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細從窗戶後麵看到這幅場景,輕咳了聲，道：“這就躺平任嘲了嗎？”
孩子們啊，支愣起來啊。
徐小甜小聲道：“這個詞語不錯。”可不就是這樣嗎？
其餘幾個老師連連點頭，都小心翼翼地躲在牆體後麵,生怕被外麵的學生發現。
沒辦法,孩子們的眼神太惹人憐愛了，要是他們出去了,是幫還是不幫？
乾脆還是讓許剛和沈周成做惡人吧？反正他們都已經做了,那就做到底吧,不要換人了。
於是一群藏在牆體後麵的老師透過窗戶,目送沈周成和許剛像是押送犯人去刑場那樣，孩子們莫名走出了一種英勇就義的感覺。
許剛和沈周成來到田邊,七大爺主動擔任發言人，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下，大夥兒都很讚同,連聲稱讚七大爺的英明決定。
孩子們：倦了,不愛了，就這樣吧。
他們十分佛係地圍坐在田埂上,仰頭望著許剛,就等著老師念出各自成績和名字,公開處刑。
沈青鬆乾脆讓大家都休息一下。
孩子們心中默默歎氣。公布成績的時候，全世界都在為他們讓路。
他們多想說,大隊長,不用休息也可以的。
可惜,孩子們處於食物鏈的最低端,根本沒有發言權。
大家把許剛和沈周成圍在中間,許剛第一次受到那麼多人的關注,他清了清嗓子，道：“一年級第一名……”
被提到名字的家長和孩子蹦噠起來，有些孩子還不敢置信來著，瞪大眼睛，家長們開心地抱起孩子們，孩子們笑得更開心了。
“二年級第一名，沈狗蛋。”
聽到自己名字的沈狗蛋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狗蛋兒爹一開始也是不敢置信瞪大眼，隨即哈哈大笑，飛奔過去，抱住狗蛋，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把孩子往空中一拋。
狗蛋發出尖叫，咯咯地笑。
小夥伴們羨慕地看向狗蛋。
多好啊，第一名，可以拿小紅花，兌換糖果。
李雨芬上前，拉住狗蛋兒爹，“咳咳，安靜點，老師還要念其他名次。”
“好的好的，”狗蛋兒爹笑得見牙不見眼，“我聽你的，媳婦兒。”
孩子考了第一名，成功讓他找回麵子。以後他媳婦兒說什麼都成。
不過，把孩子拋到空中的動作僅限於一二年級的孩子，畢竟一二年級的孩子還小，家長們抱得動。
沈周成念了三四年級的，前三名的家長們一般都是欣慰地拍拍孩子們的肩膀。
值得注意的是，沈廣蓮的小姐妹沈大妹和沈二丫在三年級。
這兩個姑娘在心智上比較成熟，而且還跟沈廣蓮學過一些知識。
當時顧細和她們以及她們的家長都商量過，去二年級或者三年級都行，如果是二年級的話，進度比較符合她們現在的階段。
但是三年級也行，隻要她們努努力，用一段時間趕上進度，應該也不成問題。
這兩個家庭商量後，決定讓兩個女孩讀三年級。
村裡的小學是免費不錯，可一些家庭還是想要快點見到成果的。
就比如村裡的魔芋作坊，如果是三十歲以上的職工，得通過作坊裡的考試，才有向上晉升的資格，三十歲以下必須要有初中文憑。
作坊十分鼓勵大家學習。
而村裡的姑娘隻要是初中文憑，都可以去作坊工作，而且還能獲得作坊的培訓計劃，提高學曆，向上晉升。
沈大妹和沈二丫之前就是因為家裡窮，沒錢去上學，才耽誤了這麼些年。
現在有機會上學，對於她們的家裡人來說，獲得知識不是目的，能快點掙錢改善家裡環境才是目的。
有顧細看著，她們的爺爺奶奶也不敢明麵上重男輕女，但是在掙錢上，這的確是兩個家庭的需求。
沈周成宣布三年級的名次：“第一名，沈大勇……”
沈大妹和沈二丫的名字在中後段，兩人握緊雙手，眼裡閃過一絲失望。
兩人的父母也有點失望。
沈大妹思想觀念老舊的爺爺奶奶小聲嘀咕：“顧主任是不騙我們的啊？這大妹念書好像也不怎麼樣啊？會不會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家割豬草。”
但迫於沈青鬆和顧細在村裡的威望，他們到底還是不敢讓沈大妹直接回家。
沈廣蓮湊到兩人旁邊，把自己的手放在兩個人的手上：“沒關係，這隻是第一次周考，我們接下來還有很多次周考，還有月考。”
“我們可以利用課間休息好好學習，多點去問老師，中午做作業的時候，更加認真，總有一天，你們也能拿第一名。”
沈大妹和沈二丫認真點頭。
很快到了要念五年級名次的時候，沈大妹和沈二丫反過來安慰沈廣蓮：“小蓮，你沒問題的，你肯定是第一。”
沈廣蓮臉皺成苦瓜：“希望吧，我和嫂子對了答案，好像有兩個地方錯了。還有作文，也沒有把握。”
她的作文，好像不是作文，而是一個小故事。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被老師說過，說是這樣肯定不能得高分，也不知道沈家村的老師會怎麼判卷。
三個小姑娘手握著手，認真聽沈周成念名次。
“四年級，第一名，沈廣蓮……”
“啊……”沈廣蓮一下子蹦得高高的，看到其他人都再看她，像是被扼住喉嚨那樣，把尖叫聲吞了回去。
這麼多人呢，她要臉，要穩重一點。
等其他人都去看第二名的時候，她呲牙攬住沈大妹和沈二丫的肩膀：“看，我拿第一了，以後聽姐的，你們的學習肯定沒問題！”
沈大妹和沈二丫連連點頭，十分為沈廣蓮開心。
到了五年級，沈廣蓮的心又提了起來。
哥哥沈廣年就在五年級，雖然她平時和哥哥吵吵鬨鬨的，但是她內心還是很在意哥哥的。
五年級的學生隻有幾個，競爭不算激烈。
沈周成宣布道：“接下來，是五年級的學生，五年級第一名，沈廣年……”
沈廣年和沈廣蓮默契地鬆了口氣。
他們可以去找爸媽炫耀了！
張蘭芳傲嬌道：“那你們不是應該的嘛？你們可是一直在縣裡上小學的，要是還不能考第一，那以前的書不就是白念了？”
林妙顯然更懂兩個孩子的小心思，笑道：“媽，你稱讚他們兩句。”
張蘭芳擺擺手：“不能讓他們驕傲。”
沈廣蓮嘟起嘴：“我們才不會驕傲。”
母女倆正鬥嘴，突然，林妙“哎呀”一聲。
母女倆同時回頭，林妙扶著肚子，眼神驚異。
“咋了？”張蘭芳連忙過去。
沈廣蓮愣住不敢動。
林妙皺眉：“媽，我……我怎麼感覺肚子有點痛？”
張蘭芳這個有經驗的人立即反應過來：“是要生了嗎？”
沈廣蓮和沈廣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情，兩個孩子有點無措。
“沒事啊，你穩住，沒關係的，”張蘭芳鎮定道，吩咐起兩個孩子，“廣年，你去通知你紅飛姑姑，廣蓮，你去喊你大哥回來，一天天的，都去哪兒了，妙妙，你扶著我，慢慢走出去。”
兩個孩子飛似的跑出去了。
沈廣慶在後門修東西呢，聽說林妙要生了，手裡的工具掉落下來，差點砸到腳。
“哥，你彆愣著啊，你忘了，現在村裡的人都要去紅飛姑姑的醫務室那裡生孩子，因為那裡比較乾淨。”沈廣蓮跺腳道。
小學還開設了衛生教育課，一個星期上一次，一共五個年紀，沈紅飛那邊正好一天去一個年級上一次課。
不過這個課程沒有占用正常的教學時間，都是趁著孩子們做作業的時候，抽出半個小時來上課。
這個課程的效果還是很好的，孩子們的衛生習慣也好了很多，知道沈紅飛那個醫務室的工作範圍是什麼，孩子們還督促家裡人遵守好的衛生習慣。，
平時沈紅飛除了上培訓課，還會每個月開展一次衛生講座。村民們的一些觀念的確很難一時間就改變過來，但是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總會有點效果的。
最起碼，現在村裡人都知道，生孩子的時候，去沈紅飛的醫務室生比較好，那裡的工具和藥品比較齊全，也更乾淨，對孩子和孕婦都好。
“哦哦哦，對。”沈廣慶反應過來，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飛快跑去找推車。
之前他跟著沈青鬆給林妙做了算盤，後來在沈青鬆的建議下，他又學著做了推車。現在正好用上。
很快，沈廣慶和沈廣蓮拉著推車來到家門口，林妙和張蘭芳在門口等著了。
沈廣年一把抱起林妙，把她放在推車上平躺。
張蘭芳和沈廣蓮一人一邊，扶著推車。
“哎呀，”張蘭望著林妙的肚子，“這個孩子可不簡單，你讓我誇誇廣蓮，我不答應，這孩子就要出來了。”
沈廣蓮笑嘻嘻地驕傲道：“這個孩子一定很喜歡我這個小姑姑！”
張蘭芳暗戳戳嫉妒道：“可不就是。”
她對著張蘭芳的肚子說道：“好了，我誇誇你的小姑姑，你可彆折騰你娘啦。你小姑姑特彆棒，特彆厲害，行了吧？”
被張蘭芳和沈廣蓮這麼插科打諢，林妙緊張的心情緩解許多，好像連肚子都不怎麼痛了。
沈廣蓮安撫林妙：“嫂子，你放心，紅飛姑姑可厲害了。”
林妙點頭：“嗯，我知道。”
她當然清楚了，好像聽說連袁鎮長的兒媳婦都會請這個姑姑去看的。
幾人到了醫務室，沈廣年在門口等著，一見到他們，馬上朝裡麵喊：“姑姑，我媽她們來了。”
沈紅飛走出來，詢問了一下林妙的情況，而後鬆了口氣：“聽上去還早，可以下來走著進去的。”
大家都鬆了口氣。
顧細聽到消息，也來幫忙：“吃了東西嗎？”
林妙搖頭。
張蘭芳道：“廚房有吃的，熱一下就行，我回去做了拿過來。”
沈廣年：“媽，要不還是我回去吧？”
林妙想起什麼，連忙道：“對，咳咳咳，媽，讓廣年回去吧，我想你陪在我身邊，畢竟您生過孩子呢，廣年在這兒，我還嫌棄他杵著像塊木頭。”
張蘭芳聽到兒媳婦這樣說，心裡美滋滋的，朝兒子揮揮手，“那你走吧。”
沈廣年忙不迭地走了。
林妙鬆了口氣。張蘭芳做的東西，十分沒有油水，她生產前還是想要吃點有油水的東西。
也不是婆婆苛待兒媳婦，隻是張蘭芳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做法，節省慣了。
就算現在生活好了點，幾個孩子常和她說做菜的時候要下油，對方可能第一天是記得的，第二天就忘了，還是用回以前習慣的做法。
所以，次數多了，大家也都習慣了，要是實在想吃有點油的東西，那就不用讓張蘭芳進廚房，而是自己去做。
林妙這個兒媳婦說話，得有點話術。
張蘭芳興高采烈地留下來陪兒媳婦，沈廣蓮在旁邊暗暗點頭，又學會了一招。
因為沈紅飛看過後，說還有一段時間才能生，所以暫時沒推林妙進產房，而是先在醫務室的尋常房間躺著。
沈廣年一看到這兒都是女的，小小少年已經有了性彆意識，忙回去幫哥哥。
醫務室裡隻留下沈紅飛、顧細、張蘭芳、沈廣蓮以及林妙這個產婦，都是自家人，說起話裡不用避著。
顧細問：“取好名字了嗎？”
林妙笑著點頭：“取好了，無論男孩女孩，都叫沈今越，而今邁步從頭越。”
顧細點頭讚道：“好名字，聽上去就是一個堅韌的孩子。”
張蘭芳和沈廣蓮與有榮焉，忘記了之前她們倆取的名字被林妙否決的事情。既然顧細說是好名字，那就是好名字。
張蘭芳小聲道：“其實，我找沈老爺子的看過，他說，孩子小，可以先用個小名壓著。”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妙：“妙妙啊，真不是媽覺得你那個名字不好，隻是有些事情，咱們還是得謹慎一些，我也喜歡孩子能更好呢，你說呢？”
要是以前，林妙肯定不信，但是吧，她意識到孩子要出生後，突然有種很神奇的體驗，那就是她希望孩子好好的，隻要孩子能平安降生，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可能這就是紅飛姑姑說的生產會影響激素吧，身體會幫助她進入到母親這個角色。
“好。”
她尋思著，多個小名也不影響孩子什麼，就是多個名字喊嘛，也挺好。
張蘭芳還以為林妙不會同意，這下好了，竟然同意了。
“媽，那叫什麼啊？事先說明啊，不叫鐵蛋、貓啊、狗啊這些。”林妙事先預警。她一點都不喜歡這些充滿鄉土氣息的名字。
張蘭芳遺憾。她還真想過要叫鐵蛋來著的。
但林妙是家裡學曆最高的人，而且還是孩子的母親，掙的工分也足夠養孩子，顧細說了，他們必須尊重孩子媽媽的意見。
“那你說叫什麼好呢？”張蘭芳問回去。
林妙：“我沒想啊，沈今越這個名字，我想了幾個月才想出來的。我一下子怎麼想得出來。”
“哎，”張蘭芳轉頭看向顧細，“嫂子，你幫忙像個一個吧？”
顧細是村裡最有出息的人，顧細取的名字，肯定好。
在一旁托腮聽著大人聊天的沈廣蓮插嘴道：“要不叫誇誇吧，剛才不就是聽到要誇我，這個孩子才動了嗎？誇誇多好，每天都誇一誇，還有誇獎的意思。”
顧細挑眉：“不錯呀。”
林妙才想說話呢，突然肚子特彆痛：“哎喲。”
這一聲，大家連忙看過去，林妙道：“這次痛多了。”剛才的疼痛都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她和大家聊天也沒有影響。
她表情猙獰地笑道：“看來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了。”
沈紅飛檢查了一下，“比剛才多開了一指，堅持下去。”
林妙點頭。
張蘭芳試探喊道：“誇誇？”
林妙“哎喲”一聲，張蘭芳笑了，“可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