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揚衛這次到吉安城抓人, 特彆不順利。
鷹揚衛副指揮使蘇強, 帶了朱一刃、黃子騰兩個千戶和上百名鷹揚衛, 原以為捉拿張憲一家手到擒來,誰知兩隊鷹揚衛都出了差錯。
朱一刃帶的這一隊人誤會何盈是香瓔, 得罪了南陽公主。黃子騰帶的人則是追到城郊,搜遍了每一個角落,也沒找到張憲。黃子騰一氣之下回到香家撒野, 要把香家給拆了。才開了個頭,雍城長公主的夫家族侄李漠, 和吉安縣令程鵬到了。
“長公主命下官問一聲:朝廷差黃千戶抓犯官, 還是差黃千戶為非作歹打家劫舍?”李漠咄咄逼人。
程鵬一個小縣官, 既不敢得罪長公主這邊的李漠, 又不敢得罪京城來的上差,滿臉陪笑, 笑得臉都快要僵了。
黃子騰屬於皇帝親衛,平時蠻橫得很,但今天態度特彆好, 低聲下氣的辯解,“下官並非打家劫舍,隻是犯官張憲遍尋不獲,必是香家藏匿了。所謂的拆了香家,嚇唬人罷了,想逼張憲出來。”
“依照朝廷法度,捉不到犯人, 便可以拆犯人的嶽家了?”李漠不留情麵的質問。
這話如果是程鵬問的,黃子騰大概早就罵罵咧咧吹胡子瞪眼睛了,但但雍城長公主他哪敢得罪,李漠代表長公主來的,他隻好暫時忍氣吞聲,“李先生教訓的是,下官知錯。下官告辭。”
“這便走了?”李漠不快,“留下這爛攤子,誰來收拾?”
程鵬察顏觀色,見黃子騰隱隱有怒氣,唯恐京城來的上差和長公主的侄子正麵衝突,讓他這個小小縣令難做人,忙獻殷勤,“上差是為了公事,況且上差還有正事要辦,香家的損失便由吉安城來彌補,如何?下官一定把香家的房舍整修如新。”
“有勞。”黃子騰拱拱手。
因為朱一刃、黃子騰辦的這些破事,蘇強顏麵儘失。
蘇強帶著朱一刃、王敬等人親自到行宮請罪,南陽公主見都不肯見;蘇強要把魯莽惹事的王敬交給南陽公主處置,南陽公主卻不收,傳話讓蘇強看著辦。
蘇強無奈,隻好命人綁了王敬,自己親自動手,打了王敬三十軍棍。
朱一刃等十幾個人則在行宮前負荊請罪。
寒風裡跪了大半天,南陽公主也沒派人出來。可見是真的惱了。
最後還是駙馬陳墨池拖著病體出來,說樂康郡主病了,南陽公主心憂愛女,難免失了方寸。
蘇強、朱一刃等人頭皮發麻。
完了,事情鬨大了。這可怎麼收場?
陳墨池勸他們回去,並答應會在南陽公主麵前美言、開脫,眾人感激不儘。
蘇強又帶著黃子騰去了普圓寺。
鷹揚衛是奉命來抓張憲的。因為抓不著張憲便要把香家給拆了,既無能又強橫。
黃子騰被李漠抓了個正著,於情於理,鷹揚衛必須給個解釋。
到了普圓寺,一樣吃了閉門羹。
蘇強給看門人塞了不少好處,看門人才告訴他,“長公主殿下吃齋念佛,最是心慈,聽說你們欺負平民百姓,豈有不氣的?你們若想討長公主殿下歡心,多做善事最好,或者親自種田養豬,不辭辛勞,那便顯得有誠意了。”
蘇強看向黃子騰,“你多捐些銀子出來做善事,方是真心認錯。”
黃子騰心中叫苦。他本就家境平平,不是有根基的人家,近來又賭輸了幾回,手頭正緊著呢,哪裡有閒錢?這回從京城遠赴吉安城拿人,也是想撈些油水,難道不能賺錢,反倒要賠錢麼。
黃子騰挽挽袖子,“下官出身農家,種地喂豬養雞養鴨什麼的,都是行家裡手。下官願為長公主殿下效勞。”
看門人沒意見,“有塊田該鬆土了。”丟了把鋤頭給黃子騰,告訴他鋤哪塊地,黃子騰脫下官袍,找看門人借了身農夫的衣裳,吭吃吭吃,鋤地去了。
他以前真乾過農活兒,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多年沒摸鋤頭,技藝生疏,又不敢偷懶耍滑,累出了一身的汗。
蘇強則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這些沒用的下屬,差使辦不成不說,還淨會丟鷹揚衛的臉!
因為朱一刃、黃子騰兩隊人的失誤,耽擱了不少正事。蘇強向長公主、南陽公主賠過罪,一路疾馳回將軍府,命令把府中的下人、兵士全部綁了,要嚴刑拷打,逼問張憲的下落。
“推出去,當街拷打。”蘇強命令。
“大人,當街拷打,是不是顯著咱們鷹揚衛太暴虐了?”朱一刃小心翼翼的問道。
鷹揚衛拷打犯人是常事,但那都是背地裡做的,為什麼要拉到大街上,讓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呢。
蘇強笑容陰冷,“本官這麼做,當然不是要宣揚咱們鷹揚衛如何暴虐,而是要逼張憲出來。張憲愛兵如子,故此他的衛兵,皆忠心耿耿。那你說,若他的衛兵因他遭受酷刑,他是繼續躲著,還是出來自首?”
“大人英明!”朱一刃拍起馬屁。
將軍府門的台階上,太師椅上,蘇強大刀金刀的坐著。
朱一刃帶著人把張憲的衛兵一一綁到府門前,又把諸般刑具一一陳列,並向衛兵們介紹,“看見沒有?張憲要是再不來,這些家夥式便要用到你們身上了。”
蘇強的目的是逼出張憲,所以他並不急著用刑,反倒先命令鷹揚衛把附近的百姓召集過來,讓百姓們圍觀。
有幾個小孩子,還有幾個膽小的人,聽到鷹揚衛介紹那些刑具,嚇得都哭了。
嚇哭了,鷹揚衛也不放他們走,逼著老百姓一定要看、一定要聽。鷹揚衛就是要老百姓鬼哭狼嚎,就是要弄得聲勢很大,好傳到張憲耳中,把張憲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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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昌這一招,還真的好使。
普圓寺中,香瓔正在窗邊欣賞吭吃吭吃鋤地的黃子騰,知秋一臉驚慌的推門進來,“不好了,姑爺被鷹揚衛設計,到將軍府投案自首了!”
香瓔頓足,“不是說好了,要多拖延幾日的麼?”命知秋拿了件鬥篷披上,立即便要趕往將軍府。
張暘靜靜站在門外。
“我爹爹去自首了。”香瓔忙道。
張暘點頭,“知道。咱們去幫他。”
張暘牽了雪影過來,兩人同騎一匹馬,不多時已進了吉安城。
雪影真是匹寶馬,馱著兩個人,還快得像影子一般。
將軍府前,熱鬨極了。
聞訊趕來的,可不止張暘和香瓔,連南陽公主、陳墨池、陳佩、陳樂欣等人都在。
張憲和香馥並肩攜手,毫無懼色。
“張將軍,你果然舍不得兵士受苦,哈哈哈。”蘇昌妙計得售,得意到了極處。
“將軍快走,彆管我們!”一名兵士大叫。
“故意拿我等要脅將軍,蘇昌無恥!鷹揚衛無恥!”另一名兵士憤怒大罵。
“張將軍,我無恥麼?”蘇昌手中玩弄著幾粒鋼球,咪起了眼睛。
他眼中有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