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 白簡、相氏夫婦風塵仆仆, 回到京城。
白簡是遠客, 也是貴客, 他來了之後,就算和安王府漸漸疏遠的廣寧王也不得不攜愛女親至安王府,問候白簡這位遠道而來的表哥。
安王、安王妃、世子、白家五虎等都在,濟濟一堂。
“弟妹呢?”相氏見廣寧王妃沒來, 特意問了一聲。
“我娘不大舒服。她讓我替她告個假, 還讓我替她問好。”香瓔代替廣寧王答道。
香馥真的是不大舒服。經常犯困,經常惡心嘔吐,請太醫來瞧,太醫又看不出什麼, 隻好在府中靜養。
香瓔悄悄打量著白簡、相氏夫婦。果然,白簡和白思齊白思賢一樣是方臉, 堂堂正正的,而相氏臉圓圓的,看上去很有福氣。
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父母, 會有阿度那樣俊美的兒子。這隻能說血緣神奇了,白元帥的曾孫, 神似白元帥的外孫。
香瓔手裡牽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香瓔叫他“阿度”。
阿度很喜歡香瓔,跟長輩們請過安便跟在香瓔身邊,趕也趕不走。
阿度和相氏一樣是圓臉,白白胖胖的很是可愛。
李寵對阿度並不關心, 目光在香瓔身上流連許久。
小丫頭長高了不少,腰肢纖細,眉目如畫,笑容明媚,像灑落入室的陽光。
可這陽光不肯照在他身上。她向阿度微笑,和那名叫張暘的少年甚是親呢,對白家的少爺小姐言笑晏晏,甚至外室之女思穎,她也沒有絲毫嫌棄之意。
李寵皺眉,“娘,今日乃是家宴,張暘跟來作甚?”
安王妃有些內疚,“瓔兒她……唉,眼下且由著她的性子吧,日後嫁人成親,另是一番景象。”
李寵眉宇間滿是戾氣。
不,他不允許她向彆的男子笑得如此甜美。
那般醉人的笑容,隻能屬於他。
安王府準備了隆重的宴席。
安王、安王妃位於上首,世子位於安王妃右側,白家人和廣寧王府的人分列兩旁。
廣寧王純粹是例行公事,非常冷淡,幾乎沒有開口講話。
“憲兒,合家團圓的日子,喜慶些,不許給親戚臉色看。”安王見狀,把廣寧王叫到身邊,低聲告誡,“你表哥十幾年沒回京城了,你多笑笑,彆讓你表哥誤會,以為你不歡迎他……”
“他是我哪門子的表哥。”廣寧王冷若冰霜,“今天是你求我,我才勉強來這麼一趟。我來了還不行,還要賣笑?”
“什麼賣笑?”安王有點著急,“你這是什麼話!”
兩父子都是急脾氣,不知不覺聲音就聲了。
“今天我替你充充場麵。往後休想我再踏入安王府一步!”廣寧王難掩怒氣。
“你……唉,往後再說,往後再說。”安王年邁之人,在年輕氣盛的兒子麵前,敗下陣來。
“廣寧王你什麼意思?”白簡拍桌子了。
“廣寧王不歡迎我們?”相氏看著圓滑,其實脾氣很差,當場發作。
“沒有沒有,誤會了。”安王打圓場。
安王想含混過去,但白簡也不知是脾氣火爆還是多喝了兩杯,虎虎生風到了廣寧王身邊,一把揪住廣寧王衣襟,定要廣寧王給個說法。
安王妃冷笑不止。
安王老臉一紅,以家醜不可外揚為由,把服侍的人都遣散了。
留下的全是自己人,該吵吵,該打打,話說開了,氣出了,也就算了。
白簡和廣寧王吵個不休,廣寧王不耐煩,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把白簡淩空甩開。
這下子相氏火了,白思齊等人也炸了,衝過來將廣寧王圍住。
張暘輕功極佳,輕飄飄落在廣寧王身側,“要動手麼?我和廣寧王聯手,你們一起上。”
一直靜默的安王妃忽然向安王發了火,“全是你惹出來的禍!你若不和白絡眉來眼去,焉有今日?”
安王惶恐不安,“王妃,本王也不想這樣的……”
眼看著安王妃要動手,李寵勸道:“娘不要著急。父王,孩兒書房大案上放著個綠色的盒子,您能不能跑一趟,替孩兒取過來?”
“能,能。”安王巴不得趕緊離了這是非之地。
李寵低聲道:“父王,您不如在書房多逗留些時候,估摸著這裡消停了,您再回來。”
“好好好,還是我寵兒想得周到。”安王連聲讚美,見安王妃要殺過來了,慌忙轉身逃跑。
李寵支走安王,勸住安王妃,又來勸廣寧王和白簡,“看在我的薄麵上,兩位暫且休兵,如何?”
廣寧王和白簡想要打架,但李寵這種風一吹便可能倒下的人,他們都不敢碰,還真的給勸住了。
李寵執壺,把酒杯放在廣寧王手中,“咱們給表哥表嫂一家人敬杯酒,化乾戈為玉帛。”
廣寧王不大情願,但也沒有拒絕。
白簡、相氏、白思齊白思賢白思逸白思政,外室生的白思慧白思穎,還有年方七八歲的白思度,一個挨一個,每人一杯。
“美酒哎。”阿度伸鼻子嗅了嗅,小臉蛋上現出陶醉的神情。
“小孩子喝酒不好,姐姐替你喝吧。”香瓔舉起酒杯。
“不可。”李寵失聲道。
香瓔心中一沉。
她笑得天真爛漫,“世子,為什麼不可以呀?”
李寵微笑,“因為,這是我和廣寧王敬白家人的酒啊。”
“也對。”香瓔瞅了瞅,果然端著酒杯的全是白家人,“我爹爹方才和白家表叔有過不愉快,乾了這杯酒,前嫌儘釋。”
她把酒杯遞到阿度手中,阿度樂得咧開小嘴笑個不停。
李寵安心了。
他給他自己和廣寧王也倒了一杯,“來,咱們陪表哥喝一杯。”
廣寧王不愛廢話,舉杯示意,一飲而儘。
白家人也先後舉杯,飲儘杯中酒。
李寵眸中閃過絲異樣光芒,緩緩將酒杯舉到唇邊,一仰脖子,酒液傾入喉中。
“光當”一聲,不知誰的酒杯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眾人一驚,耳邊聽得光當聲不停,白家眾人酒杯先後落地,嘴角流出黑血,軟軟的伏到了桌案上。
廣寧王愕然,“這這這……你們怎麼了?”
李寵陰冷一笑,手一鬆,酒杯落地,人也站立不穩,“廣寧王,你在酒中下毒!”
“你敢害我白家人!敢害我兒子!”驚呆的安王妃驀然起身,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劍尖抵在廣寧王胸前!
敢情她這位將門之女,永遠是隨身攜帶兵刃的。
“娘,他害我,他害我……”李寵滿臉痛苦。
李寵和白家眾人一樣,嘴角流血,顯然是中了巨毒。
安王妃心如刀割,“寵兒,我的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