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渴求的東西,越是無法獲得。】
在八百比丘尼的心底裡,一直生長著這樣的念頭。
但鬼舞辻無慘的想法卻和她不同。
在鬼舞辻無慘看來,但凡是他想要得到的,那麼無論如何也一定能夠得到。
在此前的千年來,他也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不論是健康的身體還是漫長的壽命,鬼舞辻無慘全都得到了。
而他也相信,總有一天他能夠獲得真正的完美永生。
不再畏懼陽光、也不再需要任何無用的“鬼”作為幫手,就像八百比丘尼一樣,哪怕孤身一人也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他注視著八百比丘尼的眼神也逐漸退去了陰霾。
眼前的八百比丘尼在他麵前垂眉順目,這樣的姿態極大程度上令鬼舞辻無慘心生愉悅。他不喜有人在自己麵前鋒芒畢露,更不喜有人違背自己的意願。
那麼相對應的,隻要順從於他,鬼舞辻無慘也不會介意給予對方些許恩賜。
心情稍霽之後麵色也好看了許多,因為她說的【永遠也不會長大的孩子,有了一個已經足夠了。】鬼舞辻無慘暫時收斂了將伊之助變成鬼的心思。
——這種程度的恩賜,給了她也沒什麼關係。
八百比丘尼已經對他的心理活動熟知於心,更清楚他的表情和眼神代表著什麼意思,從以前開始他就是這樣,哪怕過了千年也還是如此。
她沒有在意鬼舞辻無慘大發慈悲般的眼神,斂了斂眼瞼開口道:“我上去看看伊之助。”
鬼舞辻無慘一聽到這話,又有種要皺起眉頭的趨勢,但同時忽然想起八百比丘尼說,在她的心目中他是孩子的父親,那份不悅便倏然消減了幾分。
他收回了放在八百比丘尼身上的手,淡淡開口:“去吧。”
一副什麼也不在意的姿態。
八百比丘尼沒有停留,抬起腳步上了樓。
——*——
被良子帶上樓的伊之助其實已經能夠對樓下父母之間的衝突有所猜測,再加上童磨經常對他說著父親和母親並不相愛之類的話,伊之助自然而然想到了不太好的東西。
早在好幾年前,伊之助就已經能夠自己洗澡了,所以帶他上來的良子隻是幫他找好了衣服,便在他進入浴室之後站在門口等著他。
雖說隻是在彆館中幫傭的傭人,但伊之助這樣可愛的孩子,又有誰不會心生喜愛呢?
當伊之助悶悶的聲音從浴室裡傳來時,良子也在心底裡歎了口氣。
她聽到那個孩子問她:“良子姐姐覺得,爸爸會有什麼事和媽媽說呢?”
對於伊之助,良子打心底裡憐惜著,自然不會對他說出事實,而是道:“應該是思念的事情吧,因為夫人和小少爺好幾天沒有在家裡,所以先生一定很想念你們。”
她的嗓音也和說出來的話一樣輕柔。
但聽到這話的伊之助卻低下了腦袋,一言不發地盯著浴室的地麵。
【是假話。】
他在心底裡反駁了良子。
【良子姐姐說的,全部都是假的。】
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從浴室門外又傳來良子的聲音,她補充道:“一連好幾天夜裡,先生都開著燈等到很晚呢,一定是在等夫人和小少爺回家吧。”
良子以為這樣的話能夠安慰到伊之助,卻不知道在這個小小的男孩心裡,她所說的每一句謊言都要被反駁一遍。
她說得越多,伊之助越是覺得心裡難過極了,不僅僅是為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也為了母親和良子姐姐都為了照顧自己而隱瞞真相這一舉動。
伊之助是個過分善良的孩子,他很難拒絕他人的好意,更無法讓母親和良子姐姐的心意白費。
所以他隻能做出一副相信了的樣子,在洗完澡之後又對著良子姐姐揚起笑容。
“先生和夫人今晚可能還要談久一點,所以伊之助能先去床上躺著嗎?”
在良子說出這樣的話之後,伊之助點了點頭。
房間裡的小台燈一直開著,良子也拿了椅子坐在伊之助床邊陪著他。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本以為又要像以往那樣等上許久,卻不料伊之助才躺在床上沒多久,良子便看到夫人推開了房門。
“伊之助已經睡了嗎?”
她麵上帶著笑,走到伊之助的床前,用自己的額頭蹭了蹭他的額頭,在伊之助抱住她脖頸的時候也將他摟進懷裡。