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親事, 真的不想結,想辦法拒絕、拖延也便是了,何必下此毒手。
前世定王是諸皇子爭位的勝利者。如果杭氏兄妹的遭遇真和定王有關,那可以肯定了, 前世定王之所以最後勝出, 是因為他心夠狠,手段夠毒辣。
車輛緩緩駛動,兩人麵對麵坐著, 竊竊私語。
香瓔凝神細思, “我覺得不像是定王。定王要推掉這門親事,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比如說他可以向皇帝陛下暗示,陛下阻止,不就可以了?他也可以向太子、楚王、吳王、宋王放出風聲, 太子等人定會想方設法破壞。他還可以在杭大小姐麵前做些出格丟臉的事,讓杭大小姐不喜歡他、厭棄他。還可以向彆的世家貴女獻殷勤, 讓那貴女的父母出麵向陛下請婚……能用的法子多了。實在犯不上為了這個,冒此大險。
張暘道:“或許除了拒婚, 他還有彆的目的。譬如說, 成為倒黴之人, 讓皇帝憐惜他;成為晦氣之人,讓他的哥哥們輕視他,甚至無視他。”
香瓔連連點頭,“那樣的話,他可就安全多了。”
做為皇子, 你優秀你出色你的兄弟們嫉妒你羨慕你,才會不斷的找你麻煩。你若一無是處灰頭土臉,誰還會把你當作對手?
前世定王登基,大大出乎世人預料。因為定王年紀最小,實力最弱,按常理來說,勝利者不應該是他。
那有沒有可能,定王善忍,當他長大成人要麵對爭位風波時,選擇了韜光養晦,隱藏實力。所以太子和楚王、吳王、宋王等鬥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香瓔越想,越覺得皇家水深,幽幽歎氣道:“怪不得劉宋的順帝會說,‘願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香瓔有點冷,雙手抱臂。
張暘取過一件楊妃色灑花貢錦披風,替她披上。
香瓔裹緊披風,“可是,平民百姓的日子,便好過了麼?比如我家,大駙馬拋妻棄女之後,若我娘沒有再嫁,香家的日子會艱難到什麼地步?”
“莫再想這些了。”張暘柔聲相勸。
香瓔笑得有些疲憊。
她不是胡思亂想,她是親身經曆過。和陳墨池和離之後,香馥身邊若沒有張憲,日子會很苦、很慘,前景暗淡。
帝王家有帝王家的苦,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難。總之若無權無勢,沒有實力,一定會受欺負。
像香家這樣的富商,堆金積玉,朱門繡戶,卻隻有英氏、香馥、香瓔三位弱女子,那更是一塊肥肉,不知多少人暗中覬覦,想據為己有。
“不想這些了。”香瓔打起精神,“咱們去街市買些孩童玩器,送給小弟弟小妹妹。”
“送給小弟弟。”張暘斷言,“你娘親這次一定會生男孩兒。”
“你怎麼知道?”香瓔笑。
說得跟真的一樣,是有什麼原因麼。
“有高人給他算過卦,他第一胎是兒子。”張暘麵不改色心不跳。
“那敢情好。”香瓔樂了,“我爹娘已經有閨女了,再生個兒子,兒女雙全。安王祖父和王妃祖母,一定想要小孫子。還有我祖母,我聽她嘮叨了好幾回,說要是我娘親給她生個小外孫該多好。”
“他們會如願以償的。”張暘許諾。
兩人到街市買了風車、撥浪鼓、小碗小盤小鍋小勺等,滿載而歸。
回到安王府,香瓔親自送去給廣寧王妃,“娘,這是給小弟弟的。”
香馥懷著孩子,臉圓潤了些,笑起來的時候更顯溫柔,“瓔兒,你挑的這小風車可真好看。等弟弟長大了,一定會喜歡的。”
又拿起小碗小盤看了,“等你弟弟會吃飯了,讓他用這個。”
廣寧王回來之後,居然也很喜歡這些小盤小碗,“瓔兒眼光真好。阿馥,我也想用這樣的盤碗吃飯。”
香馥遷就的道:“我明天跟管事的說,讓他們找人照這個樣子再製一套大的,給你用。”
廣寧王拿著可愛的小盤子愛不釋手,“阿馥你看,這花紋有藍有紅,多漂亮。不如咱們製兩套大的,我用藍的,你用紅的。”
“好啊。”香馥笑著點頭。
廣寧王身材遠較常人高大,但在香馥麵前,很有幾分孩子氣。
他和香馥仿佛還是新婚時節一般,和諧甜蜜。
香瓔覺得自己有點多餘,悄悄站起來想溜,廣寧王偏偏這時候看到她了,“對了,還有瓔兒。給咱們瓔兒製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適的。”
“好。”香馥讚成,“瓔兒是個小姑娘,要秀氣些才好。”
香馥眉頭輕皺,手扶住了腰。
“腰又酸了?”廣寧王緊張得不行。
廣寧王扶起香馥,在室內緩緩踱步。
香瓔待不住,胡亂找了個借口,溜了。
去到安王妃處,還沒進門,便覺得侍女在忍笑,進去之後,香瓔忍俊不禁。
安王妃和英氏,兩位老太太各拿一件針線活在做。安王妃做的歪歪扭扭,英氏也好不到哪去,扭扭歪歪。
“給小弟弟做衣服呢?”香瓔笑盈盈。
“瓔兒快來。”英氏看到小孫女,大喜,“快來幫祖母看看,這件對襟短衫,樣式好不好看?”
安王妃道:“她做的太難看了,小丫頭,你來瞧我的。”
英氏生氣,把她手裡的錢線活和安王妃的擺在一起,“我哪裡比你差了?我的雖然不好看,比你的還是強點吧?”
兩件小衣裳擺在一起,安王妃實在不能昧良心,“我是將軍之女,從小舞刀弄棒的,不大會這個。”
英氏和安王妃鬥口鬥慣了,“我是……我是教書先生之女,從小……我家開了個鋪子,我從小當掌櫃,也不大會這個。”
“教書先生為什麼要開鋪子?”安王妃的注意力跑偏了。
英氏亂找理由,“教書先生賺錢太少,故此要開個鋪子,貼補家用。”
“那你還挺能乾的。”安王妃相信了,“從小當掌櫃,日進鬥金,這種活計請個繡娘做便好。”
“我家請著好幾個繡娘呢。”英氏吹噓。
牛皮吹得震天響,可英氏針線活是真的不行。
香瓔知道兩位老太太想為還未出生的小嬰兒做點什麼,給出主意,“要不,祖母給小弟弟做個肚兜,或者兩襠,夏天用得上。”
肚兜雖有繁簡之彆,但都是隻有前片,沒有後片,能保溫護腹便可以了。兩襠是是前胸、後背各有一片衣襟,沒有袖子,肩部用帶子連接。相比較起對襟短衫,肚兜和兩襠要簡單多了。
甚至可以讓侍女把彆的都準備好,兩位老太太把帶子係上,大功告成。
“好主意。”英氏大喜。
“小丫頭就是聰明。”安王妃實在不是做針線活的料,香瓔出的主意既省了她的事,又能讓她有了“親手”為小孫子做的衣裳,安王妃十分滿意。
“打牌打牌。”英氏命侍女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收了,張羅著要打牌。
“昨個兒你欠的賬還沒清呢。”安王妃慢悠悠的碼牌。
英氏有小孫女在身邊,心裡不慌,“囡囡,替祖母給錢。”
香瓔笑嘻嘻的拿出一個小冊子,“祖母,王妃祖母,你倆都是親家了,一天一清賬多不好意思。不如這樣,這個小冊子計賬,一個月兩個月的結一次?”
“成,我小孫女說什麼便是什麼。”英氏搶先答應。
安王妃正要跟著答應,忽想起一件事,“小丫頭,這最後清賬,是誰和誰清啊?小丫頭你可是說過,我倆隻能動動口,若是動手的事,需小輩代勞。”
香瓔就等著這個問話呢,小手一拍,笑容可掬,“當然是我爹爹和我娘親了!我爹爹替王妃祖母清,我娘親替祖母清,兩位祖母隻管放開了打,哪怕輸了十萬二十萬呢,橫豎我爹娘管掏腰包。”
“這調皮丫頭。”安王妃和英氏笑得前仰後合。
她倆打牌,廣寧王和廣寧王妃兩口子管給錢,這不是左手給右手麼?
“以後可以隨便打了。”英氏表示很滿意。
安王妃愛兒子,則為其計深遠,“憲兒有些懼內,若是我再輸點錢,憲兒豈不是地位更低?我得贏錢啊。”
“我也得贏錢。不然阿馥沒麵子。”英氏碼著牌,念念有詞。
兩位老太太乾脆戴上老花鏡,打牌打得極是認真,好像在為廣寧王、廣寧王妃夫妻間的地位而戰。
香瓔掩口偷笑。
這天晚上安王府合家團圓,一起用的晚膳。
挺圓滿的,但安王有點下氣。安王妃不理他,廣寧王眼裡隻有廣寧王妃,小丫頭在照顧兩位祖母,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不對,和他一樣孤單的還有張暘。不過張暘神態自若,不像他似的一臉幽怨。
安王若是能和張暘談談講講,會好很多,偏偏張暘安安靜靜的吃飯,安王問一句,他隻答寥寥幾個字。
安王妃吃到一顆糯糯的板栗,覺得好吃,舀了幾顆給英氏,“你嘗嘗,味道不錯。”
英氏樂嗬嗬,“難得你吃個栗子也想到我,禮尚往來,請你喝湯。”盛了碗清淡可口的魚湯遞給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