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瓔和張暘相視一笑。
鷹揚衛手段厲害, 名聲極差, 他倆當然擔心張憲、香馥落入鷹揚衛手中會吃苦頭。現在蘇昌這個態度, 張憲和香馥暫時安全了。他倆也便安心了。
香瓔的一顰一笑,謝宣都看在眼裡。
謝宣目光貪婪, 一眼也舍不得移開。
他前世應該見過豆蔻年華的香瓔,但當時他全副身心都在何盈身上,對香瓔並未留意。原來年方十三歲的她, 輕盈靈動,笑靨如花, 惹人憐愛。
這樣的一朵解語嬌花, 前世他怎麼就錯過了呢?眼瞎啊。
一名鷹揚衛單膝下跪行禮, “大人, 張憲的舅舅、舅母,一家人共四口, 悉數被抓。”
“做的好。”蘇昌誇獎,“是誰帶的隊?”
鷹揚衛不敢隱瞞,“徐縣令之妻許氏孺人, 錢通判之妻蒙氏安人,在白餘酒樓宴客之時,偶遇一位名叫小紅的姑娘,發現這位姑娘是張憲的表妹,便順藤摸瓜,把這一家人都抓了。”
香瓔很有幾分佩服。
許孺人、蒙氏,還有蒙氏的表姐餘氏, 便是白餘酒樓的老板娘,這些人香瓔都多多少少得罪過,也不知是不是為了報複香瓔,這些深閨婦人竟然連抓犯人都學會了。
仇恨、憎恨、厭惡,有這麼大的力量?
香瓔想起張憲迎娶香馥那天的事,“小哥,舅爺、舅奶奶和小紅真被關到柴房了吧?後來呢?”
張暘閒閒道:“後來被張將軍給放了。這家人好像收了張將軍一筆錢,答應以後再也不找麻煩。”
香瓔納悶,“蘇大人到了吉安城後,我爹爹自身難保。以我爹爹的為人,應該把他舅舅一家打發走或藏起來啊,難道不聞不問麼?”
張暘對張憲的事頗為了解,“張將軍給了一筆安家費,命他們離開吉安另謀生路。或許這家人安土重遷,不願遠離故土吧。”
這隻能說是自找的了。張憲被朝廷通緝,不想連累他舅舅,給了錢讓他跑路。這位舅爺不知什麼原因沒走,結果落到鷹揚衛手裡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倒不算壞事。
要查明張憲的身世,舅爺舅奶奶這一家人,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蘇昌這個人壞歸壞,卻精明能乾肯變通。審舅爺一家人的時候,並沒攆香瓔、張暘、謝宣走,允許他們旁聽。
蘇昌審案的方法簡單粗暴,先命下屬把這一家人帶去刑訊室,把諸多刑具參觀一遍,然後才帶了上來。
張憲的舅舅方長生、舅母常氏,和他們的兒子方小青,女兒方小紅,一家四口麵無人色,抖似篩糠。
蘇昌一臉獰笑,“本官問話,你們最好如實回答。若有半句謊言,一定大刑伺候!”
這一家四口哭著叩頭,“草民怎敢欺瞞大人?”
蘇昌慢條斯理的撥弄著炭火,“張憲出生在哪一年,方長生你還記得麼?”
蘇昌也看明白了,常氏年齡比方長生小得多,應該是繼室。按常理來說,小孩子出生的細節,女人應該知道得更多。但張憲出生前後的事,常氏並沒親曆,那隻有問方長生了。
方長生是個乾瘦老頭兒,愁眉苦臉的,更顯可憐,“回青天大老爺,草民記得。張憲是我姐姐和姐夫在京城做生意那年出生的。”
蘇昌眼中閃過興奮之色,“你說仔細些。”
方長生也不知官老爺想聽什麼,戰戰兢兢、囉囉嗦嗦的說了許多話。他心裡害怕,話很多、很碎,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香瓔整理了一下,“舅爺,你的意思是你父母早亡,家裡隻有你和你的姐姐方壽生相依為命。方壽生從小便聰明能乾,會做生意,方家一直靠她養家糊口。二十歲那年,她自作主張嫁了外地人張明,夫妻倆一起經營雜貨店,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你不會做生意,沒有方壽生有錢,所以你不願意了,跟方壽生鬨,要方壽生養娘家,她便離開吉安,往京城做生意了?”
方長生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她偷偷摸摸的,天黑透了走的,我第二天才知道,追了好幾裡路,沒追上。”
方長生拉拉他身邊的方小青,“我快氣死了。小青是方家的根,她又生不出娃娃,侄子不就是親兒子了?讓她養侄子,她硬是嚇跑了!”
方小青三十出頭的年紀,和方長生一樣乾瘦,比方長生膽子更小,不敢說話,一臉討好的笑。
方長生害怕蘇昌,但香瓔跟他說話像閒聊天一樣,他輕鬆不少,“小青這孩子命苦。他親娘生下他沒幾個月便病死了,我又當爹又當娘拉扯他,累都要累死。姐姐有錢,我讓姐姐幫襯娘家,姐姐跑了……”
“那,方壽生是什麼時候回到吉安的?”香瓔打斷了他。
方長生有些茫然,“讓我想想……姐姐、姐夫帶張憲回來,張憲得有一歲多了吧?都會說話了。姐姐讓他叫舅舅,我說彆叫我,煩死了……”
“我爹爹這麼不討你喜歡麼?”香瓔笑。
張暘道:“方壽生有了親生的兒子,便不能幫他方長生養孩子了,所以他煩。”
“你可真夠小氣的。”香瓔白了方長生一眼。
蘇昌忽然問道:“方壽生離開吉安去京城那年,多大年齡?”
方長生忙道:“她比草民大五六歲,那年三十多了。”
蘇昌不由的笑了,“二十歲成親,去京城那年三十多,也就是說,成親十幾年一直沒孩子。從京城回來之後便當娘了?世上哪有這般巧事。這孩子是不是親生的,還兩說呢。”
方長生笑容諂媚,“草民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跟姐姐說的。姐姐讓草民莫胡說,給了草民十兩銀子過年。”
眾人心中了然。
方壽生的這個孩子,恐怕確實不是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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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昌辦案向來一查到底,不拖泥帶水,但方壽生是在京城“生”的孩子,要讓張憲身世大白,必須先回京城。
這年冬天,香瓔把香家的鋪子、莊子、房子等托付給英家照管,收拾細軟,陪英氏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