不是價格有點高。”康有紅自然是喜歡那個地段，也很心動以後可以做生意，就是，囊中羞澀啊。
“你們去找親戚借一借，然後我們借多點給你。”顧細堅定道。
康有紅猶豫，借女兒的錢當然比借其他親戚的錢要好，最起碼不用低聲下氣看人臉色。
但是……
她看了看走廊外麵，確認沒人經過，問：“女婿會不會有意見？”
繁星皺皺鼻子：“他沒有意見的。”
康有紅聞言，輕輕擰擰孩子的小鼻子。
她剛才還想打發繁星出去玩，不過見女兒堅持讓繁星留下來，也就算了，現在這孩子還插起嘴來了，真聽得懂？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就說沒有意見。”康有紅親昵道。
這是人小鬼大。
“我知道，外婆，你不用擔心爸爸，爸爸和媽媽早就商量好了。”繁星斬釘截鐵道。
要是從前的父親，她肯定不敢打包票。
可，如果是沈青鬆，她還是有信心的。
顧細附和道：“繁星說得對。媽，我和青鬆是夫妻，您是我們的長輩，當然要支持你。”
“但是，”顧細也給康有紅提個醒，“老四那樣的性子，你可不能再慣著了，欠了錢之後要還錢吧，總不能全讓老二和你背債，他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
“還有老三，我知道你覺得老三會嫁人，沒必要讓老三參與進來，可是，你讓老三怎麼想？”
“老三現在住在家裡，眼睜睜看著你和兩個兒子討論欠債還錢的事情，你覺得她會舒服嗎？是不是會覺得自己老媽和哥哥弟弟在趕她出去？”
康有紅：“我……”
其實，要不是顧細提醒，她根本不會想到這一茬。
是啊，如果欠了錢，那總不能不公平，寒了老二的心。
還有老三，她一開始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被顧細這麼一說，她有點心虛。
兩個女兒，都是從她肚子裡出來，那肯定都愛。
隻不過，傳統觀點一向如此，女兒嫁人了，那就……
“媽媽，你以後隻有我一個女兒嗎？”繁星突然開口。
顧細驚詫繁星為什麼會說起這個話題。
她堅定回答道：“當然。我們隻會有你一個孩子。”她和沈青鬆似乎還沒和繁星說起過這個問題。
想了想，她再次篤定開口：“你說我們唯一的孩子。”
他們雖然才當了一段時間的家人，可是對於她和沈青鬆來說，繁星就是他們在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
“那以後，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嗎？”繁星眨巴著黑白分明的眼睛，問。
顧細突然反應過來繁星說這話的用意，微微挑眉，朝繁星點點頭，然後道：“當然，我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
繁星看向康有紅，用小孩子的語氣道：“外婆，那你不能偏心，二舅和小舅有的東西，三姨也要有。”
隻給兒子準備房子，不給女兒準備房子，從行動上說，就已經證明了偏心。
繁星自己也是女生，當然要幫三姨。
康有紅為難：“可是，總不能讓繡兒以後和她丈夫住家裡吧？”
說到底，還是自己沒本事，康有紅無力地想。
“那你就折成錢啊，多掙錢。要是覺得三姨以後不在家裡住，那把屬於三姨的那份錢給三姨，她可以自己買房，有個屬於自己的家。”
繁星活到後世，作為女生，最羨慕的是婚前買房的女生。
婚前買的房子是屬於女生自己的財產，而且，就算結婚後過的不開心，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可以去。再不然，還可以租出去，讓經濟更加寬裕。
這就是女生的底氣。
康有紅目瞪口呆：“你……你這孩子，怎麼知道這麼多？”
還知道分錢買房？
顧細笑道：“我們平時給她讀報紙，聽收音機，她都記在了心裡。”
康有紅感慨地看了繁星一眼，小聲道：“現在的孩子，可真了不起。”
但不可否認，繁星說得有道理。
她從前沒想過這樣做，是因為觀念裡沒有這樣做的先例。
女兒出嫁，把彩禮全部給回女兒，再給一份陪嫁，就是頂頂好的娘家了。
“外婆，你想想，你覺得你以後生病了，是女兒靠得住，還是兒子兒媳婦靠得住？”繁星執著勸說。
外婆雖然在生孩子上不會重男輕女，但是在一些物質上，卻受到了從小到大被灌輸的觀點的禁錮。
既然如此，那乾脆從外婆的思路出發好了。
康有紅心虛地看了一眼顧細。
心中卻十分明白，那肯定還是女兒貼心啊。
想到這兒，她也覺得自己很不應該。沒道理有事就找女兒，可是有錢卻給兒子，那不成了狼心狗肺的人？
她捂住繁星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再讓孩子說下去，她就成了不仁不義的媽媽了。
說起來，她也很愧對大女兒啊。
當年大女兒出嫁，正是家裡最困難的時候，剛包下果園，也沒多少收入，所以給的陪嫁比較少。
現在大女兒和打女婿卻肯借錢，還不收利息，為他們買房的事跑來跑去。
康有紅心知道，這不是每次給的一點菜就能抹平的。
她打定主意，回去後一定要讓那幾個小的好好對他們大姐，要是敢和顧細吵架，她第一個不同意。
說到底，還是要多掙錢。
康有紅期期艾艾問顧細：“老大，你覺得開雜貨鋪副食店真的行？”
顧細點頭：“我覺得可以，你還可以在皮頭村附近多收點老鄉們的土特產，說不定還能成為副食店的特色。”
康有紅糾結了好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那就買拿塊地！”
早點建好房子，早點開始掙錢。
晚上，沈青鬆回來，聽說了康有紅決定了後，道：“媽，可以先買，但如果要建房子的話，我建議等幾個月後。”
他道：“放心，我會幫你聯係好鎮子上最靠得住的施工隊。”
顧細一下子察覺出有事：“是要出什麼事兒了嗎？”
沈青鬆道：“明天或者後天，我也不清楚具體會在哪一天公布，你們看報紙就知道了。”
康有紅買房子建房子上，當然是聽大女婿這個有經驗的人。
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是信不過大女婿，她一開始就不會讓大女婿幫忙找房子。
“行行行，到時你定好告訴我一聲就行，我給錢。”
她也不知道女兒和女婿在打什麼啞迷，反正知道大女婿肯定不會坑她。多幾個月也好，可以攢多點錢，少借點錢。
繁星好奇看向顧細和沈青鬆。
吃完飯，等康有紅進去洗澡，她去問沈青鬆：“是關於什麼方麵的消息？”
沈青鬆：“治安方麵的，你看了就明白了。”
他稍微透露下：“如果你覺得咱們家要在鎮子上買土地，那就要早點決定了。”
繁星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點東西。
買屋地這事兒，她和顧細商量就好。兩人早就把鎮子上的屋地研究遍了，心中有了看好的地方。
那地方距離康有紅看中的土地不遠，前麵靠街，可以買衣服，後麵可以當製衣作坊，第二層再弄廚房，再往上，可以是自己的地方。
沒辦法，現在一下買太多屋地，資金周轉不太過來，還是得開源。
這也說明，顧細要抓緊時間了。
翌日，顧細、繁星還有康有紅利索找到了帶她們去看屋地的那個人。
那個人看到她們，心花怒放。
他果然沒看錯，這才是真心誠意要買地的人。
聽到顧細還要買另外一塊地，他笑得牙齦都出來了：“沒問題，沒問題！”
給了錢，剩下就是等證件了。
有了緊迫感，康有紅當天就要回去：“你們放心，鎮子之間的班車還是很安全的。”
繁星想說，要不等周末，她們一起過去。
可康有紅實在太過堅決。
康有紅：“再說了，你們這種房子，我住不習慣。我就喜歡有菜有樹的地方。”
其實，最重要的是怕有什麼閒言碎語，影響大女婿工作。
繁星：“外婆，那你以後建了房子，住在鎮子上，也沒有菜地啊。”
康有紅道：“那我就在家後麵，留出一塊地，鋪泥土種菜。”
顧細被逗笑了，“那還不如在鎮子附近找個地方承包，讓你種菜。”
康有紅還真心動了，不過想了想荷包，她遺憾道：“到時再說吧。”
她現在要給兩個女兒攢錢，之後還有兩個兒子結婚，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送走康有紅的第二天，顧細和繁星終於知道沈青鬆說的是什麼事兒了。
報紙上說了“嚴打”一事。
顧細知道這個世界是個獨立時空，隻是在發展進程上和她從前待過的世界差不多，但是具體事件和具體的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現在看來，這個世界到了嚴—打的階段。
顧細想了想，和繁星道：“我們先多買點糧食回來，可以嗎？”
到時怕會亂，有一些人狗急跳牆，容易在街上做出一些偏激事件。
還有就是，沈青鬆到時一定很忙，不一定有空幫她們買菜。
繁星嚴肅點頭：“當然要。”
在特殊時期，她也不糾結攝取維生素還是蛋白質了，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最重要。正巧，外婆之前買的時候給他們帶了很多菜乾。
顧細還喊上了隔壁的王蓮，一開始王蓮還沒反應過來，聽顧細一分析，她趕緊拍大腿：“走走走。”
王蓮勸道：“繁星，這次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我和你媽媽爭取多買點東西回來。”
繁星懂事點頭。她現在人小，的確搬不了什麼東西。
顧細摸摸她，“我們很快回來。”
繁星小聲道：“我可以看書寫字。”所謂的寫字，當然是投稿。
上次的投稿還沒有回複，不過繁星並不氣餒，慢慢來，多試幾次就是了。
王蓮和顧細一起下樓，“我真的太喜歡繁星了，這麼小的年紀，就能坐下來讀書練字。”
顧細笑道：“都是這樣的，你羨慕繁星安靜，我羨慕周平活潑，要是兩人份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王蓮精準描述。
兩人去到糧油店，因為買得多，老板還幫忙送道家屬院門口，剩下的就是搬東西，就當是力量訓練了。
繁星那邊終於聽到動靜，立馬開門。
等兩個大人搬完，她還貼心地送上溫水。
晚上沈青鬆回來，發現家裡多了很多囤貨，點頭笑道：“我剛想和你們說這事兒呢。”
“後麵幾天，如果我有空，就去市場買菜，你們儘量不用出去了，安全第一。”
顧細一家和王蓮一家提前置辦好了，相當悠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